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漸止,車速減緩,車窗外的景物不再後退,轎車停在了安城小區的門口。
林知夏拉開車門,轉身對江逾白揮手:“周一見!”
江逾白應聲道:“周一見!”
與江逾白告彆之後,林知夏雙手抱住宇宙飛船模型,足下發力,狂奔回家。她像小兔子一樣跳進家門,趁著哥哥還在他的房間裡學習,林知夏跑向自己的臥室,還把宇宙飛船藏到了櫃子裡——如果讓哥哥看見這艘飛船,他肯定又要和她談起“女孩子不能把男孩子當作好朋友”的問題。
林知夏將書包裡的其它物品全部倒空。她鬨出一點響動,引來了林澤秋。林澤秋倚在她的臥室門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喂,你從哪兒弄來這些玩意兒?”
“同學送的十歲生日禮物,”林知夏捧起一隻貓爪台燈,“這個是女同學送我的。”
林澤秋教導她:“你要記得回贈,彆占人便宜。”
林知夏乖巧地答應:“嗯!哥哥說得對,我一定回贈。”
哥哥走到近前,往她手裡塞了一個小盒子。她打開一看,那裡麵裝著一隻運動手表。
“爸爸媽媽給你選的禮物。”哥哥說。
“你自己的呢?”林知夏抬頭看他,“你沒有一點表示嗎,哥哥?”
哥哥的手掌搭在她的腦袋上:“林知夏,彆問人要東西,那很不禮貌。你在家也得注意禮貌,尤其是跟我說話的時候。”
林知夏憤怒地扭過頭:“我告訴你,林澤秋,不要把手放在彆人的頭頂,那更不禮貌!多虧了我脾氣好!換個人你這麼做,他會跳起來打你!”
林澤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就像是在給一隻小貓咪順毛。林知夏的眼神逐漸改變。起初,她還滿目凶惡地狠狠瞪著他,後來,她的眼睛又變得清澈明亮水汪汪。
“十歲生日快樂,林知夏。”他說。
林知夏向他伸手。
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本《希伯來語辭典》,放在林知夏的掌心。
“有天晚上我回家,學校門口有人在擺攤。這本書九成新,沒人翻過,沒人能看懂,不就挺適合你?”他說。
林知夏果然喜歡這份禮物。她翻開第一頁,自言自語道:“希伯來語是猶太人的語言,猶太人複國建立以色列之後,希伯來語就成了以色列的官方語言之一。”
“彆跟我講這些,我不想聽。”林澤秋懶懶散散道。
林知夏驀地合上書頁:“對了,哥哥,明年寒假我不回老家,我要參加學校的集訓。”
林知夏並沒有征求哥哥的同意。她隻是在告知哥哥這件事。她還跑到爸爸媽媽的麵前,有理有據地闡述自己的見解。
她說,既然考上了競賽班,就要遵循競賽班的規矩,爭取獲得代表學校出戰的機會,參加全省級彆的比賽,與省內的尖子生一決高下。
爸爸問她:“夏夏總考第一,還需要集訓嗎?”
“夏夏要集訓,”林知夏真誠地訴說,“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不能因為集訓簡單,而放棄鍛煉的機會。”
其實,在林知夏看來,那個冬季訓練營和“海洋館秋遊”是一種類型的活動。
更何況,省立一中的競賽訓練營不收一分錢,隻要學生能憑借自身實力,考取培訓名額,學校就免除一切學雜費用。
省立一中真好!
整個寒假都能見到同學,見到朋友!林知夏也不用去鄉下過年,不用麵對奶奶、舅舅和表哥,這簡直是她最喜歡的春節。
爸爸和媽媽低聲商量了一會兒。爸爸還在猶豫,媽媽已經做出決定:“咱們明年春節不回去了。夏夏,我們都留在家裡,一家四口一起過年,好不好?”
