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入學考試排名全班第九。剛開學的那段時間,段啟言偶爾會來奚落江逾白,林知夏對此記憶猶新。而她作為初一(十七)班的班長,也不能當著段啟言的麵,打消他的學習積極性,她乾脆含糊地說:“段啟言,你先考個聯賽一等獎吧。”
江逾白抬起左手,攔在林知夏的麵前:“我會考出一等獎。”
林知夏為他鼓掌:“當然!江逾白當然會考一等獎!”
段啟言注意到林知夏對他的態度,和對江逾白的態度截然不同。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初一下學期開學以來,段啟言頻繁向林知夏示好,林知夏一般都是客氣疏離地回應他。
在初一(十七)班,林知夏是萬年不變的全班第一,而江逾白和沈負暄會輪流坐上“全班第二”的交椅。段啟言常年位居班級第四,或者第五,排在他前麵的幾位同學都不和他做同桌。
段啟言在腦海中挑選下一任同桌時,沈負暄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沈負暄高喊一聲:“初賽,我來了!”他疾馳的身姿像一陣風,越過了林知夏和江逾白。
林知夏跟著沈負暄,向前跑了起來:“衝呀!衝呀!”
段啟言一看他們的陣仗,自然不甘落後。他發足狂奔,鞋底擦地,撞出“噠噠噠”的巨響。他跑出好遠一段距離,沈負暄還在大聲嘲笑他:“哈哈哈哈,你們看段啟言,他天生適合狂奔。”
江逾白評價道:“我有時候,不太相信他比我大兩歲。”
林知夏笑聲歡快:“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信。”
數學聯賽的初賽就在一片輕鬆快樂的氛圍中開場。
江逾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他要把初賽的一試和二試題目全部做出來。等他升入高中,他還要和林知夏一起參加羅馬尼亞數學大師賽,然後,他和林知夏的名字會被印在省立一中的校史檔案館內。
於是,聯賽試卷不再是一份單純的試卷,更是未來道路上的一塊試金石。
江逾白極為專注,下筆如有神。
他的解題思路暢通無阻,筆尖發出連續不斷的“沙沙”聲。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分鐘,他已經寫完了最後一道大題。他沒有提前交卷。他仔細檢查選擇和填空,並在心中驗算了一遍。
這一次初賽,他和林知夏不在一個考場。
當他抬起頭,視線掃過窗外,他忽然看見了林知夏的身影。她背對著他的教室,站在欄杆邊上,仰頭望著白雲飄蕩的淺藍色天空。
江逾白記起林知夏今天早晨對他說過的話。她說,江逾白像是天空中的鑽石,明亮又璀璨,我一睜眼就能看到。
*
數學聯賽的初賽結果在三月底發布,林知夏毫無懸念地獲得了複試資格。在他們初一(十七)班,除了林知夏以外,還有另外七位同學能參加複賽,江逾白就是那七分之一。
翟老師再次現身,擔任他們的主教練。
翟老師把初一年級十七班和十八班的好苗子全部聚在一起,每天帶著他們做一些數學特訓。
林知夏在寒假集訓時,還沒有展現她的全部實力。而在四月份的特訓中,隻要翟老師點了她的名字,她就會毫不掩飾地飛快答題。她和初一年級的其他學生明顯不在一條水平線上。翟老師察覺她的天賦異稟,連忙找來高中聯賽的題目。
那是開春以來最好的一個晴天,陽光明媚,天空如洗,還能聽見隔壁班的讀書聲。
翟老師站在一間教室的講台上,握著一把直尺,指向黑板上的一道題:“這是2001年的高中數學聯賽的第十五題,涉及一點電阻的常識。你們的物理老師,有沒有跟你們講過電阻?”
金百慧舉手:“我學過電阻!”
翟老師微微頷首。他對金百慧的印象很不錯,十八班的金百慧非常刻苦認真。無論給她布置多麼困難的任務,她都能按時按量地完成。
金百慧還用記號筆在數學作業本的第一頁寫了一句“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翟老師欣賞她的學習態度。
也許,金百慧和林知夏存在天資上的差異,但她能依靠自身的勤奮去彌補那一份不足。
翟老師充滿期待地建議道:“你們大家都試試看,把這道題寫一下……”
他話音剛落,林知夏就告訴他:“翟老師,我寫完了。”
林知夏的座位在第二排中間。她的同桌是江逾白和沈負暄。金百慧坐在林知夏的正前方,林知夏出聲的那一秒,金百慧轉過腦袋盯著她,問道:“你是不是見過這道題?電阻的證明題,你為什麼隻寫了一分鐘?”
林知夏握住草稿紙的邊角,緩緩地把草稿紙舉起來,擋住她自己的臉,也擋住了金百慧凝視她的目光。她的解題過程被完整地展現在金百慧的眼前。
翟老師疾步走下講台。他雙手拿起林知夏的草稿紙,略作掃視,指尖按住了紙頁,將一張草稿紙的兩側都折出一條痕跡。時間似乎過得很慢,牆上掛鐘的秒針向前行進了四個單位,翟老師才說:“林知夏。”
林知夏抬頭看他:“翟老師。”
她今年才十一歲,還是個小朋友,翟老師卻下定結論:“林知夏,你四月份參加完初中數學聯賽的複賽,你就接著參加高中聯賽吧,我幫你聯係高中競賽班的老師。你跟著咱們學初中競賽,這不行啊,真的不行。你跟上高中競賽班,有機會得到更多的榮譽……我之前有個學生,跟你的情況類似,他初一學完了高中數理化的內容,初三就獲得了高中數學聯賽的一等獎。他高一那年,直接在國際上拿了物理和數學競賽的獎牌,他今年剛上高二,順利地被保送到了北大數學學院,你看,這才是你的路子……”
江逾白發問道:“林知夏應該跳級去高中競賽班嗎?”
翟老師想了想,補充道:“不用跳級。我那個學生就沒跳級。林知夏初中在讀,也能參加高中聯賽。林知夏,你攢夠了競賽金牌,高中都不需要花時間念,直接就被保送了,像你那位學長一樣。”
林知夏沒作聲。她和江逾白對視了一會兒。
這或許是江逾白做過的最困難的一個決策。江逾白側過臉,避開她的直視,但他的語氣比她想象中更加堅定:“林知夏,你要勇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