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進殿,見到天子和七歲的小太子都在,沒見狗蘿莉蹤影。
小太子正在提著毛筆在練字。他手上握著筆,眼睛盯著進殿的裴三郎看了好幾眼,又扭頭朝被屏風隔開的另一間宮室望去。
臥槽,狗蘿莉在呀。躲什麼屏風後呀,你到是出來呀。你知不知道我在閻羅殿門口轉了圈。裴三郎看了眼屏風,上前,向天子和太子行禮。
天子說:“賢婿免禮。”他說話間,看向跟著跪在裴三郎身後的親隨軍,以及兩個癱在地上、下巴脫臼的麵生宮侍,問:“發生何事?”
裴三郎先請守宮門的千夫長將宮門口發生的事告訴天子。
千夫長將裴三郎怎麼到的皇宮門外,又拉著安世侯到一旁說悄悄話,之後安世侯和裴三郎怎麼吩咐他,他們剛穿過宮門就遇到宮侍,以及宮侍說了些什麼都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了天子。
太子手裡的毛筆“啪”地一下子落在紙上。他強自鎮定,隻是小臉白了幾分,又下意識地朝屏風後看了眼,再把毛筆撿起來放在筆架上。這筆架和文房四寶都是姐夫送的。
裴三郎這才說:“昨夜糧倉大火,今日便有麵生的宮侍來傳詔,臣心感不安,恐再出事,便做了防範。臣想著,萬事小心謹慎些,總不為過,若是錯怪宮侍,臣願受責罰,也好過明明覺得有異而不作防範,被賊人害了去強。陛下召見臣,向來隻在天鳳宮,臣剛入宮門,便有宮侍意圖將臣領到其它地方,便拿著拿下宮侍,到天鳳殿求見陛下。”
天子冷眼看著那兩個癱成泥的宮侍,“假傳天子詔令,真是膽大包天,傳典刑司。”他抬手,讓親隨軍們下去,衝屏風後喊了聲,“青鸞。”
羽青鸞出來,叩首行禮。
天子給了他一塊令牌,說:“朕給你便宜行事之權,可先斬後奏。”
羽青鸞叩頭行了一禮,雙手接過令牌,當即令人押著那兩個宮侍走了。
裴三郎都沒看清人,狗蘿莉就走了。她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勞資好委屈的!最過分的就是這狗蘿莉個頭不要躥得太高,目測身高至少一米七三以上。她往外走,後背挺得筆直,整個人給人一種剛勁有力的感覺。她落在地板上的步子,好像有點生氣?錯覺?還是真的有點生氣?
“咳咳!”天子清了清嗓子,又揮手讓宮侍們都退下,隻留下太子在宮裡。
天子衝太子招招手。
太子放下筆,用手絹快速擦乾淨手上沾的墨,過來,向裴三郎拱手行了一個家禮,喊:“姐夫。”
裴三郎頓時有點被安慰到,不過,他還是回了一禮,喚道:“太子殿下。”
太子在天子的下手挑了個與裴三郎齊平的位置坐下,一副小大人模樣,他問:“姐夫可有受驚?”
裴三郎回道:“回太子,有一點點。”他想到糧倉被燒,就忍不住憤怒。
他把燒毀的糧食損失,死於大火中的守糧戰奴和搬運苦奴數量,以及周圍被大火殃及的居民情況都告訴了天子和太子。
太子的臉上難掩氣憤,對裴三郎說:“姐夫,父皇、皇姐和本宮,一定給你做主。”他扭頭對天子說:“父皇,當拿下……”他想到皇姐說的要拿住實證,叫人無可反駁後才能動手,又把拿閔公世子的話咽回去,改成:“嚴查縱火行凶者。糧為根本,燒糧者罪大惡極,罪不容赦。當誅!”
裴三郎扭頭看過去。兄弟,你才七歲。小學一年級的年齡!天家的孩子都是這麼早熟的嗎?還是從小耳濡目染,早早地接觸這些,胎教就與眾不同?
