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羽青鸞帶著換上新做的便服,帶著親隨軍出宮。
她這是第一次自己出宮。
她以前出宮都是跟隨父皇去神鳳山祖廟, 擔心遭到刺殺, 乘坐的鑾輿遮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
她對宮外世界的了解,除了彆人口述的,就隻有自己在站在宮門口的城牆上看到了。她小時候會沿著城牆跑, 但趴在城牆上看到的除了皇宮的護城河, 就隻有護城河外的樹木和往來車輛,以及遠處的房頂。
她從不知道街市是何模樣, 唯一能有些聯想的便是宮門口的冰食攤。
長公主府距離皇宮正門並不遠,因此,她並沒有備車駕,而是步行出宮。
身旁跟著十二門郎將之一的孫大才。
孫大才是親隨軍中本領最強的,十萬親隨軍的總教頭, 也是她的武課師傅之一。她天生神力, 但師傅讓她一隻手, 她都打不過。
舉鼎之力孫大才。
她父皇聽說她要出宮看府邸,急召孫大才入宮,陪她出宮,不然不讓她去。
她父皇上次大驚失色,臉色都嚇白了, 還是她驚了馬。
馬發足狂奔, 她父皇帶著親隨軍緊緊地追在她的身側, 聲嘶力竭地喊她抱緊馬脖子抓緊馬,不要鬆手。她被抱下馬時,她父皇滿頭大汗,臉色蒼白,抱緊她,渾身發抖。她已經很害怕了,要安慰他,還要顧及他的帝王顏麵,隻好說她沒有被嚇到,讓父皇放心,不要害怕。
雖然她認為不會有事,但為了讓父皇放心,接受安排就好,於是出宮的時候身邊跟著孫大才,以及三十名身著便服的親隨軍。
出宮,直行約一刻鐘左右,便見到了長公主府的院牆。
青磚砌成的院牆有一丈多高,上麵蓋有金色的琉璃瓦,瓦當上還有瑞獸和祥雲圖案,襯得周圍那些青磚黑瓦的府邸低矮黯淡很是樸素。
院牆內則是金碧輝煌的房頂,飛簷頭拱,房脊兩端還有翹首的小獸。
她走了沒多遠,便到了府門口。
府門口建得比青鸞宮的宮門口還要氣派,門口還蹲有兩頭威猛的石雕巨獸。
她聽裴曦說,那叫麒麟神獸,能騰雲駕霧能噴火,能避一些邪祟,是用來鎮宅的。
四腳獸能騰雲駕霧?怎麼飛?
羽青鸞打量半天這頭麒麟獸,也沒看出它像是能飛的樣子。
一側的府門口突然開了。
開側門?她回府給她開側門?羽青鸞打量兩眼正門,又看向側門,卻見身著銅甲的親隨軍隊伍從側門裡出來,千夫長井康牽著馬出府後,翻身上馬。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魚貫而出,馬車兩側緊緊地跟隨著強壯的披甲人和戰奴。戰奴們出府後,又有親隨軍快步出府,圍在戰奴外,把兩輛馬車牢牢地護在中間,之後,又是一百名親隨軍。
整支隊伍不算仆人,僅護衛就有二百四十餘人。這“餘”是在親隨軍中任職一個千夫長、兩個百夫長,以及裴曦身邊率領披甲人的十夫長。
她沒想到回自己的長公府會遇到裴曦,還是……這副陣仗的裴曦。她父皇在宮裡出行,都沒他有排場。
門郎將孫大才告訴羽青鸞,“曦公是全京城貴族中最難刺殺的人。三輛馬車裡隻有一輛裡有他,其餘兩輛裡坐的是手拿刀斧的戰奴。”
羽青鸞:“……”她扭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做仆從和戰奴打扮的三十名親隨軍,跟裴曦一比,頗有些寒磣。好在周圍還散開著不少裝作路人的親隨軍,能讓她找回點排場。
她帶著人不緊不慢地跟在裴曦的車駕後麵,想看他要去何處。
車駕到路口,並沒有往公侯大街拐,而是繼續徑直往前。
羽青鸞:“……”她沒備坐駕,她沒騎馬。調頭回去?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眼一旁的武課師傅,覺得這時候回去,怕會被悄悄笑話,索性就當自己出宮見見京城風光。這個時間,裴曦總不會出城,想是不會走太遠。
她跟在馬車後麵穿過好幾條大街,走了將近一個時辰,裴曦的車駕才停下來,似乎是要往旁邊的一家頗為豪氣的店鋪裡去。
她抬眼看去,隻見那店鋪的牌匾上掛的是鎮國夫人的徽章。
原來這就是鎮國夫人的珠寶首飾飾鋪,竟然開得如此之遠。
她不等裴曦下車,徑直朝著店鋪裡走去。
門仆見到一位腰纏玉帶,身後跟著壯仆、戰奴的女郎昂首挺胸地走來,那氣勢比他見過的任何貴人都要強盛,趕緊俯身叩首行禮,再把人迎進去,客氣地詢問:“不知女郎有何吩咐?”
