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林澤秋的聲調陡然拔高,“林知夏!你是個女孩子,你隻能和女孩子玩!男女有彆,這還要我來告訴你?”
林知夏沒想到她的哥哥隻關注這一點。
明明能好好商量的事情,他非要擺臉色,非要和她吵架,現在還把矛盾轉移到江逾白的頭上!
林知夏拎起小企鵝毛絨玩具,借用林澤秋的說辭來打敗他:“林澤秋,我是女生,你是男生,我和你也是男女有彆。我不跟你講話了。”
林澤秋的憤怒到達了臨界值:“我是你哥!那小子從哪兒冒出來的?”
“不要你管,”林知夏揚起腦袋,“我和他在學校裡還是好朋友,我和你在學校裡不是親兄妹。”
她抱緊小企鵝,扭頭就要去客廳。
林澤秋抬起左手,越過她的肩膀,直接把小企鵝搶了。
他將那隻毛絨玩具高高地舉過頭頂,林知夏踮起腳尖,伸手去夠,怎麼也夠不著。比起哥哥一米八的身高,林知夏實在太矮了。
小企鵝可望而不可即,林知夏生氣地攥緊了林澤秋的衣角:“還給我!你把它還給我!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抱著它睡覺!快點!我給你四秒鐘的考慮時間!”
“你必須答應我,找一個女孩子做你最好的朋友,我就把它還給你。否則你再也見不到這隻企鵝。”林澤秋提出十分苛刻的條件。
他希望林知夏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他猜測,那個男生在林知夏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這隻企鵝。
他沒等來林知夏的回答。林知夏怒火攻心,氣勢洶洶地摔門而出。
片刻後,她抱著一個籃球跑回來,還帶了一把剪子。
林知夏跪坐在地,緩緩把籃球放到腿上。她手握剪刀,鋒利的刀尖對準了球麵,語氣毫不退讓:“林澤秋,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威脅我。我討厭被人威脅。你不把小企鵝還給我,我就把你最喜歡的籃球紮破,紮成馬蜂窩。”
林澤秋聽得心尖一抖。他盤腿而坐,低下頭來,雙手奉還小企鵝。
林知夏終於救出了她的毛絨玩具。但她對哥哥的怨念又加深了一層。在她看來,哥哥的一係列行為都是無理取鬨,他都快滿十四歲了,為什麼表現得像個四歲的小朋友?
哥哥略帶猶豫地摸了摸林知夏的頭。他溫暖的手掌覆在林知夏的頭頂,指尖輕撫她的發絲,像在給一隻暴躁的小動物順毛。
林知夏逐漸平靜:“我餓了,我想吃飯,肚子在咕咕叫。”
“彆磨蹭,去吃飯,”哥哥帶她走出臥室,“媽媽做了紅燒雞腿。”
“紅燒雞腿!”林知夏一蹦一跳地躍向了餐桌。
餐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紅燒雞腿、醬汁茄子、涼拌黃瓜,還有一盆西紅柿雞蛋湯。飯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林知夏周身的陰霾一掃而光。她開開心心地捧起碗,又用一隻小勺子舀起雞腿的湯汁,澆在了碗裡的白米飯上。
林知夏咬了一口雞腿,細細品味,吞咽完畢,心花怒放道:“媽媽做的紅燒雞腿最好吃了。”
她又夾起兩塊茄子,蓋住米飯,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飯。
林澤秋忽然和她說:“林知夏,男生跟女生不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為什麼要在午餐時間和我討論這個話題?”林知夏用筷子剃掉了雞腿肉,拌進米飯裡。
林澤秋端著飯碗,振振有詞道:“林知夏!今早我在學校裡看到你和那個男生走得很近,周圍沒有女同學。這絕對不行。中學和小學不一樣,你必須注意交往的分寸。彆以為自己很聰明,就能天不怕地不怕。你絕對不能和男同學、男老師單獨待在一塊兒,旁邊一定要有人。如果有男老師叫你去辦公室,你提前踩個點,辦公室裡要有彆的老師——最好是女老師。如果男老師把你一個人留堂,或者叫你去他家裡補課,你理都彆理,懂我的意思嗎?爸爸媽媽沒告訴你這些,你彆嫌我囉嗦。”
林知夏若有所思:“哥哥從哪裡知道了這些東西?”
