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衛府的小官賠著笑臉說:“那麼多來曆不明的人攻擊侯府,這裡麵到底涉及何事,還得請三公子多多指教。”想留住裴三郎,好套點不該說的話出來。
魯二郎上前,把兩個官員從頭到打量到腳,說:“我來告訴你。”他指著左邊那位,說:“涉及的事呢,這裡寫著一個‘無’。”又指向說話那人,"這裡寫著一個‘能’。”
他質問他們:“治理京師治安的是鎮武侯府的裴三公子嗎?你問他,那要你們乾什麼的?天子腳下,你們讓人攻到侯府來了,侯爵夫人被人當街追殺了五條大街,沒有一個太庶府和太衛府的人出現。超二品侯爵夫人傷成血人,你們不準她的嫡親兒子去探望,扣在這裡審。眾目睽睽,大家都看著的。”他說完,拉起裴三郎就走。
裴三郎腿軟,走不動。
他扛起裴三郎扔下這兩人走出客堂,大喊聲:“送客!”
魯二郎把裴三郎主院的正堂才把他放下。
正屋是待客的地方,左右廂房是主人的起居室。醫匠正在裡麵救治鎮武侯夫人。
裴三郎仍舊在抖,腦子有點亂。
結仇了,豎敵多,所以才有這麼多的危險。可他想到鎮武侯被人奪了富饒的封地,被一個侯世子在家門外堵住路回不了府,他爹過魯城連城門都不進、舍不得錢住客棧露宿野外,他覺得自己乾得沒錯,不後悔。他家有嫡出女郎,他家有金子,是他家錯嗎?就活該等著被搶嗎?亂法典不守禮法的可不是他家!
薑二郎在錢莊等著戰奴們來報,得知已經救下鎮武侯夫人送往鎮武侯府,他叮囑總管事看好錢莊,自己打馬飛奔趕往皇宮,請守宮門的門郎將派人幫他傳個信,他有急事要見父親。
薑二郎的父親義公是天子的刻詔,那是早上宮門剛開就進宮、一直到落鎖前才出宮的天子近侍。薑二郎大熱天滿頭熱汗地騎馬過來,顯然是出了大事,門郎將當即派人去通傳。
過了好一會兒,義公匆匆出來,問:“何事?”
薑二郎說:“有死士勾結野人、暗甲人糾集千餘眾當街襲殺鎮武侯夫人。鎮武侯夫人帶的三百戰奴全部戰死,她奔逃五條大街,太庶府和太衛府的披甲人冷眼旁觀,無一人上前。”
“鎮武侯夫人逃到我們錢莊外,被我們救下。我們與十七名死士展開死戰,那些死士像是接了死任務,一直搏命至死,我們傷了二十多個戰奴,死了八個。”
義公一把揪住薑二郎的手腕,問:“千真萬確?”
薑二郎說:“我、魯公府的魯二郎、雲公府的杜四郎當時就在錢莊,我們身邊的戰奴都派去救人了。裴三郎擔心出事,早就向我們借了戰奴到府上。我們借給鎮武侯夫人的一百六十個戰奴跟隨在她的身邊,出事後全都沒見到,想必已經是戰亡了。”
義公把薑二郎打發回去,便匆匆去稟報天子。
天子因為造反的事,一個月沒睡好覺,這幾天不容易心情好點,終於把拚圖拚完了。
他見到義公見完兒子滿頭大汗地回來,笑吟吟地說:“來,義公,看看我這拚圖是不是全拚對了。瞧你,累成這樣,你那二郎是個出息的……”話沒說完就見義公跪下了,問:“他闖禍了?”
