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其餘幾人都笑了起來,顯然沒把倪辛月的話當回事。
喬思羽生氣,但覷見對方手上的水果刀,又犯了點怯,悶悶彆開臉。
倪辛月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
昨晚經過這間教室的時候,大門突然打開,動靜吸引了喪屍,屋裡的人讓她們趕緊進來躲避,還主動地做起自我介紹,一口一個同學。
她和喬思羽都以為遇上了好人,也就沒把武器對準他們。
誰知就是這麼幾秒的不防備,被人看準機會瞬間壓製,他們搶走了她們的包裹和武器,還輪流監視。
一整晚,倪辛月和喬思羽都窩在教室的角落,不敢完全睡過去,熬到日出。
現在知道三人都還安全,倪辛月心中的巨石也算落下一半。
接下來她和喬思羽要做的是想辦法從這間教室離開,與元夢她們會和。
倪辛月重新看向屋裡的四個男人。
他們吃完早餐,又翻起包裹來。昨晚房間太黑,幾人也沒檢查太仔細,現在從包裡翻出內褲和衛生巾,還對視一笑。
剛才嘲倪辛月聖母的矮個兒代應傑,衝個頭最高的那個道:“祺瑞,你看,還是女生細心。”
淩祺瑞坐在斷臂雕像邊,正在把弄倪辛月和喬思羽帶來的武器。
他手上拿著隻箭,端詳片刻,塞回背包側兜,拿起彆的。
倪辛月開口:“你們說分享物資,可以。但是這些東西你們用不到,請還給我們。”
淩祺瑞挑眉看她一會兒,下秒擺擺手,讓幾個兄弟把貼身衣物放回去:“先想著怎麼保命,現在想這個乾什麼。”
這話聽上去像是在幫倪辛月和喬思羽解圍,但兩人聽後並沒有鬆一口氣。
幾個男的又翻起喬思羽的包裹,掏出個黑色的尼龍袋,手感一摸就知道是過冬的衣物。
不過現在天氣不冷,要是逃出去了,還有很多機會可以拿到衣服,就輕慢地丟在了邊上。
倪辛月聽到耳邊喬思羽抽鼻涕的聲音,知道她是氣哭了。
“黑袋子你們不需要就還給我們。”倪辛月道。
代應傑笑起來:“這個天氣,你們要這麼多衣服乾什麼。”
倪辛月穿著一身運動服,還有個外套,捂得嚴實。
代應傑眼神落到她的衣領口道:“沒藏彆的東西?”
倪辛月表情冷下:“東西都在你們這。”
代應傑看她這樣,又道:“你跟我前女友挺像的。”
倪辛月沒搭理他,一言不發。
代應傑卻像打開了話匣子,自說自話起來:“不想理我的時候,就你這樣。”
“我追了她三個月,送了她那麼多東西,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本來是來這找她的,但沒找到,估計已經被喪屍吃了。你說,她要是還跟我在一起,是不是這時候就能被我保護了。”
他直勾勾地看著倪辛月,似乎在等回答。
“應傑……咱們拿到吃的了。”其中一個男生拽了拽代應傑,怕倪辛月她們聽見,壓著聲音道。
另一個也小聲搭腔:“沒必要……”
兩人都知道,代應傑有個一直追不到的女生。
他平日裡雖然笑嘻嘻的,但一提到那女生,就止不住滿口飆臟話。那恨恨的樣子,仿佛見到她就能當場做出什麼極端的事。
代應傑悖了麵子,拔高音量:“沒必要什麼?你們想跟我說什麼?”
“她們兩個女生,你以為在這末日很好生存嗎,我難道不是在幫她們?”
“她們隻需要付出一點,就可以得到保護,有什麼不好的?”
這兩天來大家一直控製著音量說話,柳明、何均一下子被代應傑的接連大聲詰問嚇到了。
走廊上的喪屍被動靜吸引過來,撞起玻璃。
倪辛月掃了窗外一眼,喪屍數量不少,難怪他們在教室躲了那麼久沒離開。
也是昨晚她們上來時幸運,隻看到站在陳列牆邊的兩個。
“咚、咚、咚!”
