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清葉姝的模樣時,感覺都說不出話了。
冬日後初升的日光帶了點寒意,恰巧遮天蔽日的雲被北風吹散了不少,於是有些刺目的日光便傾灑而下,合著雪麵上的白芒,讓人一時間視野都有些模糊了。
竹林間都是冒了點綠尖的翠色,使得那落在眼前人的光影有些斑駁細碎,恰巧一片雪從竹葉上滑落,飄轉劃過葉姝的眼尾,被體溫化開滑下,似淚一般,映襯著皎潔無暇的容顏,讓人心神不寧。
那雙手從白狐裘中探出,暖意融融,風雪迎風送入她袖擺。
但葉姝向來對於任務對象以外的人,都是身處於局外,不沾染分毫的,於是秉著善意扶穩他之後,便把手縮回了狐裘中,嗓音溫柔自持,聽著是個禮數周全的貴女:“貼身之物,小郎君下次可莫要再這般大意了。”
全然沒了往日遠遠一瞧的那種不學無術的紈絝氣息,倒像是天生的皇家太女,通身矜貴氣度無端端地讓人想要臣服。
傅卿雲佇立在雪上,身旁候著的小廝像是才回過神一般,連忙上前將鶴氅披在他身上。
滿身風雪抖落,他像是才收回思緒一般,墨發上沾染的雪經由小廝拍落的手而紛紛揚揚,以至於那視野也是沾了模糊的白。
傅卿雲忙行了個大禮,仿佛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有如蚊鳴般道:“多謝皇太女殿下!”
葉姝溫和地笑著,杏眼眸光柔軟:“既在書院,便不要喚我太女了,本宮還得在傅公子的母親手底下受課業的。”
說完,幾乎於漫天飛雪融為一體的白色身影,便繼續朝著山頂書院的位置走遠了,冬日的溫度是冷的。
但是她那雙不染春水的手上,溫暖的觸感還殘存於手腕間。
傅卿雲撫過手腕,還有指尖的香囊。
鼻尖還飄蕩著冬日皇家用的冷香,沁人心脾。
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交心好友宋兄為何會覺得這位太女殿下對他若即若離了。
這般雖是看著禮數周到的溫和貴女,實際上那沁著柔光的眼底,傅卿雲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裡麵分明沒有什麼溫度。
多年以後,大概傅卿雲才能理解,天青書院竹林雪地間與葉姝這一相見,於話本中是名為一見中意的情誼。
情這一物屬實是不知從何而起。
饒是飽讀詩書,熟記《男經》的傅卿雲,也想不明白這情的由來。
書院中學習的日子過得飛快,不過眨眼間,一旬已過,葉姝也該下山準備動身領兵前往南疆了。
在書院學堂,去太師書房中的時候,偶爾會見到傅卿雲。
便是打了個照麵,葉姝也是記得這個世界位麵的禮節,也隻是對他微微一笑,以表禮節。
反倒是傅卿雲,一看到葉姝笑意清淺的模樣,便會純情到不行,從脖子一路泛開紅暈染到耳垂為止。
太師早就把自己寵愛的嫡子那情竇初開的模樣,看了個清楚。
但也隻能心底輕歎,縱然皇家無情,但他觀這位皇太女日後倒會是個政績斐然的仁君。
他日如果雲兒入了宮,想來以太女這般溫和純善的性子,也不會苛待雲兒。
那宋家長子宋朝意同他交好,入了宮兩人也好互相照應。
葉姝動身前往南疆的前兩日,處於宮中偏僻之地煙雲閣的葉江知才從葉姝口中得知這件事,竟是氣得直接發病了,大門緊閉不願再見人了。
夜半,一直喝到微醺,靠酒醉這個借口,葉姝翻過宮牆。
殿內剛喝完藥,口中儘是苦澀的葉江知聽到窗棱傳來的細微聲響,靜坐於床榻上,良久還是赤足起身下床,打開了窗戶,然後頭也不回地坐回到了床沿。
權當沒看到葉姝這個人。
翻窗而入的葉姝,醉得意識有些模糊,眼眸微眨,忽而湊到了葉江知膝蓋邊。
葉江知還未反應過來,懷中溫軟的少女便湊到了他頸窩間,小狗幼崽般的氣息縈繞在頸側,若有若無地掃過他冷白色的肌膚,如春日低垂的柳枝掃過行人的肩側,讓人心尖發顫。
葉姝忽而摟著葉江知的脖子,柔軟地笑著:“安神的檀香,是皇兄嗎?”
本就鬆散的衣襟被扯亂在少女手中,她還睜著一雙朦朧的眼,望著葉江知,裹挾著果酒甜香的吻,輕飄飄地落在了葉江知唇角。
“皇兄不氣。”
葉江知攬著她腰的手都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佯裝冷待她幾日的神情竟是再也裝不下去了。
他隻覺得這幾日來一直隱隱作痛的心口,被她這聲安撫猶如一隻大掌捏住了心尖絞緊,疼得愈發厲害了。
喉頭湧上了一股腥甜,葉江知臉色煞白,秀氣的眉緊蹙,顯得全身血色都通往了那枚朱砂痣一般,紅得妖豔。
氣得葉江知壓低身子,銜住葉姝的唇狠狠地咬上了一口,與此同時喉間的血氣也冒了上來,順著他的唇角滑下紅痕,一時間顯得這個吻多了點血腥廝磨的意味。
因為病弱,葉江知從來都是溫柔包容的樣子,從未有過現下這般大的情緒起伏,然他自養病以來,葉姝是第一個能輕而易舉引起他情緒變化的人。
“沙場無眼,阿寧若是死了。阿兄是要隨著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