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知夏和馮緣共同努力下,她們建立的“新圖論”小組裡,組員的數量達到了七個——包括一位俄羅斯人和六位中國人。
林知夏深切地體會到了團隊合作的愉悅感。
她的六位同伴都很聰明,做事也很踏實。他們花了兩周的時間一起做完基礎準備工作,再根據已有的框架合理分工——在此期間,馮緣一直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
馮緣躊躇滿誌:“我爸爸說,我們青出於藍勝於藍,他會幫我們的忙。”
馮緣的父親是國際知名的數學教授。他的全力支持讓林知夏充滿了信心。
馮緣更是喜出望外:“我爸爸還說,基礎理論的研究成果不容易被立刻轉化到工業界,可是我們的研究推動力就是做出工業界的產品呀。”
林知夏輕笑一聲:“是的,我們一定能做好。”
馮緣感慨萬千:“我以前寫論文,經常加上一句,‘工業界和學術界近期很關注這個問題’,其實真正關注的人……很少呀。”
林知夏十分樂觀地回答道:“我們研究的方向都是細化的,和我們同一個實驗室的學姐學長都不一定知道我們在做什麼。沒關係的,等我們做出實際的應用產品,你和我的名字都會傳遍全世界。”
“像比爾蓋茨和喬布斯一樣嗎?”馮緣問道。
林知夏怔了一怔。
比爾蓋茨的微軟公司,以及喬布斯的蘋果公司……
創造了Windows和Mac操作係統。
在當今的互聯網世界,絕大部分網民都要使用Windows或者Mac操作係統。龐大的用戶基礎、有效的經營策略都讓他們的公司經久不衰。
林知夏稍作思索,語氣越發謙虛:“我們還在做準備工作,將來能走到哪一步,我現在也猜不到。”
“加油!”馮緣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林知夏積極響應:“好的好的!”
這時,林知夏聽見一陣敲門聲。她連忙說:“今天就先講到這裡,我們有空再聊。你遇到問題,隨時聯係我。”
馮緣和她說完“好嘞”,就掛斷了本次視頻通話。
林知夏扣緊筆記本電腦,又出聲道:“江逾白你進來吧。”
江逾白推開她的房門:“今天的工作順利嗎?”
“挺順利的,”林知夏簡短地介紹道,“大家都很高興,能做自己喜歡的研究。”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江逾白的麵前:“你呢,你開會開得怎麼樣?”
江逾白如實回答:“還行,聽他們分析了海外市場。”他省略了“跨國貿易”的具體內容,直接談起了林知夏的量子平台項目。
江逾白告訴林知夏,有一家發展迅速的互聯網公司被他的家族控股——這家公司的大名如雷貫耳,林知夏聽得一愣,她沒想到互聯網企業的背後也有如此複雜的關係網。
全球知名的互聯網企業,比如穀歌、騰訊、微軟、阿裡巴巴等等都有它們自己的研究所和實驗室。
微軟名下的“劍橋研究院”,就和劍橋大學的聯係十分密切。
林知夏思考了幾秒鐘,後知後覺地問道:“你要投資我的實驗室嗎?”
江逾白解釋道:“不是投資,是合作共贏。等你回國了,那家公司會和你聯係,創辦‘量子實驗室’,你就是實驗室的負責人。你在大學當教授,帶學生,做科研,申請基金項目,公司這邊的‘量子實驗室’按具體的規章製度管理,麵向全社會招新。你把時間花在你想做的事情上,其它規劃就交給公司的相應部門,比如市場部人事部法務部。涉及到你的名譽,我會讓他們嚴格把控。”
林知夏終於徹底地理解了江逾白的意思。
江逾白認為,林知夏的研究團隊一定會不斷地壯大。
他的猜測非常正確。
起初,那個微信群裡隻有十個人。
而現在,光是一個“希爾伯特空間新圖論”的研究小組裡就有七個人了。
如果林知夏想進一步發展,或者做成一個“量子科技公司”,她將會麵臨很多商業上的難題,但是她更希望自己能把時間花在科研和教學上。
她的團隊夥伴們同樣專注於學術,大家都不懂市場、營銷、客戶之類的東西。要是能掛靠一家大名鼎鼎的互聯網公司,他們將來再開拓業務、麵向全社會招新、乃至於發展海外市場,都會更加方便容易。
林知夏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在用你的方式幫我。”
江逾白還在極力掩飾。他用一種公平公正的語氣說:“不算幫你,我這麼做也有好處。”
“真的嗎?”林知夏質疑道。
江逾白坐到沙發上:“真的。”
他撫平長褲的褲縫,暗示林知夏坐過來。
林知夏心神領會。
她緩步走向他,誠實地提醒他:“可是,你的投資不一定能得到回報,我們的平台很可能掙不到錢。”
江逾白當然考慮到了這一點。
