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正月,鎮國府人的珠寶首飾鋪便關門停業了。
去年,秋冬新款剛上市便被兩家新開的珠寶首飾鋪仿了去。他們仿也就罷了,還四處宣揚她的鋪子賣得貴,講玉和寶石才多少錢,被她加點銅點金子鑄成首飾就要賣到天價上去。
鎮國夫人無話可講,在京城最是繁華熱鬨本該上春季新款的時節,直接關鋪。
這不僅是不想讓他們仿,而是買賣已經不如以前好做,且有一年難過一年的趨勢,日子不太好過的時候,大家都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花錢。
初八夜裡,羽青鸞剛睡下不久,便感覺肚子陣陣作疼,忍了一會兒,便有愈演愈烈之勢,且肚子有種陣陣下墜的疼痛感。她輕輕地喚了聲裴曦。
裴曦聽到她的喊聲,以為是要起夜,當即翻身下床去扶她,迷迷糊糊中聽到一句,“好像要生了”,瞬間嚇醒,見她額頭都疼出冷汗,趕緊摸了摸她的褲子,說:“羊水還沒破,我現在去叫醫匠和產婆過來看看。”他匆匆穿上衣服,去到院門口吩咐守夜的戰奴,“立即去傳醫匠和產婆,速去。”
戰奴抱拳領命,拔腿飛奔,趕往後院。
裴三郎回到屋子裡。
羽青鸞側躺在床上抱緊肚子,額頭一層細汗,嘴唇緊抿,顯然疼得難受。
裴三郎輕輕地替她擦了汗,輕聲說道:“醫匠很快就來了,彆怕的,我會一直守著你。”
待醫匠和產婆來時,羽青鸞又不疼了。
產婆和醫匠要替羽青鸞做檢查,請裴曦回避。
裴曦陪坐在床頭,說:“忙你們的。”安撫地輕輕拍著羽青鸞的手,對她說:“彆緊張。”
羽青鸞低聲說:“本宮不緊張。”
兩個產婆上前,扶著羽青鸞調整了下位置,之後再有一個產婆過來掀開一半被子,去檢看了下羽青鸞的情況,又摸了摸肚子裡胎兒的位置,說:“胎位是正的。我們這便把熱水和用器準備上,時刻候著。”她說完,恭敬地叩了一個頭,起身出去安排張羅。
羽青鸞輕聲叮囑:“母後覺輕,彆吵著她。”
裴三郎應下,又派戰奴把侍奉羽青鸞的女官和宮女都叫來,開水、熱水都備上。
接生用的剪刀是百鍛劍融過重新打的,半點鏽都沒有,這會兒已經下鍋煮上,消毒。
他有酒精,但糧食提煉的酒精,用的是蒸餾提純技術,他自己都不知道度數夠不夠。打仗時用酒精清洗傷口,有比沒有強,在家裡給剪刀消毒自然選擇用開水煮更實用。
……
皇後宮裡的女官聽到院子外來來回回的走動聲和輕聲說話的聲音,披上衣服出去,見產婆往長公主的院子去,當即回房穿好衣服趕過去。
通稟之後,她進入內室,見青鸞長公主睡在榻上,曦公守在榻旁。
裴曦把她領出院子,低聲說:“還不到要生的時候,先準備上,以防忙亂。彆吵醒母後,待要生產的時候,我派人過去。”
女官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貴族家的主母要生產時,會提前備上一間產房,待要生產的那兩天便挪過去,由產婆照料。男主人都會避開,不會進去,說是血腥氣重,怕衝撞到。可哪裡是怕衝撞,是以前有過公侯進產房,恰好見到孩子出生的景象,嚇得癱軟在地,顏麵儘失。
前幾日,娘娘提過將長公主挪去產房的事,曦公與長公主和娘娘商議把產房安排在正屋,還召來醫匠和產婆羅列清單,把要準備的事項一條條排列上,安排得詳細周全。他比宮裡生產準備得還要充足。
他不想挪產房,又如此上心,大家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
裴三郎看沒什麼事,脫下外袍,準備挨著羽青鸞眯會兒。
他剛躺下,羽青鸞又疼醒了,沒過多久,羊水破了。
他當即把守在等在外麵的醫匠和產婆叫進來。
醫匠和產婆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沒他用武之地。
他守在羽青鸞的身邊陪著她。
外麵的人都傳羽青鸞是天子皇後獨寵的長公主,十萬親隨軍在握,權勢滔天。可她生長在宮廷裡,其實非常沒有安全感,特彆是在懷孕後,他能感覺到她隱藏在內心裡的恐惶。
她確定自己懷孕的當天,便交出宮權,關閉府門,把自己放在父母和夫婿的羽翼保護之下,將外麵的一切紛爭隔離開。這特彆像要產崽的母獸在生產前,又像受傷的猛獸,怕被敵人趁虛而入,找一個很隱蔽的角落藏起來。
生產時,是最大的一個難關,他守著她,她能安心些。
羽青鸞最開始是一陣一陣地疼,待後越來越頻繁,產婆們也忙碌上了,時刻查看宮口的情況稟報給他們。
她疼急眼了,握成拳捶在他的胳膊上,說:“本宮不生了。”
裴三郎這會兒無比羨慕那些能打鎮痛針和可以邊生孩子邊玩手機的。玩不了手機,可以用彆的來分散注意力,於是跟她說話,給她講故事。
到快天亮的時候,產婆告訴他,孩子要出來了。
這時候講故事已經不管用了。
羽青鸞忍痛,忍到嘴唇都咬破了,眼淚簌簌地往下淌。他又趕緊去找塊毛巾給她咬住,然後又挨了幾拳捶。
他派人去稟告皇後。
……
女官從長公主的院子裡回來便沒睡,等來人通稟,當即去把皇後叫醒。
皇後聽說入夜後不久就發動了,到這時候才叫她,氣得指指女官,明白她們的好心,又不好責怪。她飛快地穿好衣服,匆匆趕往羽青鸞的屋子,便見裴曦坐在床頭,羽青鸞半躺在裴曦的懷裡疼得滿頭大汗。
一條被子拉起來隔住裴曦的視線,另一邊則是產婆在忙碌著。
裴三郎摟緊羽青鸞,握緊她的雙手,不斷地輕吻她的頭安慰道:“不怕的,我在這裡,聽產婆和醫匠的,照著他們的做,很快就生出來了。”
清晨時孩子就要生了,到生出來時,已經是上午。
天子和鎮國夫人、瑞臨長公主他們都趕到了,就連四個庶皇子也來了。
裴三郎的主院,一向是不讓人進的,且這是主人的起居住,一般客人也不會進來。
因此,瑞臨長公主和庶皇子他們,包括老鎮武侯裴略以及裴三郎的兩個哥哥一家都等在外麵。鎮國夫人和天子進來了,鎮國夫人直接進屋,天子焦急地等在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