“太好啦!”林知夏雙手拍掌。
周一上學時,林知夏迫不及待地跟江逾白分享了喜訊。
江逾白沉浸在刷題的世界中。經過將近一個月的突擊特訓,他的解題思路和能力都有了顯著提高。他的每一位家教老師都擁有豐富的競賽經驗,眾人拾柴火焰高,江逾白就是一片熊熊燃燒的野火,立誌要照亮省立一中的校園。
哪怕他課間去操場吊單杠,他都在思考數學競賽的題型。
競賽班的考試多如牛毛,兩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每月一次的段考更是重中之重。因為班主任張老師要根據段考的成績來給全班排座位——江逾白發誓,這一次他不會讓段啟言排在他前麵。
十月中旬那一場段考開始之前,段啟言還在考場外和林知夏搭話。他問:“林知夏,我要是考了全班第二,你能不能跟我做同桌?”
林知夏殘酷無情:“不能。”
段啟言略受打擊。他又挪步到沈負暄的麵前,問道:“沈負暄,我要是考了全班第三,你跟我做同桌,怎麼樣?”
沈負暄笑意溫暖:“沒門。”
秋日的蕭瑟寒風中,段啟言眸色幽深,露出冷冷的笑容:“我要考全班第一,讓你們高攀不起。”
江逾白插話:“你做夢。”
江逾白端著水杯站在教室之外,等待教室內的監考老師清場。江逾白的衣服大多是深黑、淺白、軍綠、墨藍之類的成熟純色調。再加上他長得比較高,氣質比較出眾,他竟然給段啟言帶來了一種同齡人的競爭壓力。
怎麼可能呢?
江逾白比段啟言小了兩歲,成績也比段啟言差勁。段啟言一步跨到江逾白的麵前,發泄他壓抑的怒氣:“江逾白,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狂?”
江逾白與他針鋒相對:“憑我是你的江老師。你又有什麼資格跟老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聽他們對話的沈負暄爆發出歡快的笑聲。
段啟言惱羞成怒,臉色變得紅中帶紫,好不壯觀。
他扯開外套扣子,站上走廊欄杆底部的瓷磚。呼嘯的長風吹起他的衣角,他頗具派頭地說:“江逾白,你上次跟我打賭,利用了林知夏。你本人還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我喊你江老師,那是因為林知夏的總分超過了我,你可沒超過我。狐假虎威,你腦子清醒點?”
林知夏正要衝過去,江逾白攔住了她。江逾白對段啟言說:“這次段考,如果我總分比你低,我會在寒假訓練營的第一天,當著所有同學的麵,尊稱你為段老師。”
“總提老師,沒意思,”段啟言微抬起頭,“你得叫我,段啟言陛下,向我立正鞠躬。我還會問你,你是誰,你要回答我,你是我的屬下,怎麼樣?我輸了,我也照辦,叫你陛下。”
韓鵬在一旁聽得窒息:“媽呀,你們倆彆玩那麼大,我們學校的寒假訓練營裡,不僅有初二年級的師兄師姐,還有其他兩所初中的同學……你們想想,一百多人的課堂上,大喊一聲陛下,那跟腦子進水一樣!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江逾白置若罔聞。他隻看著段啟言:“可以。”
段啟言和江逾白擊掌為誓。
江逾白再三確定:“你彆反悔,段啟言。”
段啟言背靠欄杆,仰天大笑:“江逾白,你聽好了,我就算從教學樓一樓爬到三樓學狗叫,我都不會反悔。”
考場內的監考老師已經清查了一遍教室。老師們站在門口,呼喚所有同學,眾人立刻閉口不言,秩序井然地走入教室之內。
江逾白的考試座位在第一組的第一排。座位號都是隨機的,江逾白坐在門口通風處,並不是一個好兆頭。段啟言挑釁般地衝他抬眉,他視若不見,宛如老僧坐定一般靜靜地待在座位上。
監考老師用一把裁紙刀割開了試卷袋。這次考試的一份數學卷子共有十六頁,題目繁雜,題量驚人,好在江逾白早已學會了心算,他並未感到絲毫的緊張。
“同學們,放鬆啊,”監考老師開始發卷,“大家抓緊做題,千萬彆搞小動作。”
江逾白接到試卷,拔開筆帽,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戰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