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噠子經常戴在脖子上的王鍵被鯉伴用滑頭鬼特有的手法拿走了,咕噠子一愣後想要阻止卻被他的話語停下動作。
奴良鯉伴有些落寞道:“二十年後,你一定要來拿走啊。”
咕噠子:“…………”
忽然品味到這個少年的心思,他一直都沒有把我當“人類”呢。
“給你這個吧,”咕噠子摘下神樂前幾天給她買的梳子遞過去,淡定道:“你拿走的那是金的,萬一給我賣了怎麼辦。”
奴良鯉伴抽抽嘴角:“才不會好嗎?”然後像是交換一樣交還給她,拿起這把梳子放在陽光下細細欣賞。
雕花的紋路被漆藝匠人塗上鮮花錦簇的色彩,漂亮的一把,灑上金粉後,非常好看。
實話說,這個梳子倒是比自己剛剛拿走的東西更為適合當做信物,散發出的女兒家的氣息也更為讓自己滿意。
“約定了哦,”奴良鯉伴用吊兒郎當的聽不出真心的語氣說道:“和妖怪做下的約定是必須要執行的,不然會被詛咒糾纏上。”
咕噠子好脾氣道:“我知道了。”
雖然在多年後,被一個叫做夏目的少年突然抓住手腕,問她是不是被妖怪詛咒了,但是在此時此刻,這真的就隻是一個約定而已。
奴良鯉伴忍不住將她此時的神情與笑容收入眼底,像是要記在心上一樣,小心的珍藏起來。
五十三
奴良滑瓢見到這座在人與妖之間都以神秘著稱的城池的主人時,他有一瞬間怔住了。
咕噠子隻見這隻英俊卻不見多少蒼老痕跡的大妖怪眼中閃過如同懷念的神色,隨即整隻妖都放鬆下來,用正宗老煙槍的手勢撚著煙杆,低沉磁性的嗓音則含笑道:“我那個傻兒子受你照顧了。”
咕噠子:“哪裡哪裡,吃了我兩個飯團,三串丸子,一瓶清酒而已,堂堂百鬼夜行之主要是願意結賬的話那就再好不過。”
跟隨在大將背後的小妖怪頓時憤怒的喊道:“你居然敢這麼和大將說話,可惡的人類,看我吃了……”
奴良滑瓢好似不經意的抬起手臂,不滿的妖怪立刻噤聲,他用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用一種大叔的口吻不好意思道:“這可不行啊,白吃白喝是滑頭鬼家的家訓,付賬的話可不就不是滑頭鬼了嗎?”
咕噠子笑意不變,吐字辛辣。
“上梁不正下梁歪。”
奴良滑瓢莞爾:“哈哈哈——我的錯覺嗎?為什麼小姑娘你對我不太友好?”
咕噠子矜持道:“我為什麼要對一個前一秒還是敵人的妖怪友好?”
“那個……我說啊……”奴良滑瓢頭疼的想著還是這麼難纏:“我家那個傻兒子不是和你說了這是一場誤會嗎?你看你不也沒什麼損失,倒是我的部下,幾乎個個帶傷。”說著還指了指人群中幾個明顯掛彩了的倒黴蛋。
咕噠子看過之後卻完全不為所動,沉穩冷靜的展現一城之主的威嚴。
“若城中沒有阿周那這等戰力,相信僅僅是一座凡人的小城早就被百鬼夜行之主踐踏了吧。”
“你這是偏見,”奴良滑瓢老神在在的叼起煙,斜著眼睛說道:“小姑娘,你對妖怪似乎有很大的意見,但是你自己不也是個妖怪嗎,還是個半妖。”
被他帶過來的幾個妖怪一片嘩然,誰都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會是妖怪,而且還是妖界的恥辱——半妖!
咕噠子不為所動,表情看似淡然,實則…………口水快要忍不住了!
對一個吃貨而言,你們這些妖怪不要太不識好歹。
老實的快點兒走人不好嗎?為何一定要糾纏不休!小心統統把你們裝進胃袋!
一旁的阿周那低咳一聲,推了一盤點心放到咕噠子麵前。
咕噠子斯文的拿起隻有棋子大小的糕點,放在唇下,吃相十分斯文。
奴良滑瓢揚起眉梢,一看就知道她在忍耐,倒是後頭的那些妖怪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了。
知道她是半妖後,這些妖怪們似乎對她有一種先天上的傲慢,再加上她又不是首領的兒子,所以發現她一點兒也不尊重大將的開始吃喝時,頓時將不滿的敵意□□裸的從奴良滑瓢背後散發出來,全靠滑頭鬼一人的威嚴鎮壓這個混亂的場麵。
吧唧兩口煙嘴,奴良滑瓢心知她是自己兒子感興趣的女人,有點兒無奈的說道:“小姑娘,直接說吧,那個到處吃妖怪的東西,是不是你們養的怪物。”
咕噠子狠狠瞪他一眼。
你才怪物呢!
