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鸞扭頭對羽九玄和羽焦明說:“去歇歇,等會兒過來吃飯。”她又低頭看向神氣十足的小兒子,先誇讚他兩句好看,給他擦了臉上的汗水,讓他回去把盔甲換下來,洗漱過後,來吃晚飯。
她自己也去到內室洗漱,換下天子朝服,先把坐在朝堂上捂了一身的汗洗洗。
她泡在浴桶裡,女官給她洗澡,裴曦則隔著屏風坐在旁邊同她聊天。
裴曦估計,八成是有什麼大事。
羽青鸞說:“快到玄甲軍征招新兵的日子了,今年預計再擴招十萬玄甲軍新兵之事遭遇阻礙。有朝臣拿以前大鳳朝隻養十萬親隨軍作對比,說如今羽翎軍有十萬,玄甲軍將近二十萬,再加上鎮守各地的武部人員,擁兵數十萬,軍費開銷過於龐大。”
“朝廷擴兵意在收複居狼,提出反對者亦不在少數,理由是大鳳朝經過這場大亂,人丁凋敝,許多封地都沒有人了,不宜再興刀兵,當以休養為主,再講軍械司不應該由外姓把控。”
“兵部、軍伍的人想出征立功,各部衙門則有不少人反對,沒錢,缺人,再就是有人暢談居狼三道天險關難破,便是征伐也隻是白白葬送。”
槽點太多,又有女官、宮女在,裴曦咽下吐槽,等羽青鸞洗漱完換上輕鬆舒適的居家常服,出去和三個孩子吃晚餐。
晚飯後,裴曦準備飯後散步運動,被他女兒逮住了。
堂堂太女,有點神神秘秘,還有點鬼鬼祟祟,請他密談。
裴曦領著羽九玄回了他的天凰宮,將宮侍退從全部遣退。他說道:“說吧,什麼事?”
羽九玄從袖子裡取出一塊絹布,展開,鋪成一塊足有一米多長的大地圖。上麵的城池畫得極其工整,山川河流都標得清清楚楚,一看就不是以前那些什麼約摸大概的風格,而是近年新出的,隱約有點裴曦上輩子地圖的樣子了。
她展開地圖,又從袖子裡再取出三張絹布,每張絹布上一幅手繪圖,純寫實風,沒拍照片那麼逼真,但讓人一目了然。
三張圖,不一樣的風景。
第一張圖,是一座規模頗大的城池。這座城的一麵緊靠陡峭的山崖。那山崖,隻有孤仞萬丈能形容,筆直陡峭,猴子都爬不上去。山崖上麵,則是茫茫無儘頭的山,標注有三個字:天屏山。
天屏山,裴曦熟。
從金沙城以西一直連到望公家的封地,再過去,直抵居狼三關之一的天屏關。
這圖畫的就是天屏關。它像是地殼運動形成的大裂穀,將天屏山切斷,而天屏關就坐落在這大裂穀裡。
居狼像修大壩似的在大裂穀前麵的狹窄險要路段修了一堵高高的城牆。他們為了防止朝廷的箭雨,不惜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用石頭加固過!它修關卡的位置挑了一個斜坡,不考慮斜坡路段,城牆高三丈,要是加上斜坡,都快趕上箭扣長城了。他們下山的路,都是不規則的z字形坡道,直線根本上不去。
第二張圖,參考蜀道或者是臥牛山經常掉馬車的那條棧道。它在靠近大江的山崖上修了條通往的路,設下關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條棧道的儘頭,就是駐兵的城池。想要攻城,連隊形都擺不開,路的寬度都不夠架床弩的,且河段狹窄水流湍急,不管是人還是船或者彆的什麼,下水就被衝走了。
第三張圖,一條大江,它的源頭就在天屏山,稱為天屏江。因為有天屏山的水灌注進來,春節的雪水、夏季的暴雨彙成江水滔滔。那邊的天氣冷,冬天結冰,可渡河。冬天結冰後,居狼國在城牆上築冰牆,以防備朝廷的進攻,搭攻城梯都爬不上去。冬天打仗,凍都能把人凍死,沒打法。這座城從初春到冬天河麵結冰前都處在交通中斷狀態,要等到河麵凍結實了,城牆才打開,通商往來。
大鳳朝往居狼去,隻有這三條路,居狼設下關卡,卡得死死的。
三關裡麵,最好攻的是天屏關。
可城牆太高,攻城梯算是廢了!騎兵打攻城戰,沒有用武之地。大峽穀地形,最不缺的就是石頭,箭雨效果大打折扣!硬攻,參考老嚴世侯攻煙水城。
煙水城是巴掌大的小城,而天屏關在十年前就有十萬大軍據守,現在已經擴至十五萬大軍。通過螞蟻搬家似的偷渡方式,部分兵種還裝備上了鐵器。
裴曦問羽九玄:“給我看這個做什麼?”他是搞後勤的,又不會帶兵打仗。
羽九玄說:“爹,朝堂上有居狼的奸細。我正在揪。”
裴曦點頭。毫不意外。他都把貴族變成平民了,人家辛苦考官,也隻得個官身,再看一堆披甲人,甚至還有奴隸封公、封侯變成貴族,那心裡得老不平衡了。居狼派人悄悄拉攏下,人家估計挺想恢複舊製的。他說:“那這跟揪奸細有什麼關係?”
羽九玄說:“居狼不滅,奸細是抓不完的。”她指向天屏關,說:“我打算從這裡作為突破口滅居狼,就是缺一樣東西。”
裴曦不解地看著她,問:“缺什麼?”
羽九玄扒開地圖,說:“天屏關旁邊就是望公的封地,有一條小路上山,從山上能看到天屏關,很高,摔下去粉身碎骨。”
裴曦問:“然後呢?”
羽九玄說:“能飛就不會摔死了。我派奇兵繞到山上,再……”她意味悠長的看向她爹,臉上寫著:你懂的。
裴曦真想扔個白眼給她,說:“你想多了。造翼裝、降落傘的材料不是地裡種出來的,而是經過複雜的化工技術製造出來的。大鳳朝再過幾百年能造出來就不錯了。”
羽九玄笑得眉眼彎彎的,心說:“爹果然有辦法。”她用筆在天屏山和天屏關之間劃了條直線,從那道孤仞萬丈的懸崖下去,說:“我想過放登山繩下去,可沒那麼長的繩子,且這麼下去……底下發現,會跟射鳥似的。隻有在夜裡飛下去,悄悄打開城門,他們防不勝防。”
裴曦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羽九玄,心說:你怎麼這麼能想呢。
羽九玄寸步不讓地看著他爹,說:“居狼不平,帝位不穩。”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天鳳宮。她說:“我造這個太顯眼,你那裡隱秘,造這些就是多投一個研究項目的事。”
裴曦對羽九玄說:“我跟你沒有同共語言。”起身,往殿外去,走了幾步,才想起這是他的宮殿,說:“送客。”
羽九玄把地圖和城關圖塞給她爹,走了。
裴曦頭疼。這可真是祖宗!他捧著圖,去找羽青鸞,讓她看看他倆的女兒有多能想。
羽青鸞仔仔細細地看完圖,抬起頭,看向裴曦,眼神發亮。
裴曦頓時徹底不想說話了。他怎麼忘了這個比羽九玄更能想。他剛成親的時候,羽青還鸞問他會不會飛呢。
羽青鸞說:“三關隻需破掉一關,居狼可平。”三條道通居狼,隨便打通一條道,居狼的防線便算是破了,後麵再打便是比拚兵力國力,朝廷有絕對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