聲音不絕於耳。
倪辛月卻是把目光移回到代應傑身上,覺得眼前男人的危險程度比外麵的喪屍還要高。
她能理解末日環境下,人性之惡會體現得淋漓儘致,但沒想到一切來得那麼快。
也可能是她們倒黴,遇到幾個平時就道德感低下的東西。
代應傑發了通脾氣,才顧慮起外麵的喪屍。
他看著想勸他的柳明、何均,壓低音量質問:“你們兩個是不是後悔了?”
“昨天拿她們東西的時候,你們可沒說不同意啊,現在覺得這不好想做個老好人?”
“我們在這餓了兩天,是我和淩哥讓你們兩個吃上東西的。”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就是……”兩個男生愣是沒說出來什麼,有些求助地看向坐一旁的淩祺瑞,希望他能說點話。
他們雖然為了填飽肚子搶了彆人的東西,但這也是為了活下去,再多做點什麼,心底總歸是不安的。
但是淩祺瑞神色如常,像什麼也沒聽到,又像在放任默許。
柳明、何均更慌了。
周日那天,他們也是陪代應傑找那女生“理論”,才一塊兒找到這間美術教室。
最後沒看到人不說,還親眼目睹了學校喪屍爆發的慘狀。
這兩天他們已經意識到,如果沒有淩祺瑞和代應傑,他們在這末日肯定活不下去。雖然他們四個都是體育生,但是實力和心理抗壓能力都不同。
比起他們還沉浸在天塌了的情緒裡,代應傑和淩祺瑞就恢複得很快,兩人好像一下子就接受了現狀,完全猜不透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
代應傑看出他們不會有什麼反抗的心思,才笑一下,像是無事發生:“再說了,我們這可不是犯罪,隻是想跟她們做個朋友。”
兩人訥訥點頭。
代應傑看了看倪辛月和喬思羽:“你們挺幸運,我們幾個都是體院的,可以保護你們,不過我們也不是白保護……”
他往兩人這走近了兩步,卻聽到極其乾脆的拒絕。
“不需要。”倪辛月直視著代應傑的眼睛。
倪辛月沒發脾氣時總是溫溫和和的,但是發起脾氣的時候,親戚朋友都說她隨當過兵的外公。
眉頭微低,自帶一股威氣,仿佛不解決對手誓不罷休。代應傑腳步頓住:“你以為你們兩個女的,在末日能活得下去?”
倪辛月把喬思羽往身後攬了攬,回視他,沒有絲毫妥協。
場麵一下劍拔弩張起來。
“行了。”
淩祺瑞突然開口,大家都向他看去。
“她們留著還有用。”
有什麼用。
他沒說,隻是把武器先收到了身後,發送和解信號般,又丟了兩個小麵包給倪辛月和喬思羽。
代應傑似乎很聽淩祺瑞的話,剜了倪辛月一眼,就走開了。
柳明、何均則去把靠走廊的窗簾拉嚴實了些,試圖通過阻隔視線讓外頭的喪屍散開。
吃完早飯,淩祺瑞打開了從倪辛月包裡翻出的校園地圖。
他敲敲筆道:“我們不能一直在這。最好去食堂,那裡吃的東西多。”
代應傑:“食堂人多吧?喪屍也多……”
淩祺瑞搖搖頭:“現在不去占地盤,等後麵大家都餓急了,跑出去的學生隻會更多,那地方可就不由我們說了算了。至於喪屍……”
淩祺瑞笑一下:“我覺得現在可以先練練手。”
剩下幾人麵麵相覷。
淩祺瑞說的練手,就是放一個喪屍進來,他們成功殺掉一個試試。
這兩天大家躲在教室,見過不少窗外喪屍撲人的場景,倘若說沒有一點害怕,早從這個地方離開了。
代應傑看看手上的錘子,又看看窗外的喪屍,手有些抖,回神時對上了淩祺瑞的眼睛。
淩祺瑞眼睛似笑非笑,像麵鏡子,映出他此刻的樣子:“沒問題吧?”
