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果是喬世侯,在逃命路上肯定是要挖坑設陷阱阻擊追兵的。她覺得打喬世侯,還是讓她娘去吧。她還小,守好家就成。
喬世侯撤離的大軍帶的糧草足,底氣足,走得也並不快。他們撤走兩天後,在一處險要地形設伏,等了好幾天,南疆追兵的影都沒有。
他的人頭,他帶走的糧草,近萬逃兵,她都能忍住不追。
他唯一絕地反擊的機會,沒了!
喬世侯癱坐在工匠臨時趕製的輪椅上,看著空無一人的道路,身上的精氣神仿佛一下子全消失了。他輕聲下令:“撤吧。”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了。
大軍撤離路上,喬世侯病倒在車駕上。
他憂心不已,加上車馬顛簸,路上不斷出現披甲人和戰奴出逃之事,搶奪糧草之事不斷發生,械鬥不斷,還有流匪野甲人劫道,讓他不甚其擾,使得病情每況愈下,走到半道,便病逝了。
裴曦收到戰報的時間比羽九玄晚。雖然從金沙城到鸞城比到鬱城要遠,但其中有一千裡地設有驛站,遇到八百裡加急戰報時,換馬不換人,日夜兼程,在不考慮馬的死活的情況下,能把行程縮短一半時間。
裴曦的那份奏報,是翻山越嶺步行送抵的。他又再帶著隨從翻山越嶺,穿過金礦趕到金沙城。
仗都打完了,屍體都燒完了,喬世侯都病死在半路上了。
他女兒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爹,你還知道回來呀。”媽噠,她娘不在,沒人讓她頂缸是吧!不過想想,孩子還這麼小,千裡迢迢地跑來守屍,處理這麼個爛攤子,還要燒那麼多屍體,心裡怪難受的,於是,好好表揚女兒一番,結果又收到了滿是嫌棄的眼神。
好在隻嫌棄了兩秒鐘,就又關心起她娘和跟武侯聯盟的戰事,他決定原諒她。
父女倆敘舊,各自聊起兩邊的戰事和處理情況。
羽九玄又感慨,“大鳳疆土這麼大,將來如果平定天下,從南疆到京城那麼遠,要是發生叛亂,要等三月才能收到消息。”大軍再趕過去平叛,大半年過去了,遇到兵強馬壯的起兵,城都能打下一片,根基都能立穩了。
裴曦詫異地問:“你想遷都?”
羽九玄滿臉呆滯地眨眨眼,問:“遷都?”她的腦子被卡了好幾息時間,隨即難以置信地叫道:“京城……能遷?”那麼大一座城,怎麼搬?
裴曦瞬間懂了。這是覺得有地方不順心,又來找她爹當苦力。
羽九玄琢磨了下她爹話裡的意思,趕緊一把抓住她爹的袖子,“爹,京城是怎麼遷的?那麼大一座城,挖起來,咣地搬到彆的地方嗎?怎麼辦到的?”
裴曦對自家女兒的想象力也是服了!
