陸雪蓉做的點心很好吃。
這個好吃的含義, 和普通的“好吃”還不一樣。哪怕她把方子獻給了宮中的禦廚, 甚至手把手地指點過, 可是禦廚做出來的點心, 就是跟她做的不一樣。
哪怕用的材料精準到一模一樣,做的步驟也是一模一樣,可是味道卻有著微妙的不同——陸雪蓉做出來的點心, 格外的香甜,讓人吃著心情好。
這是太妃說過的話:“還是蓉蓉做的好吃。”
陸雪蓉作為太妃的乾女兒,又得過太妃的幫助, 怎麼好不表示一下孝心呢?於是,她親手做了兩盤點心, 一盤獻給了太妃, 另一盤獻給了皇後。
畢竟, 皇後才是後宮之主,她隻獻給太妃,而把皇後晾著,就不太像話了。
她已是儘力做了她所能做的,可即便這樣,處境仍是十分難堪。倒並不是因為她做了什麼, 而是因為她的身份。若是真正的公主、郡主做了這樣的事,隻會被人讚一句純孝。
侯夫人原本心情不錯地來參加春日宴, 自從看到陸雪蓉後,麵上的神情便不怎麼好看了。於寒舟看見了,卻也沒轍。
這事不是陸雪蓉的錯。但是她卻不好為陸雪蓉分辯, 因為陸雪蓉還沒有過門。
況且,侯夫人素來明理,未必就不知道陸雪蓉的無奈。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這個姑娘是她未過門的小兒媳,而她一直不待見這門婚事。
“陸姐姐,為我倒杯水吧?”這時,坐在貴妃身邊的一位少女出聲說道,麵上一片無辜純真。
本來要退下的陸雪蓉,聽見這句話,腳步頓了頓。
“彆胡鬨,那麼多宮女不使喚,使喚你陸姐姐做什麼?”貴妃假意斥道。
少女不依道:“可是陸姐姐一向很平易近人的,從前在鋪子裡什麼人都招待,沒得做了太妃娘娘的乾女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兩人一唱一和,不僅將陸雪蓉踩進了泥裡,也踩了太妃和皇後的臉麵。她們不是誇陸雪蓉孝順嗎?也不瞧瞧陸雪蓉從前招待的都是什麼人!
貴妃如此囂張,皇後的臉色頓時落了下來。
拿帕子蘸了蘸口,抬眼看向陸雪蓉,慢條斯理地道:“既如此,便給安陽郡主和貴妃娘娘斟一杯茶吧。”
將她同凡夫俗子混為一談?那麼大家一起凡夫俗子好了!
貴妃登時臉色一變,沒想到皇後來了這麼一招,忙說道:“不用了,隻是玩笑罷了。”
皇後眼底冷笑,剛要說什麼,驀地聽到座下有人說道:“既然貴妃娘娘不用,那麼蓉兒來我這裡好了。”抬頭一瞧,竟是忠勇侯夫人。
陸雪蓉也十分驚訝,抬眼看了過去。
就見忠勇侯夫人的表情不辨喜怒,目光隱隱銳利地看過來:“蓉兒是我未過門的小兒媳,既然貴妃娘娘不必她侍奉,那麼讓她來我這裡坐下吧。”
眾人聽聞,紛紛大吃一驚!
從前大家隻知道忠勇侯府的次子定親的人家門第不高,卻不知道竟然是平民人家,還是商戶女!
此時聽來,皆是震驚不已,看向侯夫人的眼神閃爍起來。
就連陸雪蓉都吃了一驚,隨即攥緊了手指,眼眶微微發熱起來。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這種時候,竟是一直嫌棄她,瞧不上她的未來婆婆出手罩她。
未及其他人說話,她已是低頭垂眼,朝侯夫人的座位走了過去。屈膝一禮,低聲喚道:“夫人。”
侯夫人看她一眼,實在不願同她說話,連一個“嗯”字都不想發出。
坐在旁邊的於寒舟忙拉了陸雪蓉的手,溫柔說道:“來,我們坐一起。”
陸雪蓉這才坐下了。抬眼看了看於寒舟,嘴唇微動,麵上泛起幾分為難。她不知道稱呼於寒舟為什麼好。
叫嫂子?她還沒過門。叫姐姐?又不太合適。直接喚賀大奶奶?更生疏了。
“渴不渴?喝口茶潤潤喉嚨吧。”好在於寒舟從侍女手中接了茶,遞給了她,解了圍。
而侯夫人已經同彆人解釋起來了,關於陸雪蓉是她小兒媳的事:“蓉兒堅強不息,誠摯純孝,我家璟兒得過她的幫助,對她十分敬佩,我亦喜她的人品,遂上門提親。”
“往前數三十年,我們忠勇侯府也是平民百姓。是皇上隆恩,有了我們的今日。”
“我覺著蓉兒與我家璟兒十分般配。”
不管彆人怎麼說,侯夫人始終一口咬定,她未來的小兒媳就是好!哪都好!不接受反駁!
她舌戰群儒慣了的,從前因為賀文璋的事,跟多少人交鋒?論起嘴皮子,還沒有人及得上她。
一時間,隻聽得到侯夫人吹噓小兒媳的聲音,仿佛陸雪蓉真是什麼難得一見的遺世明珠,卻被她慧眼撿著了。
於寒舟聽得好笑,抽了個空當,湊到侯夫人耳邊道:“母親真是厲害!”
侯夫人淡淡看她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因為小兒子挨了那麼多頓打,始終不鬆口,她豈會站出來維護陸雪蓉?
兒子那般喜歡陸雪蓉,定是放在心尖上的,她若是不管,使陸雪蓉受了委屈,回頭兒子心疼,定要怨怪她這個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