代應傑有一瞬啞然,但很快張口道:“當然沒問題,都有武器了,有什麼好慫的。”
倪辛月卻是在他們商討時,帶喬思羽靠向離門最遠的角落。
她手往袖子縮,捏住了一個硬物——一把折疊美工刀。
出宿舍時,倪辛月把寢室裡的所有美工刀都帶上了。其中一把就藏在襪子邊上。
她本來不想用這個對付喪屍,怕近距離攻擊受傷的風險太大,但是現在大武器被搶了,也彆無他法。
如果喪屍被引進來,場麵失控,這幾個人是肯定不會出手救她們的。
代應傑走去窗邊,掀開簾子的一角往外看了看。
走廊上散布著四隻喪屍,有一隻離前門近些,感覺引進來的難度不高。
他回頭,卻發現柳明、何均仍在原地沒有動作。
他不爽地叫了一聲:“乾嘛呢,還不過來。”
柳明、何均眼神瑟縮地對視一眼,他們害怕門外的喪屍,卻也害怕不照做的話,淩祺瑞和代應傑離開時就不帶上他們。
兩人咬咬牙,隻好從桌麵散亂的武器工具裡各挑了一把趁手的。
三人來到門邊,呼吸不約而同放緩。
柳明和何均都在等代應傑先動手。
短短的兩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代應傑開口了,卻是指揮他倆的:“還等什麼呢,何均開門,柳明負責把其他也想跑進來的喪屍捅出去。”
柳明、何均都哆嗦了一下,回頭看他:“應傑……”
代應傑卻像沒接收到他們發出的求助信號,徑自往下:“記得動作要快,不然全部人都要因為你倆沒命,知道嗎。”
柳明、何均還想說話,但代應傑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行了,開始吧。”
柳明、何均知道沒有回旋的餘地,徹底放棄,隻好集中注意力看向教室門。
何均站在門後,從地理位置上來說相對安全,但負責把多餘喪屍往外捅的柳明可能就沒那麼幸運了。
何均不放心地看了柳明一眼,抬手搭上門把手,示意他道:“我開門了。”
柳明額頭出了許多汗,高度緊張下注意力怎麼也集中不了,連帶眼神也有些渙散。
他攥緊手上的擀麵杖,點點頭。
代應傑則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給自己騰出足夠的安全距離。
門把手旋開,門外遊走的喪屍很快被這動靜吸引撲來。
儘管開門前初步討論了分工,但真正實施起來還是亂作一團。
“快!快!把門關上!”
喪屍的行動速度遠比柳明想象中的要快。
剛放進一個,他隻來得及揮上一棍,其餘幾隻就已經飛快蜂擁而來,試圖堵住門縫擠進來。
他顧不上身後的安全,用儘全身力氣拿擀麵杖死命抵住外頭的喪屍,不讓它們進來。
這是柳明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下與喪屍麵對麵,看著眼前一張張殘缺的臉,他渾身幾乎都在發抖。
何均抵著門還在叫:“快用力啊,用力啊!”
而代應傑在後方已經與那進屋的喪屍纏鬥在一塊。
第一次的實戰讓他有些捉襟見肘:“你們兩個還不快把門關了來幫忙!”
淩祺瑞站在一張長桌後麵,看不出絲毫緊迫,也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倪辛月將喬思羽護到身後,攥著美工刀,緊緊盯著門口,不敢有一刻的分神。
代應傑大概意識到等何均和柳明來支援幾乎沒有可能,暗罵聲“沒用的東西”,便集中精力獨自對付。
好在多年的短跑訓練讓他反應速度上比喪屍快得多,靈巧躲過喪屍的攻擊後,抄起錘頭狠狠砸去。
非常悶重的一道骨骼斷裂的聲響,但似乎沒擊中要害,喪屍哢得扭頭之後,又朝代應傑襲擊來。
而教室門口圍攏的喪屍越來越多,靠柳明、何均的力量根本抵擋不住。倪辛月正想著要不要去幫忙,畢竟喪屍放進來後,她和喬思羽根本沒有多少自保能力,卻聽喪屍“啊”的一聲嘶吼。
接著是何均的大叫,幾乎破音:“柳明!”
柳明幾乎是被這一聲吼晃回神的,他緩鈍地眨眨眼,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喪屍的嘴巴下移,已經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不知從哪爆發出的力氣,一把將喪屍抵了出去。
何均順勢關門,用後背抵住,粗喘不止。
外頭還是喪屍砰砰的撞門聲。他看向柳明,抬手想拉他,又垂下了。
柳明嘴唇在哆嗦,握著傷口的指尖攥得很緊。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錘子落地的清脆一響。
放進屋的那隻喪屍已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