義公跪地,顫抖著把薑二郎剛才的話重複了遍。
天子敏銳地抓到兩個字“死士”,端著拚圖盒子的手抖了好幾抖。他把拚圖扔回到桌子上,立即派人出去查實。
不多時,太庶和太衛來了,向天子稟報京裡新出的事:鎮武侯夫人想抓京中那些無職無地無產的披甲人賣成奴隸,故意製造事端,先以嫡出女郎誘捕,又再用重金誘捕,引發眾怒,遭到披甲人襲擊。她的那些金子還把城外的野人引了來,引發了血案。武侯夫人逃回府上,太庶府和太衛府當場抓獲近百人,目前正在全力追捕其餘逃竄人員。
天子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二人。
太衛叩頭:“鎮武侯夫人擾亂京師,引發械鬥,不知該如何處置,還請陛下示下。”
天子朝門外喊了聲,一名身穿銅鑄甲衣,胸前、肩膀上、腰帶都鑄有虎頭的男子曲膝抱拳低頭行禮:“陛下。”
天子說:“你去把鎮武侯夫人和她的嫡三子一並帶來。”
那披甲人抱拳領命,轉身出去。
過了大概有兩個時辰,鎮武侯夫人渾身纏著滲血的布帶、被放在板子上抬到了天子的宮裡,旁邊還有個裴三郎被披甲人扛進來,後麵還跟著個魯二郎。
披甲人把裴三郎放在地上,裴三郎就癱在那,不停地抖。
天子起身看著躺在板子上頭發斑白、滿臉憔悴還要掙紮著起身行禮的鎮武侯夫人,說:“免禮,好好躺著,彆動。”他又問裴三郎:“你怎麼嚇成這樣?”
裴三郎說:“有……有死……有死士殺……殺我,太衛……太衛府的官員還……還……”
天子問:“還什麼?”
裴三郎說:“他……他們把來刺殺我的人的屍體都……都拉走了,說……說我犯……犯了眾怒……”他嚇得要哭卻連哭都不敢哭的樣子,說話都在哽咽,“娘……娘重傷,太衛府和太庶府的人要……要審我,不……不讓我見娘,魯……魯二哥……扛……扛走了我,我……我才見到娘……”
天子問:“犯什麼眾怒?”
裴三郎說:“他……他們說娘抓奴隸賣引起的眾怒,可……可娘說……襲擊他的那些野人用的銅製武器,穿著甲衣……還……還有好幾十個死士……”
天子問跪在身邊的另外兩人,“你們怎麼說?”
太庶和太衛俯跪在地,不語。
皇後挺著個大肚子牽著自家嫡長女進來了。
天子趕緊過去扶住她,問:“你怎麼來了,當心身子。” 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下,又在她的身後塞上軟墊幫她撐住腰,又問俯身跪地的魯二郎,“你有何話說?”
魯二郎把聞訊從錢莊趕出來時見到的那些稟報給天子,更是重點提到:“鎮武侯夫人被死士追殺時,他們前腳從巷子前跑過,後麵就有太衛府的人從巷子裡出來,卻是看了他們一眼後,就朝相反的方向去了。”他又把鎮武侯夫人馬車遭襲的位置和救下鎮武侯夫人的位置報給天子。
天子立即讓人去取來京城的輿圖,找到魯二郎所說的兩個位置,又再看向鎮武侯夫人,一身侯門貴族夫人的標配,雖然是戎裝,可品級地位一目了然。
魯二郎又向天子稟報,死士凶悍,是他和義公府的薑二郎、雲公府的杜四郎以及彙通錢莊的戰奴們一起出力,才救下鎮武侯夫人。“當時太禮府正在走金子,主簿在場,也可為證。”
天子又讓人去宣太禮府的主簿過來。
主簿被天子叫來問話,自然是看到什麼答什麼,包括是薑二郎派出的錢莊戰奴,以及薑二郎走後,戰奴們抬回錢莊的死士屍體又被太衛府的人強行搶走。太衛府的人為此還跟錢莊起了衝突,打傷了總管事,刺傷了兩個戰奴。
天子問:“確定是死士?”