奴良滑瓢被瞪的莫名其妙,看看自己坦胸露乳的打扮,難道是因為這個才讓小姑娘看的不爽?
咕噠子不快道:“那些妖怪消失有多少是想打城市裡麵的人類主意,又有多少想破壞這座城市,魑魅魍魎之主,你說你無意對這座城池動手,可你又為何為它們行動?”
奴良滑瓢吐著煙線,挑眉說道:“那些家夥或許確實死不足惜,但有人求到我這裡了,我也總要來看看是什麼情況。”
咕噠子瞪他:“你現在看完了,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奴良滑瓢拍拍肚子,“有,介意滑頭鬼蹭飯嗎?”
“……滑頭鬼再來一隻就多餘了,阿周那,把他們給我扔出去!”
奴良滑瓢哈哈大笑著在咕噠子氣呼呼的表情中帶領部下離開,被耍了的小姑娘非常不開心。
阿周那從迦爾納那裡聽說了咕噠子的變化,但是看她這副樣子……真的是成年人嗎?
咕噠子一甩頭,十分霸道的道:“女性不管多大年紀都有任性的權利!”
阿周那:“…………”
迦爾納:“您開心就好,master。”
阿周那猛然瞪向他,仿佛才發現他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迦爾納:“?”
咕噠子翻個身,打個滾,然後費力的爬起來,之後的幾天,百鬼夜行在城市附近駐紮,卻謹慎的沒有騷擾到城內的居民。
不管黑天白夜的都在城市的外圍開著酒會,燈火始終燃燒在那一片森林裡麵。
終於,有一天玩夠了建城遊戲的咕噠子穩不住了。
她發揮優秀的行動力避開眾人,走出這座從一個死城發展出來的人類都市,路過由各式各樣的彩紙與玻璃和彩繪描繪出的走廊,托著厚重的和服走出城門。
“喲,小姑娘你總算是出來了。”
以奴良滑瓢為首的百鬼夜行就站在門口等她,腳下堆滿了酒碟和佳肴。
咕噠子歪過頭,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奴良滑瓢一掃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失笑的遞給她一串烤魚。
咕噠子立刻像是小鬆鼠一樣吃起來,時不時看看其他妖怪,對他們的異形異狀沒有絲毫陌生的樣子。
奴良滑瓢眯起眼睛,往她身後推了她一把。
“去玩吧。”
吞下幾口魚肉,好似沒有一點兒防人之心的咕噠子轉過身戒備道:“你有什麼企圖?”
奴良滑瓢笑道:“我隻是幫我那個笨蛋傻兒子來瞧瞧自己以後的兒媳婦。”
咕噠子連個反應都沒有就掠過這個話題,問道:“鯉伴呢?”
奴良滑瓢見她是這個反應,暗道還是這麼麻煩,明麵上確實努努嘴,狡猾的說道:“我沒告訴他你今晚會出來。”
咕噠子聞言立刻退後三步,擺出你過來我就捶你胸口的姿勢。
“你怎麼知道我今晚會出來!”
奴良滑瓢沒辦法解釋這個問題,隻能無奈的說道:“小姑娘太難纏了可不好,你不也是被熱鬨吸引過來的嗎?既然喜歡熱鬨那就一起玩樂好了,不到天亮,妖怪們是不會結束宴會的,都是些精力旺盛的家夥……”
咕噠子凝視他好一陣子,輕哼了聲,終於放下戒備。
奴良滑瓢鬆了口氣,接著啼笑皆非的發現她融入妖怪群體的速度比自己融入人類之中還要快速。
不一會兒,帚神就很開心的將自己的掃帚拿給她看,納豆小僧也給她找了好幾盤甜納豆下酒。
“果然不是一般人啊。”他看著這一幕笑意加深,有人過來敬酒,奴良滑瓢就迅速把這個想法丟在腦後,反正操心的也不再是自己了。
待到奴良鯉伴垂頭喪氣的從城裡走出來,他驚愕的發現自己沒在城裡找到的人此時正在自家組裡和小妖怪們玩樂的相當融洽。
咕噠子發現他時,其他人也發現了他,拿酒的拿酒,拿酒壺的拿酒壺。
妖怪們那真是說灌就灌啊,鯉伴想要不是自己從小被老爹鍛煉出來的酒量,自己說不定就要在心上人麵前出醜了!
但是等他狼狽的掙紮出來,咕噠子也已經指著他哈哈大笑。
奴良鯉伴沒轍的笑了笑,來到她身旁時,自然有人為他讓開位置。
少年纖瘦的身材裹在和服裡越發單薄,咕噠子少有的將自己麵前的美食往他那邊兒推了一推。
“你不吃嗎?”
