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唯有點抓狂。
猶豫了一下，她俯身，將手指貼在了身側那株還很矮小、隻到她腰上的雪榮樹上，然後閉上眼睛。
雪榮樹的樹枝樹乾並不繁密，但這不意味著它的根係不大：就像沙漠裡的植物為了汲取那珍貴的維持生命的水源，地麵上隻有巴掌那麼點大的植物，其處於砂層下的根係卻是地上部分的幾倍，甚至十幾倍都有可能。
而在這能夠用“繁茂”來形容的根係附近，有無數細小的植物根係。
是雪草。
遍布整個雪穀、乃至於極地冰川的雪草，在雪榮樹作為媒介的情況下，成了方以唯的眼睛和耳朵。
她可以感受到雪草所能夠感受到的全部：陽光、空氣、水……動物踩過……風吹過……雪落下……
方以唯倏然睜開眼睛。
“崽兒你發現什麼了？”九頭蛇正百無聊賴地咬自己尾巴，方以唯忽然站起來的動作差點讓它掉下去，好在幾百年的蛇妖（？）平衡力也不是蓋的，很快就調整好重心，重新掛穩在方以唯脖子上。
“那邊有黑色的痕跡！”方以唯快速說道，一邊沿著岩壁朝雪穀滑下。
現在她對尾巴的控製力已經相當高了，用尾巴走路甚至要比她自己兩條腿走路還快，哪怕路上還要躲避那些空間異動，方以唯趕到她察覺到不對的地方也用不了幾分鐘。
她在一叢枯黃焦黑的雪草邊停下。
“剛才，在我探查到的精神視野中，這裡是淡黑色的。雖然很不明顯，但在全白的背景裡還是挺容易看到的。”方以唯說道，“除此之外，還有好幾處……”
她說著蹲下來，摸出黑花綢魚皮手套戴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片草葉，放到眼前端詳。
在方以唯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眼睛倏然轉換為金色豎瞳，【海德拉之瞳】一眨不眨地緊盯草葉。
方以唯隻覺得眼前就像是被抹去了水霧的鏡子一樣，忽然變得極為清晰，她甚至能夠看到草葉中常人必須借助顯微鏡等設備才能夠看到的畫麵：
是普通的雪草，枯黃是因為供水不足，所以乾枯了。
乾枯的原因暫時看不出來，運水莖乾部分看起來沒有出問題啊……
等等，那些黑色的是什麼？
方以唯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順應著她的需求，【海德拉之瞳】中豎起的瞳孔越發緊鎖，將“清晰度”進一步拉高。
她清楚地看到，那些黑色的好似病蟲災害一樣的黑斑並不存在什麼感染真菌，它似乎是……沒有生命的某種力量？
方以唯疑惑極了：力量？什麼力量能具現化到這種程度？
在此之前並沒有用【海德拉之瞳】見過魔氣的方以唯認不出來，不代表九頭蛇沒認出來，伊澤爾的時代裡，絕大多數的曆史中，這種力量都不少見！
九頭蛇的臉都要白了——儘管從它金色的鱗片上看不出這點來——幾乎立刻一尾巴抽在方以唯的手上，猝不及防下她手裡拿著的鑷子連同鑷子尖端夾著的草葉一起被慣性拍飛出去。
情急之下九頭蛇有些沒控製住力氣，抽得方以唯手腕隱隱作痛，但她並不在意：雖然不知道九頭蛇為什麼這麼做，但從它的反應裡也看出來，那似乎是什麼非常危險的東西，所以方以唯立刻順應內心，起身，遠離那一叢乾枯了許久的雪草，然後才有空問：“怎麼了？”
九頭蛇顧不上說話，卷著方以唯的脖子就要把她往穀外扯：“趕緊走！咱家就你一個小崽子，你要折在這，老祖宗我非哭死不可！趕緊的……”
倏然，不知道觸動了哪裡，原本勉力維持平衡的空間忽然整個崩潰！
九頭蛇大驚，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試圖撕開空間隧道要把自家小崽子傳送出去，但它這個動作對於此時不穩的空間來說，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原本還能勉力平靜的空間立刻飛速碎裂開來，九頭蛇一時不察，竟然被甩飛出去！
糟了，咱家的小崽子！
九頭蛇還想飛回去卷住方以唯，可那空間風暴來得又急又怪異，竟然直接將它拋飛！
待到空間恢複平靜，九頭蛇被空間從裂隙裡拋出，直接砸在雪地上又滾了好幾圈，勉強從蚊香眼狀態中恢複，拿尾巴和腦袋當“手刹”釘在雪地上，這才止住了繼續滾雪球的命運。
晃了晃腦袋，九頭蛇看清周圍環境，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雪穀外麵。
自家小崽子沒出來！九頭蛇大急，也顧不得那冷得它想冬眠的溫度，試圖再進入雪穀，卻發現整個極地冰川都被天邪鬼王的力量覆蓋，幾乎將整個空間封鎖起來了！
這不是它能夠突破的空間限製！
咬著自己尾巴焦急地轉了兩圈，九頭蛇不再遲疑，直接撕開空間，直撲向王座上剛剛從假寐中蘇醒過來的青年：“嗷嗷嗷咱家小崽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