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2 / 2)

羽青鸞問:“那你將來因功封的爵呢?”他立的功,一筆筆都記著的,論功績,大鳳朝再沒比他能封得更高的。

裴曦說:“帶進棺材裡。”

羽青鸞震驚地看著他。大鳳朝九百多年,頭一次有要把爵位帶進棺材裡的。她說:“可以留給二明。”

裴曦說:“一個爵位,兩個兒子,分不均,不分。”他理直氣壯地說:“你將來當天子後給兒子們封爵就好了。”

羽青鸞呆滯半天,坐起身,扭頭看著他,說:“你……”話到嘴邊,頓住,最後還是說,“你的姓、你的爵位,你的傳承,我們有三個孩子……”孩子們都隨了她,那他呢?她想到他為她做的,要是他連個姓和爵位都傳不下去,她都心疼。

大冷的天,坐起來不嫌冷呀。裴曦趕緊把羽青鸞撈回被窩,捂住,說:“那些都是虛的,不管姓什麼、襲的誰的爵,能給的隻有那些,給多了,就該起禍事了。”他這麼大的權勢,如果給了二明,形勢變化會讓他們姐弟相殘的。

這麼多年來,他陪老婆出征,一直是元兒在打理他在南疆的那些產業,經營得還挺好。二明一直是副手位置。將來元兒要給二明,那又是另一回事。現在元兒都已經接班了,又再臨時換人,就成沒事找事了。

他的兩個兒子,起步就是彆人祖祖輩輩世世代代都奮鬥不到的終點,但要是覺得不夠,還想要世襲罔替的親王爵,自己憑功績掙去。大鳳朝現在這稀爛的樣子,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到處都是能出成績的地方,他們有本事自己掙,沒本事就老實盤著吃遺產也夠富貴很多代了。

元兒的儲位是她憑本事坐穩的,她要是長成羽飛鳳那樣,他們便是舍不得病逝孩子,羽青鸞也會像打斷他庶出兄弟的腿那樣斷掉她繼位的可能,另立能撐起天下的人。

道理羽青鸞都明白,隻是心疼裴曦。她躺在裴曦的懷裡,握緊她的手,說:“將來,百年後,我們同葬一棺吧。”她的棺槨,是天子的規格。皇後雖與天子平級,但終有不同。帝君,亦是如此。他對她的好,她真的無以為償。她沒法以天子之禮待他,便讓他同享她的一切。

提到身後事,裴曦來了精神,說:“將來我們簡葬,埋那麼多東西,要麼都爛在地底下了,要麼全讓後世刨出來,遇到考古隊還好,要是遇到盜墓的……”他吧啦吧啦又開始講盜墓故事,講著講著,發現羽青鸞聽到睡著了。

好吧,講了那麼回了,確實有點膩哈。最主要還是老婆上班辛苦,累了。

京城裡擁立羽焦明的流言起來了,羽青鸞沒有過問、製止。她依舊親自導教羽焦明的武藝、每天帶著他上朝,這落在很多有心人的眼裡,覺得大有可為。

羽焦明才不管外麵怎麼傳,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每天上武課、上朝,下朝後就盯著他爹推出來的那些買賣產業。

曦公能把茫茫原始森林的南疆經營成現麵這麼富庶,京城這地方落在他的手裡,未來可期。

返京的貴族們的眼力,跟那些世代貧窮的披甲人、良民和奴隸們,完全不同。他們又有在南疆經營的經驗,看到的是滿地的錢,一個個擠破頭想走曦公門路。

彆人擠破頭想走的賺錢門路是他親爹!

羽焦明近水樓台,當然不願放過機會,天天給他爹當苦力跑腿,特彆勤快。

裴曦讓他直說,想要什麼。

羽焦明讓他爹給想辦法掙點生財的門路,他雖然有莊子產業,但開銷還是很大的。

裴曦滿臉懵比地問:“你有哪些開銷?”十歲的孩子能有什麼開銷。他再想想自己十歲的時候,沒話了。

羽焦明撥著算盤給他爹算賬,逢年過節走禮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皇宮太破啦,他要建一座能夠住得舒服的宅子。他悄悄地告訴他爹,“我得把我將來建府邸的錢攢出來。朝廷能給建府邸的錢肯定不多,你和娘親即使能補貼,賞賜有限,不然禮部的人又得喋喋不休地念叨。超出來的部分,我就得自己掏錢啦。”他都想好府邸要怎麼建啦,於是把他的建府邸規劃告訴他爹,再讓他爹也算算他建府邸要多少錢。

裴曦呆呆地看著他兒子,半晌後回過神來,用力點頭,“好魄力,爹支持你!”拉著他兒子看要怎麼置業掙錢!

幸好他兒子想的是怎麼自己賺,不是想著啃老。

裴曦讓他兒子嚇出一身白毛汗!他可不想再建第二座青鸞長公主府,太耗錢財精力了,如今他到處都要用錢,是真的建不起。

最主要的是,他給老二建了,就得給老三建,所以,他們自己張羅去吧!

