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手心裡瑩瑩可碎的玉石,相敲擊的清脆聲響。
“好了嗎?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意識都有些散亂的葉姝摟著紀寒羽的脖子,小聲問道。
紀寒羽模糊地應了一聲,忽而想起來什麼似的,輕笑著在葉姝耳畔說:“我身體不好。”
個屁!
記仇的紀寒羽實在是太可怕了。
失去意識前的葉姝心底默默地想著,卻被那洶湧而來的初元給喂撐到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葉姝卻不知道,岸邊這動人心弦的景致,完整無缺地落入了一人一鬼的眼中。
霧氣氤氳的河麵,半浮出一道纖瘦的身影,濃密漆黑的長發貼在蒼白的臉側,透出沉沉的鬼氣。
可沈丹顏一雙烏黑到沒有任何光澤的眸子,卻一動不動地盯著岸邊,看著少女繃緊的足尖,弓弦般拉緊的身姿。
還有那淅淅瀝瀝而下,滾落草地間的露珠。
正在給葉姝換上自己校服的紀寒羽,察覺到羅盤的異動,恢複了冷淡模樣的他,抬眸麵無表情看著河麵中央。
透過厚重堆積起來的霧氣,他可以毫無阻礙地看到那個早已死去的少年。
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冷漠道。
“若是你害人,莫要怪貧道手下不留情麵。”
被這聲警示陡然嚇到的沈丹顏,就像是被狩獵者驚嚇了的兔子一般,被嚇得鼻尖都泛紅,收回了停留在葉姝腳踝上的目光。
烏黑的眸子還帶上了水汽,像是被洗清的黑曜石。
如果葉姝要是看到他這模樣,肯定得心疼了。
沈丹顏瑟縮了一下,抿緊了唇,然後下沉消失在了河麵上。
而另一邊,訓練過程中的周懷逸一直心中不太安心,總是擔心著沒有自己陪伴著回家,葉姝會不會不安全。
會不會被不長眼的鬼怪盯上,或者是被劉偉安那種的垃圾欺負。
根本沒什麼心思訓練的周懷逸直接和教練申請了提前結束訓練。
今天的訓練數據也不錯,教練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批準了周懷逸的申請。
周懷逸怎麼都想不到,會在和葉姝回家方向完全相反的十字路口,看到熟悉的少女背影。
她怎麼好好地往那邊走?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心中揣揣不安的周懷逸一拎包,想都沒想就邁開長腿追了過去。
可是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看起來就幾步路,周懷逸卻怎麼都追不上她。
他停住了步伐。
他意識到自己和葉姝一樣,進入了鬼打牆。
心急如焚的周懷逸一等到鬼打牆消失,就焦急地往葉姝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等到終於看到了樹旁放著的書包時,耳邊卻傳來了少女若隱若現的啜泣聲,聲聲破碎不成詞句。
周懷逸停住了步伐,看著眼前的情況。
整個人如同被夏日的閃電劈過般,腦子裡都是止不住的轟鳴聲。
身形高大的少年,就這麼藏身在灌木叢後,黑而亮的眸子倒映著兩人的身影。
自己心心念念喜歡著的少女,正坐於自己最親近的兄長腰際,淚眼渙散,白皙如玉的臉透著粉意,鴉羽般的眼睫粘著碎玉珠子似的淚。
兩人墊著的藏青色道袍被暈染開一大片深色。
饒是再不了解戀愛的周懷逸,也知道這是在做什麼。
耳邊不絕於耳的低泣,就像是一把錘子,將石像一點一點地敲開裂紋,直到完全碎開。
周懷逸就這麼看著,紀寒羽悉心地替葉姝換上他的校服,然後抱著她離開。
此刻的周懷逸,說不上自己的心現在是什麼滋味。
憤怒?不甘?
抑或是兩者都有。
周懷逸很想自己騙自己,說這不過是鬼遮眼,鬼想給自己看到的假象。
可是向來對鬼怪感知很敏銳的他,能夠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鬼遮眼。
他甚至還看到了草地間遺落的頭繩,是葉姝常用的天藍色發繩。
身形挺拔的少年蹲下來,伸出手將掛在草葉間的發繩取下,極其用力地按在了手心裡,骨節近乎泛白。
周懷逸還看到了草葉上掛著殘留的晶瑩,倒映出了自己眼眶泛紅的模樣。
但心緒混亂震怒的少年,沒有暴跳如雷,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反而默不作聲地將兩人留下的殘局,一一收拾乾淨。
裝作不知道就好了。
隻要裝作不知道,她就不會遠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