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小孩子跑得多快呀,又沒看路,一頭撞上去,頓時掀了個人仰馬翻、原地打了好幾個滾才四肢著地趴在地上。他摔的地方離那牛蹄就一步遠,牛邁個步都能踩到他。
陳武侯嚇得大喊:“快救人,拉好牛,莫傷了小公子。”
他的隨從們聞言,趕緊上前把牛拽住,也不敢去碰金貴的侯府公子。
裴三郎趴在地上,似乎痛苦難當地揪住自己的衣服,扯得衣服歪歪扭抿的,扁著嘴,似哭都哭不出來,過了好片刻,才暴發出“哇——”驚天動地的大哭聲。
他哭得撕心裂肺,那叫一個的委屈。他邊哭邊抹淚,沾滿泥濘的雙手頓時抹得臉上全是泥和雪水。那身雪白的羊皮袍子也臟得沒眼再看,整個人如同一個泥球團子。
裴六大喊:“三公子——”又喊:“來人啦……”
鎮武侯早聽到了裴三郎的大嗓門,嚇得他直接跳下了馬車,大步流星地趕來,然後就見他的天神兒子在地上都滾成了泥猴,哭得好不淒慘。哪怕知道這事情很可能是小兒子故意鬨出來的,也疼壞了一顆老父心。他兩步躥上前,查看坐在地上大哭的裴三郎,連聲問:“我兒,怎麼了?哪裡摔著了?三郎,兒呀……”
朝武侯府前圍住牛車的披甲人和戰奴們麵麵相覷,待反應過來後,全都嚇得跪趴在地,渾身發抖。
陳武侯也下了車,問鎮武侯:“可有帶醫匠,趕緊讓醫匠來看看。”
鎮武侯說:“帶有醫匠,但在來時的路上,過臥牛嶺時,被野獸叼走了。”
陳武侯:“……”
裴三郎的哭聲突然止住了,直翻白眼,一副要喘氣又喘不上來的樣子,隨時要驚厥過去的模樣。
陳武侯大喊:“不好。”
鎮武侯嚇得打個激靈,嗓子都喊劈了“三郎!”轉身就朝陳武侯接連作揖,“求陳武侯救救我家三郎,求陳武侯借醫匠一用。”
陳武侯扶住鎮武侯,連聲吩咐仆人趕緊去府裡叫醫匠。
裴三郎憋得臉通紅,額頭的筋都冒起來了,他抽搐著,還自己捶胸口,似在努力呼吸掙紮求生。
鎮武侯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趕緊給他拍背順氣。
陳武侯府的醫匠奔出門,裴三郎長長地呼出口氣,又深吸口氣,又大口呼出,一副終於把那口氣回過來的樣了。
陳武侯在旁邊都嚇出滿頭的大汗,見到他那口氣回過來,也是跟著長長地呼出口氣。這麼小的孩子,最是容易夭折,稍有閃失說不定就沒了。他吩咐醫匠:“趕緊看看,趕緊給看看。”取出絹帕,擦去額頭的冷汗。
這要是鎮武侯府的小兒子死在朝武侯府的披甲人手裡,兩家如果鬨起來,他作為一個親眼見到的目擊者,夾在中間,可得裡外不是人。
醫匠上前摸脈、檢查眼睛和唇膏舌,也不敢說裴三郎沒事。這可是侯門貴公子,他要是說沒事,萬一回頭又病了呢?大冷天的,他坐在雪地裡,皮襖都濕了,衣服也扯開露了風,說不定就著涼發熱了呢?這著涼發熱和受驚發熱,誰說得清楚。他說道:“公子受到驚嚇不輕,得好生服幾記湯藥,小心照看。彆坐在雪地裡了,涼,趕緊抱起來。”
朝武侯府的仆人見到府門口的狀況,早就進入侯府稟報。
朝武侯府的門仆來來回回進出好幾趟,就是沒見府裡有人出來處理門外的事。
鎮武侯連聲朝陳武侯道謝,“大恩不言謝,我兒的性命是陳武侯您救下的,改日一定登門重謝。今日我先帶小兒回府,還請多借我幾日醫匠。”
陳武侯說:“你我說什麼謝,趕緊的,趕緊的先送小公子回府上。”他看這牛車還攔在路上,又喊來隨從,說:“把這牛車挪開給鎮武侯讓路。”
鎮武侯身邊的長隨也回過神來,當即招呼上披甲人把朝武侯府的披甲人和戰奴捆了。
朝武侯府的門仆又進去稟報了。
不多時,之前跟裴三郎起過兩句口舌之爭的貴公子出來了,沉聲喝問:“何人在我門前放肆?”
鎮武侯把兒子交給身後的長隨,拔出腰上的青銅劍邁步就朝朝武府侯衝,“你們平日欺我,我處處忍讓了你們,今日竟然因為一句言語口舌便要謀害我兒性命,我跟你拚了。”他是披甲人出身,征戰多年,年年進山狩獵,身手極好。一步躥上去,斜劍一劈,就把那貴公子的連頭發帶觀帽給削了下來。
朝武侯府貴公子身後的仆從趕緊奔上前去救人,連滾帶爬地把自家公子撈回去。
鎮武侯怒不可遏地還要追進去砍人,被陳武侯一把撈住,“使不得,使不得。”一群人上來連拉帶拽把鎮武侯拉回府。
鎮武侯邊被往府裡拽,邊掙紮邊大罵:“我要向天子上表,我要告他。他堂堂朝武侯府世子,竟因一句言語衝撞就要害我七歲小兒性命,他心腸何其歹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害我兒,我兒才七歲……”
大馬路上的這出好戲早把周圍鄰居門前的仆人都惹出來看熱鬨了。
仆人們看熱鬨的同時還不忘回府稟報,即時傳遞八卦消息。
這會兒又是傍晚,府上的主人們幾乎都在家,於是……不說整條街,幾乎大半條街的人都知道朝武侯府堵住路不讓鎮武侯回府,朝武侯世子被鎮武侯的小兒子罵了句好狗不擋路,便派披甲人謀害其性命,幸好陳武侯剛好回府遇到,把人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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