奴良鯉伴摸摸肚子,苦笑道:“吃不下,滿肚子都是酒。”
“嗬嗬……”咕噠子絲毫不給麵子的嘲笑他。
奴良鯉伴搖搖頭,心說自己怎麼喜歡上這樣一個女人。
但是喜歡就是喜歡了,即使自己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可他還是會儘力的去取悅她,希望她能開開心心的露出笑臉。
“你怎麼會從城裡出來,是我老爹說了什麼嗎?”
端起一碟酒慢吞吞喝著的鯉伴詢問身旁的女人,咕噠子沒怎麼猶豫的道:“無聊嘛,我又不是擺件,成天坐著就能人生圓滿了。”
“哎——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擺件呢,”鯉伴的調笑中帶著幾分認真的道:“我先前要帶你走的時候,你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咕噠子淺淺抿了口酒,粉色的嘴唇在接觸到鮮紅的酒碟時將酒水染成櫻花的粉紅色,這副模樣的咕噠子無疑是極為美麗的。
奴良鯉伴看得有些失神,回過神來,他道:“那個……總是吃吃喝喝也沒有意思,我帶你去看溫泉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要見點兒新鮮的東西。”
咕噠子聞言毫不猶豫的反駁道:“世界上怎麼會有比吃吃喝喝更享受的樂子!”
“……”奴良鯉伴啞口無言。
“當然,你非要這樣要求的話,我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咕噠子之後的行動充分體現出女人的反複無常,她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擠擠眼睛,“還不帶我去。”
奴良鯉伴一愣,嘴角不禁綻開笑意,牽起她的手低聲輕語道:“要小心一點兒,我美麗的公主。”
咕噠子哼哼道:“要叫我女王大人!”
鯉伴失笑:“好,女王大人。”
兩人離開後不久,奴良滑瓢不經意的掃過一眼沒發現人影就知道某個臭小子一定是把人拐走了,他嘖嘖了兩聲,嘀咕道:“下手真快。”
話中透露出的情緒,也不知是不是代表另外一個故事。
咕噠子被某個手快的小子奴良鯉伴帶到附近的山上,越過一層仿佛屏風般的小樹,溫泉的熱氣撲麵而來,硫磺的味道滲透在空氣中,和服穿在身上都感覺濕漉漉的。
咕噠子好奇的往裡麵一瞧,然後飛快退了出來。
奴良鯉伴非常不理解她這是什麼反應,剛想問她是看見溺女了嗎?嚇成這副樣子,可是下一秒之後,大妖怪的暴怒一下子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失策之處。
可惡!忘記確認裡麵有沒有人了!
本就是臨時起意,但遭到攻擊還是有點兒把妹不成被火燒的淒慘。
然而比起不甘心的奴良鯉伴,最慘的分明是咕噠子!
穿的衣服美麗卻不好閃避,多數時候隻能被奴良鯉伴拉拽橫抱,雖然勉強在對方暴怒的攻擊下毫發無損,但卻生生氣紅了她的一張臉蛋。
本就是倉促生成的靈質,如若沒有外在刺激,她可能會始終典雅尊貴,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但是當承受的量超出臨時拚湊出的靈基的極限,“質”就會逐漸分解,顯現出“惡”的那一麵。
換言之,平時尊貴大方是沒人惹她,現在被人欺負到門前,不無理取鬨那就不算女人!
雖然是大妖怪的血脈,但是畢竟還沒有經曆過多少風雨,鯉伴帶著咕噠子逃了一陣就被妖毒鞭打到後背,整個人被動撲街。
咕噠子機敏的在摔倒之前用他當坐墊,聽著他的呻/吟聲,默念了一聲抱歉,然後狠狠的瞪回去。
魔術回路在月光下運轉,某個不能被喚醒的“惡”睜開了雙眼。
鯉伴卻在這之後仰起了頭,親眼目睹了她的變化。
眼下多出墮落一般的紋路,兩眼血紅的像是被罪惡浸泡過一般,生生將她清秀美麗的麵孔逼出一分妖異的美豔。
黑卷的長發在力量的灌注下成了金黃,雙臂,雙足,四肢上浮現金色的魔術紋路,全身的氣勢大變,比大妖還要恐怖的威壓更是以碾壓般的氣勢侵略四周的空間。
咕噠子轉過頭,被她的雙眼一掃,大量的樹木被憑空出現的黑色火焰點燃,就這樣一個一個的圍成一圈,照亮了這處剛剛經曆過妖力席卷的山頭。
至於被偷看了洗澡的大妖,當然是冷厲妖美的殺生丸少爺。
所以說,您為啥會跑來這裡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