“這你彆管,”哥哥眉頭緊鎖,“反正我不會害你。”
林知夏喝了一口西紅柿雞蛋湯,渾身都暖洋洋的。填飽肚子之後,她的心態平和了許多。也許,饑餓狀態下的人類更加暴躁衝動易怒?她心不在焉地辯解道:“哥哥,你懂的那些,我也懂。當危險來臨,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我在力量上都不占優勢。但我一直很注意自我保護。我會觀察同學和老師的表情,猜測他們的心理活動,判斷他們是否有惡意……是這樣的,哥哥!今天早上,我覺得你對我惡意很大。”
林澤秋放下筷子,視線飄到了彆處。他心裡有事,就會食不知味。
林知夏給哥哥夾了一隻雞腿:“我的那位朋友,他是很好的人。我和他一起從實驗小學跳級來到了競賽班……對了,他和我同一年出生,我們的生日就差了一個月。”
哥哥呼吸停頓:“你的朋友,今年也是十歲?”
“對呀。”林知夏頻頻點頭。
哥哥再三確定:“他也考上了競賽班?”
“他不僅考上了,”林知夏略帶一絲驕傲地說,“他還是我們班的第九名!我們班上人才輩出,不僅有師範附小的第一戰神,還有全市第四屆中小學生圍棋比賽的小學組亞軍,江逾白能在我們班上排名第九,已經算是非常厲害!”
哥哥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他佯裝淡定,端起盤子,撥了一隻紅燒雞腿入碗。他沉默地垂首,動作機械地往嘴裡送食物,甚至沒留意自己的碗裡有一片生薑。
生薑是林澤秋最討厭的食材。他五六歲的時候,看見碗裡有薑絲,就要跳起來大吼大叫。
此去經年,林澤秋深受生活的錘煉,果然成長了許多,居然能麵不改色地容忍薑片。
林知夏看著一反常態的哥哥,不禁思考道:哥哥非常在意競賽班。那麼,當他聽說江逾白十歲就能連跳兩級,成功考進省立一中的競賽班,哥哥會不會因此而感到羞愧呢?
林知夏試著安慰他:“哥哥,你在培優班也常考第一,這說明哥哥在普通人裡算是比較聰明的,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嘛。我今天認識了十八班的一個女同學,她叫金百慧。我覺得金百慧給自己的壓力就很大,她在競賽班也不快樂。”
哥哥仍然一言不發。
林知夏專心進食。
飯後,她洗臉刷牙,躺倒在床上,蓋著柔軟的被子,懷裡抱著小企鵝,準備進入午睡狀態。
哥哥形如鬼魅般出現在她的門口。他斟酌了很長一段時間,打好腹稿,才對林知夏說道:“林知夏,我還是剛才那個意思,你必須找幾個女生,當作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整天跟男生玩在一起。哪怕你年紀很小,你班上的同學,你隔壁班的同學都比你大了兩三歲,他們的想法肯定跟你不一樣。這樣吧,你甩開江逾白,多和彆的女生接觸幾天,怎麼樣?”
“不要吵我午睡。”林知夏冷漠地答道。
哥哥走進她的房間,拽了一下她的枕頭。她憤憤不平道:“林澤秋!你再惹我一次,我立刻找媽媽告狀!”
“找媽媽告狀”是一招妙計,百試百靈。
林澤秋立刻返回他的房間。他坐在自己的床邊,頗感困乏倦怠,他一天到晚為什麼要操心那麼多事?今天中午的碗筷還沒收拾,沒洗乾淨。他身心俱疲地倒在床上,腦子裡積累的雜亂思緒彙成一團漿糊,他懶得去抽絲剝繭地考慮問題,索性閉上雙眼,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他做了個支離破碎的夢。
夢境中的光線影影綽綽,還有一位穿著校服的少年正在大言不慚地教育他:“林澤秋,你妹妹的年紀那麼小,說話又很煩人,給一顆草莓糖就能把她騙走,萬一學校裡有人欺負她怎麼辦?競賽班沒什麼大不了。她的小學同學都能跳級考上來。”
他還聽見媽媽在他耳邊喊:“起床!起床!林澤秋!”
他嚇得一激靈,恍然睜開了雙眼。
窗邊漏下的陽光濃烈,媽媽站在他的床邊,告訴他:“林澤秋,你的班主任,還有你妹妹的班主任都給我打了電話,他們問我,你們倆今天下午怎麼沒來上課?我跟你爸爸剛才都在查貨,還有幾個客人訂了七箱啤酒,你爸爸給人送貨去了,我在店裡都忙不過來,才發現你和你妹妹睡過了頭。你快帶著你妹妹去學校。”
林澤秋一下子清醒,單手拎起書包,直奔林知夏的臥室。他推開房門,往裡一看——果然,林知夏還在睡覺。她側躺在床上,睡得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