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身處一家環境雅致的西餐廳,桌上擺著一台銀座蠟燭,燭火跳躍不止,火光在林知夏的眼中搖曳,就仿佛兩簇火焰落進清泉。
洛櫻凝視著她,端起杯子,指尖緩緩撥過吸管,林知夏的手機就忽然響了——屏幕顯示來電人名叫“江江江江逾白”。
林知夏按下接聽鍵。
江逾白言簡意賅道:“我剛上飛機。”
“嗯,”林知夏答道,“我明天……上午十點去接你。”
江逾白反應敏銳:“你喝酒了?”
林知夏如實敘述道:“喝了一點點,我正在和學姐吃晚飯。學姐為了儘快畢業,整整三年沒回國,沒休假,回來就入職我們的量子科技公司,她是真的熱愛量子計算這個行業。剛才,學姐還和我說,她特彆喜歡加班,最好每天和我一起加班,996無所謂,007也能接受,我要給學姐的敬業精神點讚。”
“學姐”二字一出,江逾白動作一頓。他把文件袋扔到座位上,秘書還在一旁說:“江總?”
秘書彎腰,幫他撿起文件袋。
江逾白向秘書道謝。
他落座在飛機的軟座上,仔細品味林知夏的話——所謂“996”,指的是“從早上九點工作到晚上九點,每周工作六天”。而“007”更絕,代表“從中午狂肝到午夜,每周七天連軸轉”。以上兩種加班模式,都會讓員工深感疲憊。
據他所知,洛櫻的父母是省城著名企業家,公司運營狀況良好。她的誌向並非經商,不存在商業利益牽扯,那她提出加班的要求,究竟是為了什麼?
江逾白看向窗外,從容應對道:“你酒量太淺,喝一口就醉,我給你哥哥打電話,讓他帶你回家。晚上早點睡,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接我,我去你家找你。”
林知夏並未細想。她答應道:“好的,明天見。”
說完,她掛斷電話。
洛櫻問:“江逾白說什麼了?”
林知夏一字不漏地轉述了江逾白的囑咐。
洛櫻沒做評價。
洛櫻和林知夏在餐廳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林澤秋就現身了。林知夏仍然有她的堅持——她和林澤秋先把洛櫻送回了家,她才跟著林澤秋離開洛櫻的住處。
夜色深重,薄霧染白了月亮,林澤秋牽住妹妹的手,語重心長地教育她:“下次彆在外麵喝酒……和你學姐也不行,你跟她幾年沒打過照麵,關係不夠鐵。”
林知夏疑惑道:“為什麼你的戒備心這麼強?我和你不是一起長大的嗎?”
林澤秋閉口不談。
林知夏打了個哈欠:“哥哥,我采訪你一下,人家女孩子一接近你,你是不是就懷疑,她們對你不懷好意?”
是的。
沒錯。
林知夏的話,說到了林澤秋的心坎上。
從小到大,林澤秋總覺得,喜歡他的女生都是看中了他的外表。相比之下,還是工作更貼近實際——在職場上,一份汗水等於一份績效,一份績效就能兌換一筆獎金,他受之無愧。
他邊走邊沉思,林知夏還喊他:“哥哥?”
林澤秋十分冷淡:“談戀愛有什麼意思,我問你。”
樹葉沙沙作響,夜風穿過樹梢,他踩碎了一地月光。他還說:“庸人自擾。”
放在往常,林知夏八成就會閉嘴了。
但是,現在,林知夏的膽子異常地大。她不屈不撓地解釋道:“那種感覺很奇妙,心跳砰砰加快,大腦非常清醒,所有困意都沒了……剛開始我不適應,晚上一想到江逾白,我就睡不著覺,開始幻想第二天和他見麵。我和他相處的時候,狀態放鬆又緊張,心情激動又快樂。他總是能理解我,哪怕他一點也不懂我的研究,你明白了嗎?”
林澤秋卻說:“自相矛盾。”
林知夏沒再辯駁。
*
林知夏描述的那幾句話,給林澤秋留下了深刻印象——林澤秋對待江逾白的態度又稍微好了一點。第二天傍晚,江逾白登門拜訪時,林澤秋甚至親自為江逾白開門了。
江逾白提著一袋禮物進門。
林知夏朝他跑過來:“辛苦了,出差幾天,是不是很累?”
江逾白卻說:“不累,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休息十小時……”他淡聲道:“我吃得消。”
林知夏抱住他的手臂:“你好讓人心疼,現在困不困?去我房間睡一覺吧。”
就這樣,江逾白被林知夏帶進了她的臥室,她還反鎖了房門,林澤秋當然也不好說什麼。
林澤秋回到自己的房間,心不在焉地觀賞電視節目,恰好他的朋友約他出去看球賽,他換過一套衣服就出門了。
而江逾白確實感到疲憊困倦——江逾白剛從歐洲回國,還沒調整好時差。
江逾白躺到林知夏的床上,林知夏摸了摸他的臉,他側過頭,聽她說:“我的本科和博士導師、韋若星學姐、還有俄羅斯的那位數學家朋友,他們四個人都同意做我們公司的高級顧問。哥哥打算申請調崗,調到我們公司做底層框架技術。湯婷婷和洛櫻已經進公司了,馮緣和溫旗大概明年入職。他們對我的信任……”
“是你應得的,”江逾白聲調漸低,“勇敢地往前走。”
林知夏以為他快睡著了。她悄悄地躺在他身邊,卻被他一把摟住。他說:“陪我睡一會兒。”
林知夏聽話地閉上眼睛。當然,她沒有睡覺。她處於一種冥想狀態,抽絲剝繭地整理思緒,回顧多年來的探索與研究。她還有一個大膽的量子芯片設想尚未實現——如同江逾白所說的那樣,她將勇敢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