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唯和珈藍掉下來的地方是在天堂島附近的海域, 這倆娃剛一出空間, 一直關注著整個海域空間動向的聖克萊斯就感應到了, 當即將坐標傳給霍納·萊納克斯塔爾。
於是，沒等方以唯傷感幾秒鐘, 一群突突突地開著遊艇的護衛隊就光速抵達現場, 把還懵逼著的兩小孩弄上船送去天堂島，那裡已經有著全套醫療搶救設施和特意抽調的全科醫生等著了。
等那一串的檢查流程結束，從頭昏腦漲中清醒過來的方以唯就看到了自家親哥坐在旁邊，神色平靜，看不出內心是個什麼情緒來。
方以唯：……
嗯, 認真想一下的話，似乎不久之前，自己剛剛從醫院越獄出來來著……幫凶就在旁邊那張病床上躺著……
方以唯的視線在自己隔壁病床上打了個轉, 還沒來得及看珈藍是清醒著還是睡著了，方宋霆轉了下身下的椅子, 動作幅度不大，但卻完全阻隔了她看向旁邊的視線。
方以唯：……
……忽然想回騰蛇空間去了。
不切實際的妄想還是早點打消的好，小姑娘睜了下眼睛，沒一會兒就閉上了，就像是她隻是中途清醒了不到一秒, 然後又昏過去了一樣。
這種行為一般被稱作鴕鳥行為。
方宋霆沒去拆穿妹妹, 他隻是在旁邊坐了一會兒, 很快就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聲音：床上的女孩呼吸在十分鐘內就變得輕緩平穩, 室內監控病患生命體征的儀器上, 各項數據也趨向平和。
綜合所有數據可以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目標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態。
——浮空城墜落事件發生在半夜，之後就進了那個奇怪空間，昏迷了不到半小時就醒過來，然後忙著趕路去對付騰蛇，再接著就出來了。
以方以唯和珈藍本身的生物鐘而言，這倆可以算是通宵了一晚上，能扛過醫院那一輪檢查沒打瞌睡已經是神經高度緊繃帶來的後遺症了。
這會兒，一放鬆下來，一個比一個睡得快。
麗生輕輕地推開病房門，走進來就看到兩個讓他們瘋了一樣找了將近半個月的孩子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而自己的直屬上司正坐在他妹妹的病床邊。
沒有多去想為什麼以萊納克斯塔爾家族的能力沒給兩人準備單人間的豪華病房而是愣是放一個病房裡（雖然這病房布置也是超豪華水平），麗生走到方宋霆身邊，輕聲道：“彌賽亞大人已經回來了，大人，您先去休息一會吧！”
——彌賽亞大人失蹤的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作為方宋霆的副官，麗生可以用自己的軍隊履曆打包票，宋霆大人根本沒有休息過！
那種掩藏在冷峻表象下的癲狂和瀕臨失控，讓麗生和文克不得不兩人輪流跟著方宋霆，就怕他們一個沒看準，宋霆大人就重現半年前的那一幕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約是知道彌賽亞大人依然安好，沒有什麼生命危險，所以宋霆大人並不曾像當初接到彌賽亞大人死訊時那樣陷入自毀情緒中。
如果是那樣的話，恐怕他們隻能求助北辰大人了……
麗生正想著，方宋霆身上的聯絡器就震動起來了——在它要發出提示音的前一秒，被方宋霆按住了靜音鍵。
看了一眼上麵顯示的聯絡人，異瞳青年動作頓了一秒，然後站起來，走到了陽台上，接聽，隻是視線依然沒有從睡著了的方以唯身上移開。
請求的通訊是語音模式，沒有開視頻，方宋霆聽著聯絡器裡傳出季北辰的聲音來：“以唯失聯了？”
十一天。
可以瞞下北辰十一天時間，這就是極限麼……方宋霆眼神不動，隻是放輕了聲音回答，他不想吵到病房裡的妹妹——另外一個可以無視：
“沒有，我有收到阿唯的消息。”
所謂“失聯”指的是“失去聯絡”，他有固定可靠確定是阿唯的消息來源，這算不上“失聯”。
那頭的人顯然被噎住了，停頓了兩三秒才傳來季北辰壓著怒意的聲音：“……彆在這種時候給我玩文字遊戲！”
“我隻是精準描述而已。”方宋霆平靜道，“反而言之，你為什麼會關心這種事？就算我不得已讓你照顧了阿唯三年，你和她的關係也不足以讓你用儘辦法打聽她的下落。”
季北辰那邊的聲音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就回了過來：“上次她失蹤，你做了什麼你忘了？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
回避了我的問題，而且反應快過頭了，是提前假想了可能的問題麼……方宋霆在心裡默默比較季北辰往日裡與自己通訊時的語速和回複習慣，一邊道：“不會了。”
他淡淡道：“下次就算再接到阿唯的死訊，我也不會去找死了。”
這次，季北辰是真的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方宋霆居然會這麼回他：“你……”
他欲言又止，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來說什麼。
猶豫了幾秒，季北辰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你真的想通了？”
“想通什麼？”方宋霆略帶疑惑地問了一句，他極少用疑惑的語調和人說話，絕大多數情況下，他說出口的話幾乎可以視作是既定的事實。
季北辰：“……”他就不該指望自己那棄療已久的摯友能想起來去看病！
不對，方宋霆他什麼時候治療過了！
方宋霆的腦子還是很好用的，話說出口沒幾秒鐘，他就想到了季北辰為什麼這麼說：“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不該用普通人的生死來衡量阿唯的存在。”
“……什麼？”
“簡單來說，”方宋霆思考了兩秒鐘時間，用來組織語言，“我覺得，阿唯不會那麼輕易地死去，所以我也不應該用死訊來判斷她是否還和我在一個世界。”
季北辰：“……”
季北辰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智商：為什麼他每個字都聽懂了，但湊一起就聽不懂阿霆在說什麼了？
雖然隔著隻有語音的通訊器，方宋霆還是可以從沉默中料想到季北辰臉色平靜不見絲毫情緒起伏、但熟悉的人才能從他輕微變化的眼神裡讀出他的茫然的模樣。
“……算了，”方宋霆放棄解釋了，“我隻是決定活下去了，就算在世人認知層麵上的阿唯死了，我也會繼續活下去。”他透過陽台的玻璃，注視著病床上沉睡的女孩，想到自己在霍納·萊納克斯塔爾那得知的那一天晚上發生的事，忍不住放輕了聲音，“活著，我才能去找阿唯——她並不是死了，隻是躲起來了而已。”
隻要他活得夠久，夠長，總有一天，可以再一次找到阿唯。
季北辰：“……”
確認了，阿霆這不是棄不棄療的問題，這是整個病情惡化還讓人以為他好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