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掉當初不友好的初見的話，現在的生活還是能說的上充實的……合上圖書館的門，賀越不經意地想道。
能研究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有足夠的材料提供給他練手，充實而豐富的研究……也許他真的會接受這樣的生活。
如果他不知道海德拉的事的話。
就在下了列車、來到堤豐大本營後沒多久，安德向他袒露了自己的身份。
包括“海德拉”是怎麼來的，九個精神體，以及，將來的打算。
“並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夠有所回報的。”說到自己的“劣質仿造品”身份時，自我介紹為安德的精神體眼睛一眨不眨，不見絲毫的情緒波動，“錯誤的方向，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費……”
“……重點是這個嗎？”還記得剛剛得知海德拉實驗的他心中又驚又怒，再聽到他這麼說，直接開口打斷了安德的話，“這是非人道的實驗！根本不該存在！”
被他打斷了話的安德一點也不生氣，戴著鴨舌帽的少年反而露出了笑容：“你說得對，所以，我想拜托你，幫我們照顧一下西爾維婭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西爾維婭愛哭又膽小，以後我們都沒法陪著她了，賀越，拜托你了……如果能見到以唯他們的話，不要告訴他們我們的事。”
反正，在以唯他們麵前，西爾維婭才是他們最熟悉的人，甚至可以說，奉戈兄弟和方以唯所真正認識的人，是冠以“米爾堤”之名的西爾維婭。
賀越現在想起來那天的談話，還覺得心裡沉甸甸的讓他透不過氣來。
安德在安排後事，他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賀越。”
說曹操，曹操就到。
賀越抬頭，看到從走廊另一頭走來的鴨舌帽少年，後者朝他微微點頭，兩人便一同往休息區走去。
堤豐的大本營空間很大，賀越至今都不知道這裡在哪裡，隻知道這個偌大的基地裡，人不多，至少在現在他們走的這段走廊裡，隻有他和安德兩個人。
走了一會兒，安德忽然開口：“安排的是明天。”
賀越的腳步一滯。
好半天，他才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這麼快？”
他以為，會慢點……
“數據和方案都在回來的路上通過網絡會議做得差不多了，到基地之後給我們做了身體檢查和精神測試，修整原本方案內的誤差，就沒問題了。”安德淡淡道，“如果不是受限於設備問題，當初在東域的時候就該開始了。”
賀越沉默了一會，海德拉計劃不是他能夠參與的，所有關於這項計劃的內容都是安德透露給他的——他根本不知道，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了。
“西爾維婭呢？”
“還在睡，明天計劃開始前我會叫醒她的。”似是因為提起了要保護的人，安德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暖意。
賀越低著頭，兩人走到要分開的岔路口，安德朝他擺了擺手，就準備朝另一邊去，卻聽到身後傳來賀越的聲音：“西爾維婭會接受嗎？”
將要離開的人頓了頓，轉過身來。
賀越依然沒有抬頭，聲音卻很清晰：“我和西爾維婭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我想她很重視你們吧？”
若不是這樣，也不會為了讓他們能親身感受到廟會的熱鬨，就把身體讓出來，讓他們也能去街上玩……
“你們就這麼完全不理會她的意見，擅自下決定……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真的好嗎？”
安德的視線渙散了一瞬，卻又很快凝聚。
“不是丟下她。”少年的聲音清朗而平靜，“這本來就該是屬於她的人生，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說罷，他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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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他也早已不能回頭了。
走過長長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安德看著一片漆黑唯有牆上有點點熒光的屋子，默然。
牆上的夜熒光點是西爾維婭小時候貼上去的，記得還是她第三次分化成功時，實驗員給她的獎勵——她想看螢火蟲。
真正的螢火蟲不允許被帶進來，實驗員折中，給了她一些熒光貼紙，西爾維婭就高高興興地拿著貼紙，拉著修、希曼和剛誕生的蘭西一起把這些貼紙貼滿了牆壁。
關了燈，點點熒光亮起，就真的像是置身於螢火蟲群一樣。
安德沒有經曆過這些，他是最後誕生的，這些“牆上的螢火蟲”是後來他聽希曼說的。
在床邊坐下，安德有些茫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光點，伸出手，直到指尖碰到了牆壁，他才回過神來。
已經不能回頭了……
在他殺了小彌的時候，就已經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