他把一些關於遷都的典故和操作講給羽九玄聽。
遷都自古是大事,比定都麻煩得多,財力、物力、人力、軍事、政治、經濟、自然氣候、地形都得考慮到。
南疆,現在還在打天下,不管是遷都還是定都,其實都沒有那個實力,但從具體情況來講,也確實是羽青鸞和羽九玄需要早早考慮的事,除非她倆想偏安一隅。
這種事,裴曦隻能向羽青鸞提,最終由羽青鸞作主。羽九玄還小,辦不了這麼大的事。裴曦始終有水土不服的情況,很多事情由他去操辦,跟由羽青鸞操辦,始終差了兩成。
父女倆等到金沙城穩定下來,一起起程回鸞城。
跟隨羽九玄出來的三萬新軍,填補上玄甲軍的空缺,成為了新的玄甲軍。
鸞城因金沙城的傷亡慘重,以及占下的疆土越來越多,迎來了大招兵。
不僅玄甲軍需要招新軍,鎮守鸞城的羽翎軍也需要擴充。
裴曦又開始愁得揪頭發。打仗,錢花起來跟流水一樣,特彆是守城戰,那是隻出不進的。戰死的、受傷的,都需要發撫恤金。傷兵治療的花費,是一筆非常龐大的費用,還必須得治。立功的,得賞,不僅是升職加薪、虛銜待遇往上提升,還得有錢財上的重賞。
庫裡的金子都快沒有了。
銅錢……也缺。
各路公侯們起兵,大家都把銅錢鑄成戟和甲,使得市麵上流通的銅錢極少。他之前用銅鑄農具,後來都逐漸更換成了鐵,用來填補南疆銅幣的缺口,結果……銅幣的購買力直線上升,大量流出。他還不能限製銅幣流出,很多生產原材料之類的東西,不在南疆產。例如北方獨有的長毛羊,它是根本不適應南方的氣候,養不活,隻能通過商貿從北方采購。大軍要打仗,將來要打回京城,羊毛衫、保暖衣之類的,得先準備上。防寒的毛皮手套、襪子、帽子都得提前安排生產儲備起來。
戰略儲備,那都是隻出不進的。遇到他女兒這樣的,守個城,恨不得把倉庫一起搬過去,打著囤足糧食物資慢慢熬死對方的主意,一邊誇女兒穩得住,一邊對著鸞城那能跑馬的倉庫把眼淚往肚子裡咽。她還知道給招新軍和鸞城接下來一年的養軍開銷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他知足了。
說出去都沒有人信,富可敵國的曦公快養不起老婆孩子了。
南疆的產出,每年都是有數的,打仗嘛,最肥的地方也就那些,武侯聯盟的封地打下來,至少得治理兩三年才能有餘項,往北就不要想了,十室九空,那都是被來回踐踏過無數次的地方。
裴曦想來想去,還是繼續找居狼王。
居狼王自立了那麼多年,守著天險,守著大西北隨便開荒拓地,有金礦和銅礦,雖然都是產量小的礦,開采成本高,可人家用的是奴隸,成本低到可憐,也是暴利。最重要的是,居狼不產鹽,得找他買!
反正將來南疆跟居狼必有一戰,吃高價鹽去吧。
裴曦挾南疆兩場勝戰之威,又給居狼提了回鹽價。
居狼跟以望公府為首的公侯們開戰,居狼王親征已經快打到望公府的封地,遭到望公府的拚死防守。
雙方打得極為激烈,望公府他們也是損失慘重。
這時,急報,南疆王和王世女,兩條戰線儘皆告捷。
武侯聯盟和喬世侯,都不知道哪一個更慘。喬世侯病死在半路上,他的手下護送他的屍體回到喬城,人數不足五千。至於武侯聯盟,因為降而複叛,羽青鸞已經不接受他們的投降,挨座城打過去!
居狼王算盤了下,如果現在退守險關,養精蓄銳,待到南疆來打居狼時,憑借險關抵禦南疆,或消耗他們的兵力,或據險一守,至少能安居一隅。
他們如果堅持打下望公府,必然損失慘重,將來遇到南疆,沒有比現在更好的險關可守,很可能出了居狼三關的大軍,在守占下的疆土時,就被南疆大軍殲滅。到時,即使有居狼三關據險可守,無人來守,也是守不住的。
以現今南疆的實力,居狼爭奪天子大位的勝算,已經不大了。
居狼王撤兵了!
那些跟著望公府打居狼的公侯們,堅定不移地站在南疆王這邊,對於武侯聯盟的下場也是深深警醒,打定主意,守好封地、抵禦好居狼,將來南疆王過來的時候,她說要怎麼收城就怎麼收!家裡的孩子,滿了十二歲的,無論男女,先送到南疆上幾年學。
他們聽說太學快開學了,按照給天子進貢的標準給南疆王備上厚禮,讓孩子帶足人手送去南疆,爭取換個入學名額。
他們抵禦居狼打得挺慘,可大家抱團據守,又卡著居狼的商道,從居狼的商人收的金子銅錢和稀罕物什頗為厚豐。畢竟,人是要吃鹽的嘛!曦公支的招,收他關稅,特彆是鹽,定高點。
他們如果不賣給居狼鹽,居狼為了鹽都得拚命打,價高一點,再貴的鹽也是吃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