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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婚宴,是江逾白理想中的宴席。
江逾白的摯友坐在他的身旁,他心中便覺得踏實、穩妥,哪怕摯友還帶上了她那個難纏的哥哥,江逾白也沒感到一絲介懷。
宴席開場之後,眾多侍者推車上菜,前菜包括青檸冰草、鴛鴦蒸餃、魚子醬蝦球、燕窩花膠燉響螺——這些菜品都是每人一份,由侍者親手端到客人的麵前。
那些侍者在倒酒時,動作十分講究。他們戴著白手套,打開香檳,先將酒杯舉起,微微傾斜杯身,倒出一小點酒,靜置片刻,再讓酒水從瓶口流出,沿著杯壁緩慢地下滑。他們還會彎下腰,輕輕將酒杯放在桌上,從頭到尾沒有一絲聲響。
奇怪的是,侍者提供了如此儘力儘力的體貼服務,林澤秋卻覺得渾身不舒坦。他右手握著筷子,左手端著酒杯,心跳沒來由地加快了一大拍。
今天是林澤秋第一次喝香檳。他抿了一口,酒香盈滿唇齒,帶來新奇的體驗。
林知夏還沒成年,不能飲酒,侍者端給她一杯鮮榨的草莓蜂蜜果汁——這是江逾白特意讓人準備的飲料,林知夏非常喜歡。可她仍想知道香檳是什麼滋味,她好奇地問道:“哥哥,香檳好喝嗎?”
林澤秋說:“一般。”
林知夏扭頭和江逾白耳語:“你想喝酒嗎?”
林澤秋又提醒道:“你說話就說話,彆離他那麼近。”
林澤秋、林知夏、江逾白、江逾白的父母等人都坐在一張長桌上。江逾白邀請林知夏坐到他的身邊,他的父母都沒說什麼。不過,林澤秋的話音落後,江逾白的媽媽忽然開口問:“江逾白,坐在林知夏左手邊的那位,是她的家人嗎?”
江逾白放下筷子:“他是林知夏的哥哥。”
“同父同母的親哥哥。”林知夏補充道。
林知夏吃得很開心。她嘗一點魚子醬蝦球,再咬一下鴛鴦蒸餃,吸一口草莓蜂蜜汁,簡直快活似神仙!江逾白的父母有意和她聊天,林知夏也沒覺得緊張或忐忑。
婚宴的前菜上完了,禮堂的燈光逐漸變暗,江逾白坐在他媽媽和林知夏的中間,聽他媽媽問道:“我聽小江說,你在讀大學一年級?”
“是的。”林知夏點頭。
“什麼專業呢?”
“數學學院的信息與計算科學專業。”
“你學數學嗎?”
“不完全是數學,還包括其他學科……我不擅長做純理論方向的基礎研究,我想做一些實際的應用。我現在正在量子計算實驗室學習量子電路的芯片設計,這個算是物理方向。”
江逾白的媽媽評價道:“很好啊,理工科的學生。”
光用“理工科”三個字來概括林知夏的技能,顯然不夠準確。江逾白忍不住說:“林知夏會講好幾門外語。”
江逾白的媽媽笑了笑:“是嗎?”
“至少有英語、法語、日語和德語。”江逾白篤定道。
媽媽又問他:“林知夏將來想做什麼?”
林知夏吸了一口草莓汁,吞咽完畢,才說:“今年九月份,我會向學院遞交提前畢業的申請書,我大三就要畢業了,我繼續念博士……”
林澤秋沉聲道:“彆解釋了,你跟他們非親非故的。”
江逾白由衷希望,他的媽媽沒聽見那句話。然而,事實證明,媽媽聽得很清楚。媽媽手上拿著一把小銀勺,勺尖輕敲了一下瓷碗——這就有些反常,媽媽吃飯一向毫無聲息。
爸爸原本在和爺爺講話。當爸爸聽到那個響聲,他低頭問道:“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嗎?”
江逾白代為回答:“菜不錯,我覺得可以。”
爸爸說:“先聽一聽你媽媽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禮堂內的幾簇燈光驟亮,淡色的光線聚焦在一塊被玫瑰環繞的石台上——那座石台上,竟然有一支管弦樂隊,每位樂手都穿著西服,拿著自己的樂器,一眼望去,可見大提琴、薩克斯、長笛和小提琴。
這支管弦樂隊頗有默契地合奏了一首《愛的禮讚》。
《愛的禮讚》是著名音樂家愛德華·埃爾加的作品。他為自己的未婚妻創作了這首曲子,用來表達他最深切、最濃烈的愛意,非常適合在婚禮上演奏。
管弦樂隊的音樂造詣十分高深。他們配合得□□無縫,《愛的禮讚》曲調婉轉悠揚,直達聽眾的心底。
過了大概一分鐘,合奏的樂聲逐漸減弱,小提琴開始獨奏,那琴音優美動聽,悠悠飄蕩,像是在告白一般,將無數情話傳進耳朵。萬千情絲織成了一張網,裹住了跳躍的音符,使聽眾們完全沉浸於溫柔纏綿的小提琴之聲。
燈光收攏在那位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上,林知夏這才發現,那個人就是江紹祺!她第一次見到沒戴手套的江紹祺。
江紹祺的雙手格外引人注目,十根手指勻稱修長,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當然,他的琴聲比他的手更美,餘音繞梁,回味無窮。
林知夏悄悄地說:“江逾白,你叔叔好厲害,難怪他二十三歲就當上了小提琴首席。”
江逾白的指尖搭在飯碗的邊緣。他下意識地回複:“在我的婚禮上,我可以彈鋼琴。”
“啊?”林知夏呆住,“你的婚禮?”
江逾白心中一驚:他為什麼突然和叔叔攀比起來?他扣緊飯碗:“對不起,我的意思是……”
江逾白一句話還沒說完,江紹祺的演奏結束了。眾人發自肺腑地為他鼓掌歡呼,他見慣了這種場麵,特彆淡定地放下了小提琴。
燈光緊隨他的腳步,他穿過溪流,走上玻璃台階。
婚禮的司儀遞給他一支話筒,他對著話筒說:“感謝大家出席我們的婚禮……”
人工瀑布的假山之外,玫瑰花簾被兩位伴娘撩開,新娘Jessica穿著一條雪白曳地的飄逸婚紗,款款走入賓客們的視線。
Jessica戴著頭紗,手裡握著一束捧花。她臉頰泛紅,神采飛揚,精致的薄紗裙擺鋪了一地。
她在後台聽到江紹祺獨奏時,整顆心都飛向了他,當他離她越來越近,她的眼睛裡也隻有他了,玫瑰和水晶都是陪襯,她和江紹祺對視片刻,江紹祺一隻手伸進衣服口袋,正要掏出那枚巨大的鑽戒,他的後背一下子涼透了——他的口袋是空的,他好像把老婆的鑽戒搞丟了。
不,不算搞丟。
江紹祺記起來了,剛才拉完琴之後,他順手把鑽戒和小提琴一起放進了琴盒裡。
他當時有點激動,就沒帶腦子。
但他沒有慌。
他牽住老婆的手指,目光落在台下。他盯著他的哥哥、嫂子、侄子……侄子還衝他點了一下頭,好像對他非常肯定,而他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