明年夏天,江逾白大學畢業之後,就要回國工作。他的父母已經給他鋪好了路。從本學期開始,他不僅要保持優秀的學業成績,還要參與家族企業的內部決策——換句話說,他變得更忙了。但他心裡很高興。他擁有了更廣大的資源、更豐富的人脈網,職業規劃越發清晰。他也有能力為林知夏保駕護航。早在當年上小學的時候,他就決定要永遠保護她。
他心中的千言萬語化作了簡簡單單一句話:“風險是投資的一部分,我對你有信心。你開了個好頭,將來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林知夏有些感動。
她坐在他的腿上,忍不住感慨道:“你真好。”
江逾白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你更好。”
林知夏謙虛起來:“沒有啦,我沒有很好。”
江逾白親她的臉頰,低聲念她的小名“夏夏”。他的嗓音好聽到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極有磁性,聲源又離她很近,哪怕她的骨頭再硬,此刻也完全軟化在他的懷抱裡。
*
按照林知夏原先的計劃,本周末,她要和江逾白打壁球。她的壁球水平突飛猛進,能做江逾白的對手,她也很喜歡打球。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
江逾白通過了遊泳教練的考試。他有意無意地在林知夏麵前提起這件事,林知夏歡欣雀躍道:“你快點教我遊泳,我們一起遊泳吧,我好想學。”
林知夏從沒去過遊泳館,也不敢在農村的河裡摸魚——哥哥嚴禁她靠近水邊。很多年前,哥哥曾經說過,小孩子玩水最危險,要是讓他發現林知夏在水邊玩,他就會從早到晚罵她一整天,罵到她嚎啕大哭,哭不出聲。林知夏被哥哥嚇住。小時候,她一見到水塘,就會遠遠地躲開。
但她對遊泳充滿了向往。
她覺得自己一定能學得很快。
江逾白的家裡有一個室內遊泳池。
林知夏飛快地換好了泳衣,光腳走在大理石地麵上。清澈的池水波光蕩漾,她謹慎地站在岸邊,等待江逾白的出現。
然而,江逾白的著裝讓林知夏十分驚訝。
江逾白不僅穿了一條泳褲,還穿了一件短袖上衣。那件寬鬆的衣服遮擋了他的上半身,林知夏看不見一絲一毫的胸肌和腹肌。
這是怎麼回事?
江逾白為什麼這麼保守?
林知夏眉間微蹙。
江逾白帶來一個橡膠遊泳圈。他把泳圈放進水池,伸手試過水溫,宛如體育教練一般開口說:“你先下水,熟悉一下水中的漂浮感。”
林知夏喊他:“江老師。”
江逾白應聲:“怎麼?”
林知夏不懷好意地問:“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嗎?”
江逾白單膝跪在泳池邊,左手扶著冰涼的瓷磚。他剛準備進入泳池,就聽見了林知夏的問題。他側過臉,看她一眼,她剛好坐到了他的身邊。
她身體前傾,緩慢地靠近他。
他抬起下巴,望向天花板,喉結略微滾動。
“江老師?”林知夏又念道。
江逾白遵循林知夏給出的設定,分外配合她的角色扮演遊戲:“我第一天上班,你是我的第一個學生。我們好好上課,你彆走神。我……”他居然說:“出來打工不容易。”
林知夏快要笑死了。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
江逾白把她扶正,對她的態度若即若離。他驕矜自持,謹守分寸,保守中透著一絲清高,讓林知夏欲罷不能。
林知夏覺得江逾白真的好有意思,好有新鮮感。她非常喜歡和他玩遊戲。她迫不及待地牽住江逾白的手腕,對他說:“江老師,我不敢下水。”
林知夏以為江逾白會把她抱進水池。
怎料,江逾白略作思索,就說:“行,我們暫時不訓練了,你努力克服心理恐懼。”
江逾白設置的劇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走向?
林知夏質問他:“你是不是不想教我?”
江逾白簡略地答道:“沒有。”
林知夏左手扯住他的衣領:“你是專業教練嗎?”
他說:“我有教練證。”
林知夏忽然發現,江逾白隻是語氣正直冷淡,肢體動作卻分外迎合她。她現在拽著他的衣領,他就俯身離她更近,她壯著膽子把左手從他的衣服下擺伸進去,他的呼吸頻率明顯被她打亂了。
她倚靠著江逾白的胸膛,左手的指尖四處摩挲,還問他:“江老師,你做遊泳教練,每個月能掙多少錢?”
他呼吸一頓,才說:“兩千三,人民幣。”
“真的嗎?”
“我在實習,還沒轉正。”
林知夏指尖畫圈,嗓音更輕:“江老師,你要怎麼做,才能轉正呢?”
江逾白淡聲道:“把你教好。”
“可是你對我好冷淡呀。”林知夏控訴道。
隔著一件衣服,江逾白抓住她的左手:“學生有學生的規矩。你的態度不端正,我很難給你上課。”
林知夏乖巧地坐直,繼續探究他的人設:“江老師,你隻有我一個學生,你的錢夠花嗎?你要交房租嗎?”