羽青鸞回頭望向門外,最中間的那輛馬車上鑽出一個頭戴幃帽、手拿折扇的男子。
他低頭踩在條凳上緩步下車,邁著比女郎還要悠適緩慢的步伐進門。他進門後,摘下頭上的幃帽隨手遞給身旁的侍從,問管事,“新玉飾到了吧?”
這人滿身清爽,說話間自帶三分笑意,那皮膚白皙泛著水嫩,宛若玉脂。他神采飛揚的從頭到腳散發著喜意,眉眼間全是風情。這要是生成女郎,怕是滿京城的兒郎都得瘋狂上門求娶。
裴曦覺察到店裡的客戶在看他,扭頭見是個女郎,那腰上纏的玉帶三十金打不住,遇到豪氣的估計能賣到五十金,這成色,滿京城都找不出幾樣,都在宮裡呢。這八成是哪位王公貴女來找他娘的。人家盯著他看,他不好意思不打招呼,畢竟是他娘的客人嘛,於是拱手行了一禮,意思是,失陪,您自便。
他轉身去挑玉飾。
羽青鸞:“……”裝不認識?
孫大才:“……”往日裡那般有眼力的曦公,今日怎麼瞎了?他小心翼翼地去察看青鸞長公主的神色,不辯喜怒。
羽青鸞狀似查看店中售賣的物品,逛到裴三郎的身邊,便見他正在低頭挑玉飾。托盤裡擺的玉飾有成對的,也有女郎款的,皆是上等美玉製成,雕工亦是不俗。
此人神情專注,手裡的玉與他極為相襯,她約摸知道神玉公子之名是從何而來的了。
裴曦的眼角餘光往右瞄,發現有隻女色狼在看他。他緩緩扭頭看過去,發現女郎還盯著他的臉看,色相十足。
他果斷地拉起托盤往旁邊挪出三尺遠,保持距離。
羽青鸞:“……”
孫大才“咳”地咳了一嗓子。曦公,你這是作甚呀。我都替你著急。
羽青鸞扭頭,目光眼氣騰騰地望向孫大才。
孫大才當即把視線從羽青鸞的身上挪開,不動聲色地與長公主離遠了點。曦公,您自求多福。
裴曦聽到咳嗽聲,回頭,頓時滿臉笑意,“孫門郎,今日休沐?”
孫大才心說:“原是休沐,陛下急召進宮,陪長公宮出府。”可這話,他不敢說。他下意識地看了眼羽青鸞,希望曦公能注意到這位是誰。
裴曦順著孫大才的目光看去,以為他是誤會了,趕緊離那女郎更遠,急忙撇清,“這是我母親店裡的客人,想是來尋我母親的。”他又問管事:“我母親何時回來?”
管事朝著裴曦和女郎拱手,“夫人約是傍晚時分回。”
這才半下午,離他娘回來還早著呢。他不能客人往外趕,當即招呼機靈的仆人過去好生招呼,對女郎說:“女郎請自便,有何事儘管吩咐管事,這店裡的事皆由他掌管。”讓管事過去招呼那女色狼,然後拉著孫大才,請他幫忙挑玉。
狗蘿莉經常往親隨軍大營跑,不是練武就是踢球,皮膚肯定白不了。玉也挑人的,要是沒挑好,戴上去的效果就是買家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