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侯和嚴世侯各帶十名百夫長進府,府外的大街上站滿了整裝執戟的親隨軍披甲人。
兩位親隨軍門郎將帶著百夫長與太庶到內堂說話,不多時,便從內堂出來,又帶著府門外的親隨軍離開。他們離開時,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件卷好的布包,裡麵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兩位天子門郎將剛走,瑞臨公主又來了,帶著人進入太庶府內堂,約摸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才離開。
那些原本還想逞點威風的貴族,覺察到有大事發生,趕緊夾著尾巴走了。
不多時,鎮國夫人府發生的事便在京中傳開,銅錢精府上被人塞了五百銅戟頭都還不夠數,一時又淪為笑談。
京裡流方紛飛的時候,那些跟庶皇子們有血親關係的公侯府邸最先遭到親隨軍的搜查,京中供炭的豪商們也都有親隨軍登門,查他們的貨物流向。
親隨軍考慮到鑄銅的人會分批買炭,把各炭商賣出去的炭做了整體彙總,仍然沒有查到購炭異常的公侯。士族豪商家都查過,毫無頭緒。銅戟和銅模也沒有哪家府裡能夠對得上。
他們查來查去,隻查出些士族豪商或無官職的披甲人私造銅器刀具,一通拷審下來,全跟此案無關。
炭商雖然隻是被親隨軍問話,但一個個的全被圍了府,全家老小都嚇得瑟瑟發抖,唯恐受到牽連被抄家滅門。
有一個大炭商對嚴世侯悄聲提了句,“要說用炭,滿京城屬曦公用炭最多,但他在京郊有莊園自己燒炭,從不買炭。”
嚴世侯如醍醐灌頂,當即找到安世侯,分頭出城搜查城外莊園。
兵械進城會被詳查,做登記。這麼大量的銅戟頭在城外鑄,很難在短時間全部運進來,但炭火糧草等日常用物卻不會受管束,想怎麼運、想運多少都行。
依然是與庶皇子有血親關係的公侯家的莊園受到重點搜查。
能在城郊有地有莊園的,皆是公侯之家,根本不必考慮士族豪商。
嚴世侯查到三庶皇子嫡親大舅舅預公家的莊園。
預公府,累世公侯,一門雙公十七侯。
預公的嫡親妹妹就是為今上育得三庶皇子的預皇妃。
今上後宮,正宮娘娘為正妻,與天子同等,為君。往下,便是協宮娘娘,再往下皇貴妃、皇妃、貴妃,之後是德、淑、惠、莊四妃,再是九嬪,再往下全是美人。
大庶皇子和二庶皇子,如今皆已是殘疾之身,已經沒有成為儲君的可能。於是,今上儲君的排序便是嫡皇子、協嫡皇子,而眾多嫡庶皇子中,唯三庶皇子滿七歲,有年長的優勢。
嚴世侯到了預公家的莊園,把炭窯和冶煉仔仔細細地搜查過,恨不得挖地三尺,仍沒查出異常。
他再去到伐木的地方,也看不出什麼,隻得回返。
他走在半路,忽然看到冰雪覆蓋的山林中似有一條模糊的小徑。
那條小徑乍然與周圍無異,再看似偶有人行走,細看又像是山裡獵戶或莊子裡的戰奴進山狩獵踩出來的。
他雖為世侯,但家裡世世代代都在親隨軍中任職,從小便要入山林學習狩獵以及如何在山林中存活,搜捕野人、野獸更是最基本的本事,林子裡的種種痕跡皆很熟悉。
這小徑蹊蹺便蹊蹺在,如果是通往獵戶家的路,它會因為常年行走,更寬一些,沿途的植物草被也會被砍掉以便行走。如果是狩獵鑽進去下套挖陷阱走過的路,會窄到隻容人側身擠過。它卻在兩者之間,就像是臨時踩出來的,在走過一段時間就又被廢棄了。
嚴世侯既然覺察到異樣,自然不會放過,當即招聚手下沿著小徑往裡搜查。
他們走進去沒多遠,便見山林遠處似有野人一閃而過。
一名披甲人說:“將軍,此處有異。”
嚴世侯揮揮手,示意親隨軍做好防備,之後繼續往前。
這條路幽深崎嶇,地上是半尺厚的積雪,人踩在上麵嘎吱作響,但沿途沒有新鮮腳印,顯是近段時間都無人行走。
野人鑽習慣了林子,為了生存狩獵,通常會循著獸徑走,不會走這條路。
林子很深,有些難走的地方還有銅器鑿石頭修成的簡易台階,或者是搭了木板。
他們往裡走了足有兩三裡路,眼前豁然開闊。
大片的樹被砍伐光了,隻剩下矮矮的樹樁。
合抱粗的大樹,得拿銅器才能砍掉。
嚴世侯當即令人散開搜查,很快就找到了被推平的窯爐,四下到處都是碎炭以及未燒完的木頭。
他的腦海中蹦出一個念頭:找到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