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公的氣還沒消,便見自家愛女滿身泥濘、嘴角帶著淤青回來了。
他的火氣蹭地燒過天靈蓋,暴吼聲差點把房頂掀了:“誰打的?”反天了,誰敢打他的寶貝女兒!他有十三個兒子,隻有這一個女兒,平日裡捧在手裡心都怕她化了,結果這才半天不見,臉都被打腫了。
羽瑤剛滿十五歲沒幾天,是家裡最小的一個。她眉開眼笑,三步並作兩步去到她爹的身邊,說:“父親,我考上玄甲軍了!”她開心地把她的玄甲軍錄取書給她爹看。
虔公的眾多兒子們正要起身給妹妹出頭,聞言齊齊頓住。
虔公逐字看完,反複核對名字、籍貫、家庭成員,確定不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滿臉欲哭無淚地問:“能不去嗎?”
羽瑤怕她爹把錄取書撕了,出手奪回,小心翼翼地揣回懷裡,說:“不能!”歡喜地收拾行李去了。
虔公再也顧不上跟兒子們置氣,急吼吼地去招兵處打聽玄甲軍怎麼還招女兵,女兵都招去哪。
然後發現,哎喲喂,玄甲軍裡那些人真不把女郎把女郎,除了男女兵大營是分開的,其餘的全都一樣。上戰場、晉升、考評、沒有任何差彆。
招兵處的人還告訴他,因為選拔標準都一樣,能夠入玄甲軍的女郎非常稀有,隻有那種富貴家庭,請得起武藝高超的武課師傅、把女郎當兒子養的,才養得出武藝出眾的女郎。通常來說,隻要考入玄甲軍的女郎,本事、家世樣樣都不差的,隻要能夠從戰場上活下來,大有前途。
他怕寶貝女兒有危險,又不想阻她前程,思前想後,隻能忍痛帶上兒子們一起把她送去新兵大營,千叮萬囑,要是受氣或者是太苦,就回家。她爹養得起她,她能考進玄甲軍,轉到武部沒問題,怎麼都能混個官位。
虔公叨叨叨,他的兒子們都習慣了,全都插不上話,直到虔公嘮叨不下去,快哭了,眾人一人插上兩句,之後虔公府的十幾個老少爺們齊齊目送他家的女公子歡喜地左手提著皮箱子,右手拿著長戟,身後背著弓,大步流星地往大營裡去了。
虔公直到女兒走得都沒影了,才收回視線。他悵然地歎口氣,正準備繼續訓兒子,回頭發現全跑光了。
……
羽青鸞帶兵平定東南,遇到的封地全都不戰而降。
她下達平叛詔書後,武侯聯盟麾下的披甲人、戰奴紛紛出逃,徹底失去抵抗南疆的力量。各個武侯府乃至他們的親眷,紛紛謀求生路,也是逃的逃散的散。
封地內的平姓百姓、小商販、落魄士族們,在這亂世之中幾乎可以說是無處可去,唯有留在城中。
他們忐忑又期待,通過各種方式打聽被南疆王攻打下來的城池是什麼樣,詢問南疆新政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羽青鸞大軍進城,依然是先占下城門,派重兵守住,之後再到城中查抄武侯府、及其親眷、親信的府邸。
府裡的人早已逃走,值錢的金玉器物也都帶走了,但他們名下的商鋪、宅子、城外莊園的土地卻是無法搬走的,這些都在查抄之例。
羽青鸞拿城之後便是肅清封地治安、委派官員、清查重新登記戶籍、分土地。她將底子打好,餘下的便是慢慢治理的事了。
諸事繁瑣,但都已經是形成章程的東西,又有她親自帶著大軍坐鎮推行,實施起來並沒有遇到大的阻力。
雖然都說帶兵出征在外危險,但於她而言,這輩子遭遇的危險都在京城的皇宮裡,自從她和裴曦去到南疆,便算是天高海闊了。
羽青鸞忙碌之餘,喜歡翻看裴曦和三個孩子寫給她的信,也很……想他們。
裴曦和羽九玄在信裡都提到遷都的事。
羽九玄抱怨大鳳朝的南北相隔太遠,來回時間太長,覺得不太利於將來治理,又講她爹跟她仔細講過定都、遷都之事。
裴曦約摸是把跟羽九玄講過的定都、遷都之事,又在信裡給她講了遍。
羽九玄逐字不漏,仔仔細細反反複複地看了又看,遷都之事,在她的腦子裡過了又過。
裴曦有句話提到她的心坎裡。神鳳山是座大煤礦,它近京城太近,一旦有變,很容易危及京城。
她亦不想自己父母的寢陵一直留在煤礦上。雖說裴曦一直跟她和孩子講沒有烈火煉獄,講火葬的好處,講他上輩子死後也是火葬,可他上輩子的世界對他們來說實在過於飄緲神奇,而平民百姓的屍體,燒了便燒了,天子陵、天子祖廟被燒則會引起社稷動蕩甚至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