江逾白的設定比較嚴謹:“我跟人合租。”
林知夏靈光乍現:“你跟誰合租,你有女朋友嗎?”
林知夏以為,這個問題會把江逾白難住。畢竟他要考慮到現實與遊戲之間的設定衝突。但他不僅沒有絲毫慌張,還遊刃有餘地反問她:“你有男朋友嗎?”
林知夏愣了一秒鐘,無話可說。她賭氣道:“我不玩了。”
江逾白雙手扣住她的細腰:“剛開始就不玩了?”
林知夏理由充分:“我要專心學遊泳。”
江逾白親她的額頭:“你跟我下水。”
林知夏扭過臉:“你先把上衣脫掉。”
江逾白極淺地笑了一聲:“你想看嗎?”
林知夏使勁點頭:“嗯。”
江逾白輕咬她的耳尖:“我什麼時候能看你?”
林知夏臉色羞紅。她含混不清地問:“你也想嗎?”
“做夢都想。”他用氣音在她耳邊說道。
是的。
林知夏記得江逾白和她講過的夢境。
江逾白過完十九歲生日以後,林知夏每天晚上都和他同床共枕。他讓林知夏探索了無數次——隻要林知夏提出請求,他就會自覺地解開睡衣扣子。
林知夏是一個公平的人,講究“有來有往”。
腦海中逐漸浮現一些畫麵,林知夏的心潮澎湃起伏,結結巴巴地說:“那、那就今晚吧。”
江逾白比她還激動。
他帶著林知夏進入泳池。他一頭紮入波紋蕩漾的淺水區,飛濺的水花落到了林知夏的臉上,她疑惑地問:“你還好嗎?”
飄蕩的水流讓江逾白平靜了,那些不乾不淨的念頭都被洗掉了。他重新浮出水麵,絲棉的衣料緊貼他的身體,而他淡定地說:“沒事,你把遊泳圈放開,搭著我的肩膀,練習水中漂浮。”
林知夏很信任他。
她照做不誤。
江逾白心無旁騖地教了林知夏兩個小時。她的悟性高到可怕。江逾白說什麼她都懂,她大概是最好的學生。“遊泳教練課”就成了江逾白近期最喜歡的娛樂項目。
*
當天晚上八點,江逾白洗完澡就上床了。
他躺在林知夏的床上看書。
而林知夏還在寫郵件。大一那年的寒假,她沒日沒夜地思考過如何使用數學工具驗證量子程序的線性秩函數,最終她沒有推導成功,就放棄了那個選題。但是,她現在又有了新的思路,韋若星學姐的研究方向剛好與她有一點交叉。
林知夏給韋若星發了一封郵件。
她在郵件上說:“學姐好,關於量子程序的驗證,我有一些想法,附件是我的pdf版本草稿。”
此時是北京時間淩晨三點。
韋若星竟然沒睡。
韋若星很快就回信了。
她稱讚了林知夏的工作,建議林知夏做獨立作者。但她最近很忙,至少需要一周的時間,才能抽空讀完林知夏的論文草稿。
林知夏若有所思。她拿起手機,通過微信給韋若星發消息:“學姐,你在熬夜嗎?”
韋若星秒回:“有點失眠。”
林知夏馬上問她:“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林知夏等了幾秒鐘,韋若星反過來問她:“譚千澈找沒找過你?”
譚千澈學長?
其實他找過林知夏。
他聽說林知夏最近在做量子編程語言開發,隱隱也有要加入林知夏團隊的意思。
但是,林知夏記得,洛櫻和韋若星都對譚千澈有意見。如果她把譚千澈拉進來,放進他們的微信群裡,那兩位學姐可能都會很不開心。
林知夏毫無猶豫地選擇了偏向學姐。
譚千澈目前在美國做訪問學者。林知夏就把譚千澈誇得天花亂墜,說他博學多才,水平很高,他專心做學術就行了,林知夏的項目可以交給同學們完成。
然而,譚千澈畢竟是天才級彆的人物,他大概猜到了林知夏的真實意圖。他描述自己的職業規劃:“明年我回省城,要在大學找份工作,我和你就是同一部門的同事。”
林知夏隨意地說:“嗯,我是林老師,你是譚老師。”
譚千澈沒再回複她。
可見他也是有幾分傲骨的。
林知夏問起韋若星,譚千澈找她了嗎?韋若星說,譚千澈給她發了郵件,想和她談一些私事。至於具體是什麼事,韋若星隻字未提。
林知夏放下了手機。
她轉過身,看著床上的江逾白。
她記起了白天在遊泳池裡的許諾。
江逾白合上手中的書本,隱晦地提醒她:“幾點了?”
“八點多。”林知夏說。
江逾白掀開被子的一角:“過來吧。”
林知夏忽然有些緊張,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原本想關燈,但她答應了要讓江逾白看一下,而他顯然無法在黑暗中清晰地視物。她隻能在臥室裡亮著燈的情況下,悄悄地走上床,蓋緊被子。她把自己蒙在了被子裡。
江逾白也鑽進被窩:“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