天子扭頭對太子說:“穩重。”
太子頓時收斂神情,恭敬地拱手行禮,“是。兒臣遵命。”
裴三郎:“……”七歲孩子,要人家穩重。難怪狗蘿莉養成那性子。凸!
天子對裴三郎說道:“你無須有顧忌,想做什麼,儘管放手去辦,一切有朕。”他頓了下,問:“此次火燒糧倉之事,你有何打算?”
裴三郎說:“糧食被燒,臣很痛心,很憤怒,也確實損失慘重,但隻要買賣還在做,便不算傷筋動骨。閔公再是勢大,也攔不住彆人賺銅錢金子。臣的糧食被燒,京城的糧食趁機提價,自然會有更多的人把糧運來賺取差價。算時日,我二哥應當已從海疆出發,他每經過一城都會設立售鹽點。有廉價鹽出售,閔公的優勢頓時全無,產糧的各公侯自然不會再買他的賬……咳,受他轄製。”他頓了下,說:“禮尚往來,他燒臣的糧,臣便去擠兌他的糧食。”
天子說:“累世公侯,家底頗豐,是不怕擠兌的。”
裴三郎說:“閔地產鹽,也隻產鹽。鹽利一失,便成無根浮萍。累世公侯,有三樣最多,金子、土地、稀世珍寶,有遠見些的,會囤糧,但閔地有鹽利,要買糧很是容易,又地處西南,天氣潮濕,糧食容易生黴不易保存。斷他鹽基、糧路、商道,擾亂他封地的正常買賣,他便難以為繼,隻能坐吃山空。閔公封地之外吃的都是廉價鹽,閔公產鹽,他封地吃的反倒是高價鹽,必定會使封地的人心生不滿。臣再送他封地貧苦良民海鹽,進一步挑動他們對閔公的不滿,讓他失去民心。糧、鹽雙管齊下,想是能有所作為的。具體行事,還需想想,原也沒想跑那麼遠的,隻是被燒了糧食太過氣憤,臨時隻能想到這些。”
天子讚道:“善!”打仗打糧,裴曦能牽製住閔賊的糧,又能為他運來糧,他便不怕那些累世公侯聯合起來造反。即使他們反了,他也有底氣和把握打贏了。
裴三郎前腳剛出宮,天子便派親隨軍去查抄閔公府以及與他往來密切的公侯府邸,同時由嚴世侯親自率領五千親隨軍、兩千騎兵直奔海疆去運鹽。
緊跟著,一道天子詔書下達,閔公與協後聯手謀害天子嫡長皇子、嫡三皇子、肆意造抹黑太子名聲,意圖扶持協嫡子繼位,以竊取皇位,其罪不赦。
詔書下達,一萬京隨軍出京,直奔閔公封地福棲城。
緊跟著,又一道詔書下達,朝城大豪商裴曙製出廉價的海鹽,解天下缺鹽之苦,封大豪商裴曙為世侯,劃其製鹽之地方圓六百裡為封地,賜封地名為鹽城。
他又再下一道詔書,太商府成立鹽監司,負責監督鹽務,杜絕任何人哄抬鹽價攫取暴利,各封地售鹽的價格,一律不得高於朝廷定價。臨海諸城,可設鹽場製鹽、售鹽,但所有鹽場必須先獲取太商府的經營許可證方可開設。所有鹽場皆受朝廷監管,不得私自製鹽售鹽。
天子一連串詔書下達,直接把京城砸懵了。
緊跟著,四千斤極細極白的海鹽抬到了太商府門口,向京城諸眾展示,什麼是海鹽!
至於鹽價,粗糧的價格加上路上運輸費用。
礦鹽的柴火費都不止這個價。尋常人家節約一天的吃食就能買吃上半年的鹽。
裴三郎也被天子給砸懵了:未來老丈人,你這一出手,沒我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