主簿說:“他們身手敏捷矯健,悍不畏死,至死方休。”他又把當時那些死士怎麼悍不畏死詳細稟明天子。
太庶和太衛的冷汗往下淌。他們的雙腿因跪太久又痛又麻,都快失去知覺。
天子問鎮武侯夫人,“你抓奴隸的事,又如何說?”
鎮武侯夫人忍住傷口疼痛,吃力地說:“我聽聞京裡的女郎害怕遭到擄劫都不敢出府門,我不信,便找來身邊侍女冒充嫡女試了下,果然遭劫。之後,太庶府和太衛府清剿城中匪徒,便又傳出我抓披甲人販賣奴隸的事。我確實擒下襲擊我的野人,一共賣了五十個奴隸,得銅錢二萬五千文,還分了一萬文出去。”
皇後抬眼看向鎮武侯夫人,這是她這輩子見到陸敏賣奴隸最少、虧得最慘的一次。
天子總結道,“根據你們的說詞,是城裡的遊散披甲人沒能劫成鎮武侯府的嫡女,齊齊發怒責怪鎮武侯夫人沒有嫡女給他們搶,於是糾集人手,又去搶她車駕上的金子以及攻擊鎮武侯府,還把鎮武侯夫人刺成重傷,並且不惜派出死士參與其中。”他指向太庶和太衛,“據你二人所說,抓捕百人,餘者逃竄?”
太庶趕緊說:“必當全力清剿餘孽,肅清京中治安。”
天子怒極而笑,“肅清京中治安?”他怒聲喝問:“你先回答朕,那些死士,那些兵甲,那突然聚集起來的披甲人都是從哪來的?”太庶和太衛向他稟報的竟然是鎮武侯夫人販賣奴隸引起眾怒!
太庶叩首:“陛下,鎮武侯夫人親口所說要設局抓披甲人販為奴,是她引誘披甲人聚集生事,方才聚眾如此、引發此事次端,還請陛下明查。”
鎮武侯夫人撐著傷坐起來,“我堂堂侯府,家裡有女郎有金子不能拉出來見人麼?”她一激動,扯到傷口,疼得直抽氣。“千餘之眾殺儘我三百戰奴,野人能夠在京中聚集如此之勢,反成我這遠道而來的鎮武侯夫人不是。今日圍攻我的那些人若是放到其他城池,足夠攻城奪地。”
裴三郎跪在那,繼續抖著,用帶著鼻腔的聲音慢吞吞地說,“一位嫡出女郎,或者是二百兩金子就能聚來一千多野人和死士,光天化日公然圍攻侯爵夫人、攻擊侯府,如果有兩萬兩金子呢?能聚來多少野人和死士。”
太庶和太衛的冷汗都在往下淌。
太庶和太衛趴在地上不動。
皇帝的視線落在裴三郎身上,盯著他,說:“裴曦,抬起頭來。”七八歲大點的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讓人有點刮目相看。
裴曦抬起頭。
然後,皇帝就看到了一張哭嘰嘰的、全是淚水和鼻涕的臉,還扁嘴拚命憋著不哭。醜得沒眼看。
長公主:“……”原來這就是痛哭流涕呀。
皇後吩咐身旁的內侍,“快給他擦擦。”這鼻涕都流到下巴上了。
她又撐著腰起身,說:“鎮武侯夫人留在宮裡治好傷再回,裴三郎也留下。”在眾多內侍的摻扶下走了。
天子顫顫兢兢地看著他那頂著大肚子的老婆出門,招來親隨軍披甲人清查死士來源、城中的披甲人、野人、暗甲人、私藏的武器,以及武器來源。
他又讓義公擬詔,封鎮武侯夫人為鎮國夫人,從一品待遇,賞黃金千兩,賜封薑二郎、魯二郎和杜四郎為勇義郎,賜勇義牌匾,賞黃金百兩。
太庶和太衛、包話太庶府和太衛府上下,全讓天子派親隨軍拿了,再由三公會同太禮府、太內司嚴審徹查。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