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秋滔滔不絕地扯了十多分鐘。
他古板、守舊、封建、囉嗦。
他在鄧莎莎心目中的形象逐漸幻滅。
二十分鐘之後,林澤秋終於講完了。他長舒一口氣,還和鄧莎莎打了個招呼。鄧莎莎麵帶微笑,衝他點了一下頭,三人在校門外分道揚鑣。
風很大,天很冷,氣溫偏低,雲霧泛白。
鄧莎莎頂風逆行,精心製作的發型亂成了鳥窩。她緊緊拉住外套的領口,緩步向前走著,林知夏還問她:“你想做我的嫂子嗎?”
“不了不了,”鄧莎莎推辭道,“你哥哥……”
“不好嗎?”林知夏又問。
“不不不,”鄧莎莎謙卑地說,“不是不好,是我不配。”
林知夏欲言又止。
鄧莎莎轉變了方向:“譚千澈學長最近怎麼樣?”
“絕對不行,”林知夏咬定道,“他絕對不行。”
“為什麼?”鄧莎莎疑惑地問,“難道譚千澈和你似的,跳級太快了,還沒成年嗎?”
林知夏原本清澈的眼神變得有些幽暗:“不是。譚千澈很花心,遠超你的想象。你離他遠點。”
林知夏給出的忠告嚇到了鄧莎莎。
鄧莎莎並不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自從上了大學,她變成了一個遇到困難就原地躺倒的老實人。她無福消受自己看上的兩個大帥哥,乾脆放棄了“我要在大學談戀愛”的單純願望,老老實實地背著書包去圖書館自習了。往好的方麵想,雖然她搞不到大帥哥,但是,她把時間花在了學習上,學習不會辜負她,學習才是最好的人生伴侶。
鄧莎莎坐在圖書館裡,眼角泛起感動的淚花。
*
林知夏吃完哥哥送來的愛心早餐,直奔“北美學術交流會”的舉行場所。
來自北美的幾位教授和學生們全部到齊,韋若星學姐的座位就在第四排。她身穿淺色西裝套裙,脖頸纖細,亭亭玉立,宛如天鵝一般高貴動人。
林知夏路過她的時候,她喊了一聲:“林知夏?”
林知夏扭頭:“學姐?”
禮堂寬敞,燈光黯淡,林知夏站在紅色地毯鋪成的台階上,順手搭住了一把椅子。韋若星柔聲說:“你坐我旁邊吧,我們說說昨晚你提到的量子編程語言。你用了Python和C嗎?”
林知夏掃眼一看,他們量子計算組裡的同學比較分散,隻有需要上台發言的學長學姐才會坐到第二排、第三排的位置。
“好的,我來啦。”林知夏挨近了韋若星學姐。
學姐誇她:“你用了草莓前調的香水?比我用的晚香玉、茉莉要好聞。”
林知夏解釋道:“我沒有香水。我用草莓味的洗發水、沐浴液、洗麵奶……我經常吃草莓。”
學姐笑說:“小天才的小愛好?”
“不小不小,”林知夏說,“我馬上就成年了。”
學姐雙手交疊,擱在腿上:“是啊,你快長大了。我比你大十歲,總覺得你還很年輕。”
林知夏不吝言辭地稱讚道:“學姐永遠十八歲,永遠年輕漂亮。”話中一頓,她又說:“其實我覺得,人類共享了一個……一維時間參考係,歲數是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標量……”
韋若星聽著林知夏講話,卻有些走神。她側目看向前方,沒找到譚千澈的身影。她咬了一下嘴唇,齒痕微微泛白,隻聽林知夏說道:“所以,人和人之間是平等的。如果我將來有了孩子,我要用平等的態度去和他們交流。當我的爸爸媽媽變老了,我不能因為他們的年邁和遲鈍而感到不耐煩,我們的靈魂處於同一個維度空間……”
“好姑娘,聰明又心善。”韋若星評價道。
韋若星收回視線,不再尋找譚千澈。
她揚起下巴,專注於交流會的內容。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教授們各自發表了演講,交流會變成了學生們的主場。
主持人用流利的英語播報,大聲邀請譚千澈同學上台,講述他在量子比特電路中的最新研究成果。
背景PPT準備就緒,記者們擺好了攝像頭,穀立凱老師匆忙出現在第一排,他握著手機,麵色不佳,俯身對另一個學生說了一句話,那個學生卻連連搖頭。
前排的幾位中國學生開始竊竊私語。
楊術文從第一排走過來,腳步沉重地站到了第三排,剛好位於林知夏的斜前方。林知夏拍了拍楊術文的袖口,問道:“學長,譚千澈出事了嗎?”
楊術文唉聲歎氣:“譚千澈昨晚在路上吹了大半夜的風,回了寢室就咳嗽,那聲音大的,肺管子咳穿了一樣,咱們一整個男生宿舍的樓道都能聽見。今早上,譚千澈吃了退燒藥和止咳藥,還和穀老師說,他能參加交流會……哎,來不了了,他高燒竄到39度,被抬到醫院去了。這不麻煩了嗎,你說?他一個小時前還拍胸脯保證,他會準時到場,還求穀老師給他表現的機會。穀老師就沒撤掉他的PPT。他是這篇論文的獨立作者,彆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博士這一行,人人忙著做自己的方向,哪兒有時間去梳理彆人的工作?”
林知夏語出驚人:“我有時間。”
楊術文疑心自己聽錯了:“你能看懂譚千澈的工作?”
林知夏坦蕩地承認道:“我看過譚千澈的所有論文,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研究他,我熟悉他的所有實驗方法和思路。”
楊術文驚詫不已,連番催促道:“哎,你快上台吧,快給我們小組救場。”
林知夏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韋若星急忙提醒她:“這是一場英文報告會,全英文的問答,你們學院和我們學校的教授都在啊,還有記者錄像,你沒有準備稿子,不要勉強自己,林知夏。”
“彆擔心,學姐,”林知夏充滿自信地說,“我從三歲起就開始學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