老婆不香麼?他才不想後半輩子都活在給兒子建房子上。

……

羽九玄從接到詔書、安排好南疆諸事,帶著文武官員進京,已經是次年的夏末,她連十五歲的生辰都過去半年了。成年冠禮是免了的,父母不在,她又太忙,顧不上,十二歲時行過少年冠禮就成了。

她還沒到京城,便有奏報,說滿京城的流言,太女和明親王都屬意立二王子為太子,要封她當南疆王,言之鑿鑿,包括太女和明親王是怎麼培養二王子,那都講得有模有樣。

羽九玄都懶得搭理。她娘親在籌備繼位大典同時,將她冊封太女的事都張羅上了,擔心她又長個子,衣服不合身,還特意派人來給她量尺寸做太女朝服、禮服、常服。她冊封太女的日子都定好了,隻是因為她娘親還沒繼位,不便公布而已。

羽焦明出京,到魯城接到他姐。

姐弟倆有一年沒見著,見麵後有無數的話講。他倆一個講南疆的事,一個講京城的事。之前書信往來,畢竟沒有當麵談話方便。姐弟倆吐槽起那些想擁立嫡子的人,真是一籮筐接著一籮筐。

他倆甚至拉了個黑名單,把那些想搞事的人都記上。以後這些人即使考上官職,都老實在最底層官位上待著吧,彆想得到提拔,不然成為高官後,出的政績都不夠填他們掀起的風浪。

羽金翅已經六歲了,正是淘氣的年齡,不喜歡聽他哥和姐商討國事,聽他倆聊上就回去找奶奶玩了。

奶奶是府裡最有權威的人,說一不二,姐姐都怕她三分,而且,奶奶不會總擔心他磕到碰到哪,甚至想把他扔到山裡去打野獸,他就很喜歡奶奶。

羽金翅雖然總聽人提起京城,提到他爹娘在京城,但一直沒什麼概念。

他坐了好幾個月的馬車,終於……到皇宮了。

他跳下馬車,就見周圍跪了一地,再見到奶奶被一個身穿金色繡有凰鳥圖的男子扶著,還有一個跟他姐長得很像的人正和姐姐大眼瞪小眼互相盯著看。

羽金翅悄悄地打量眼長得像他姐的人,又瞄了眼扶著他奶奶喊娘的人,把他爹娘看了又看,心想:原來爹娘是長這個樣子的呀。

羽青鸞出征的時候,羽九玄還小。她時常想起元兒還是在學走路時的情形,想起她去南疆就封路上母女倆沒少在鸞駕裡打架,想起元兒帶著二明淘氣,姐弟倆一起頂缸挨罰的時候。

一晃眼,元兒長得有她高了,滿身威勢已成,她都不敢認了,又想到南疆諸多事務全壓在孩子一個人身上,心酸感慨,總覺得有點虧欠長女。

她正在感慨,旁邊來了個探頭探腦的小家夥,六七歲大小,很有些機靈淘氣的樣子。

羽九玄見到她娘親的第一眼,被震到了。

她知道娘親出征,親上戰場殺敵打天下,大家都在傳南疆王有多威風。傳聞中和記憶中,跟親眼見到的娘親,都不太一樣。她娘親身上有一股軍中大將久經沙場的悍勇血氣,比起他們又多了股沉穩內斂的威勢,即使看著她時的眼神流露出娘親看孩子的神態,但那氣度挺懾人的。

羽九玄不想承認自己被她娘親的氣勢壓住也得承認。

她比起娘親,確實……還嫩了點哈。

她正在走神,瞧見她娘親扭頭朝旁邊看去,一眼見到小金翅那淘氣包過來了,當即招手,示意他過來。

羽金翅過去,站在姐姐身邊,有點害怕地看著他娘。雖然她跟姐姐長得像,但看起來有點可怕。他想了想,喊了聲:“娘親!”又緊挨著姐姐蹭了點勇氣,這才按照學的禮儀,乖乖地行了個大禮,然後就被娘親抱了起來。

羽金翅嚇得渾身僵直,不敢動彈,害怕地盯著他娘。他看到她頭上的鳳冠,看到她的額頭,又聞到她身上香香的味道,發現她沒惡意,那樣子讓他有點安心。他拍拍小胸脯壓壓驚,在心裡自我安慰:“是娘親,不怕的。”他壯起膽子主動寒暄,自我介紹,“我是小金翅。”忽然想起來,說:“我們有寫信的,你記得嗎?”睜著雙大眼睛巴巴地看著他娘,很想提醒她自己寫過哪些信,但好像他也不太記得了。

羽青鸞的眼睛有點泛酸,說:“記得。”一轉眼,連最小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羽金翅說:“我都忘記寫信給你說什麼了,是姐姐和二哥讓我寫的,他們總是拿不寫信就不帶我出去玩來威脅我。我自己玩,我跟奶奶玩,我才不帶他們玩。我有一屋子玩具,你有嗎?”

裴曦扭頭看向老三,再看看老大和老二:他家三個孩子的畫風怎麼差彆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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