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旗今年二十二歲。他在外留學多年,常年獨居,並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也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
他在帝國理工學院念了本科。這所學校的主校區位於倫敦的南肯辛頓,學校附近有三座博物館。閒來無事時,他經常一個人去博物館散步,或者坐在街邊的長椅上喂一群鴿子。
溫旗記得,本科剛開學的第一個月,他經常和同學們抱團。後來,他漸漸發現各種社交活動的乏味與無趣,單調與冗餘。每逢節假日,各科各係的一部分同學就會通過QQ空間上傳他們的旅遊和聚餐照片,展示他們豐富多彩的課餘生活。那些照片大同小異——旅遊就是藍天白雲、大海城堡,聚餐就是米飯火鍋、家常菜、餛飩水餃……溫旗手指飛快地一劃而過,從不留下任何點評。
同學給他發送消息,讓他參加聚會,他隔幾天才會回複:“在學習,去不了。”
久而久之,再也沒有人邀請他。
他反倒覺得輕鬆。
他完全適應了孤獨的生活,越來越排斥一切群體活動。
對他來說,社交是額外的負擔,獨處是難得的滋養。
同學們稱他“神出鬼沒”,他借口說自己“愛學習”——這其實是個謊話。溫旗心裡清楚,自己並不是很愛學習,學習是他獨處時的一種娛樂消遣。
但他偶爾也會感到寂寞。
每當這時,他就會把自己的作業成績、考試成績公布在QQ空間。
同學們驚呼他竟然能得到如此恐怖的高分,紛紛向他討教學習方式,或者直接來問他的作業思路,他會概括自己的思考模式,很少有人能理解他——或者說,真正能理解他的人,根本不會給他發送這種消息:“大哥行行好,教教小老弟,考點有多少,作業怎麼搞?”
好在,溫旗的本科成績非常優秀。
不優秀就怪了——他從早到晚都在看書。
三年本科結束以後,溫旗又在劍橋讀了一年碩士,認識了他的博士導師。
第二年的秋天,溫旗成功地進化為一名更加孤僻、內向、離群索居的博士生。
偶爾幾次,他模仿正常人,發出爽朗的笑聲,嘗試與彆人搭訕,皆以失敗告終。
溫旗所在的研究組內,林知夏是大家公認的“善良、可愛、健談、溫柔”的女孩子,所有學姐學長都對林知夏讚不絕口。
即便如此,溫旗和林知夏聊天,最多也超不過五句——五句之後,必然冷場。
韓國學姐尹秀恩並不了解溫旗的真實性格。她大膽地邀請溫旗出席一場晚宴,溫旗本來想拒絕她,後來,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溫旗竟然答應了。
然而,今晚的這場宴會,簡直要了溫旗的命。
各大公司的校友們輪番對他噓寒問暖,還有法國人對他做了貼麵禮。他的社交恐懼一瞬間達到巔峰,緊張到差點嘔吐,匆匆跑向洗手間的路上,他不慎撞到了江逾白的肩膀,這讓他的尷尬突破了臨界點。
常言道“屋漏偏逢連夜雨”,溫旗對此深有體會。
他帶了煙盒,卻沒帶打火機。
他無法通過抽煙來緩解心理壓力。
江逾白當然也沒有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