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陽宮裡安靜下來,就像是司馬衷依然在寢殿中睡著一樣。沒有人在宮中走動,一切如常。
張度的頭發已經擦乾,張良鋤細細地為他梳理好。
羊獻容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龍床上的金絲花紋出神。走到今日,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直到後半夜,司馬衷悄悄回來了。
他身子肥碩笨重,在暗夜裡竟然也能夠做到悄無聲息,也的確令人意外。他倒是自以為沒有人發現,進到自己寢殿的時候還刻意放輕了腳步,但卻冷不防看到羊獻容坐在自己的龍床上,嚇得大喊了一聲,整個人磕絆到了門檻,差一點摔倒。
要不是門後一直站著兩個太監守著,他們及時伸出了手,將司馬衷牢牢地攙扶住。不過,他還是踉蹌了好幾步,差一點點跪了下來。
張良鋤快速奔過去,用自己的身子扛住了他,這才不至於真的摔倒。
“羊咩咩,你怎麼在這裡?要嚇死朕麼?”司馬衷抹了抹頭上的汗,在張良鋤的攙扶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羊獻容這才站起了身,走到他的身邊問道:“天氣熱,想著皇上可能需要打扇之人。張總管腿腳不便,自然是臣妾過來的。”
司馬衷抬頭看著她,眼中竟然有了幾分懼意。不過,他還是挺了挺腰,說道:“無事無事,朕不熱。”
“那就好。”羊獻容又看了一眼前衣襟已經濕透的司馬衷,“那皇上早些睡吧,臣妾告退。”
“……羊咩咩,你不問朕去了哪裡麼?”司馬衷倒是先開了口。
“不問了,皇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羊獻容已經拉開了房門,“臣妾也回去睡了。”
“哦。”司馬衷眨了眨眼睛,並沒有阻攔他。
因為兩宮之間的宮牆被砸了個大洞,羊獻容也沒走正門,轉身去鑽了這個大洞。但司馬衷也跟著鑽了過來,在洞口抬腳的時候,又磕絆了一下,嚇得兩名小太監又低低驚呼了一聲,“皇上,小心呀。”
羊獻容這才回頭看著他,問道:“皇上又想來天元宮逛逛麼?”
“也不是不可以吧?”司馬衷還笑了起來。
“自然是可以的。”羊獻容回轉身看著他,“或者,您陪著靜兒睡吧,她這幾日總是睡得不安生,夜裡要起好幾次呢。”
“那不好,朕想和你在一起的。”司馬衷伸手去拉羊獻容,但羊獻容躲開了,黑著臉問道:“臣妾這裡沒有沐浴更衣做準備,皇上不如去找其他美人吧。”
“哎,羊咩咩,朕隻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司馬衷歎了口氣,“朕也是睡不著的呀。”
“臣妾睡得很好的。”羊獻容還是不肯被他拉住,又往後退了兩步。
“那你不問問朕去做什麼了?”司馬衷又再次問道,“難道你不是在朕的屋裡等朕麼?”
“不問了,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天元宮的院子裡很是乾淨整潔,連花花草草都沒有。羊獻容讓人把所有的事物全都收了起來,準備隨時去金鏞城。因此,這裡也早就沒有了往日的奢華之美,甚至顯得很是寒酸殘破。
司馬衷站直身子環顧著暗夜裡的天元宮,不由得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朕也給不了你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