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焦明客氣地拱手一回了一禮,轉身,回帳篷。這個時候不適合去打擾她姐。不過,他回到帳篷後,還是撩開帳篷偷瞄了一眼,發現雲馳長得是挺好看哈。能打,好看,有這兩樣夠了!
在宮裡,他還能找小金翅下下棋,商討個生意經,算個賬,兄弟倆合夥弄點投資,或者是被他們的親爹押著補課,在山頂軍營裡,早早的洗洗睡吧。
羽九玄見到雲馳,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招呼他,“跟上。”領著雲馳往跳台去。
跳台這地方風大守衛嚴,除了羽九玄幾乎沒有彆人過來,都快成兩人談天的好地方。羽九玄靠在欄杆邊同雲馳聊天的同時,不時拿望遠鏡看向下方,查看天屏關的動向。
兩人都是聊些趣事。
雲馳會跟羽九玄講,他今天做什麼了,手底下的人又怎麼怎麼氣他了,然後讓他收拾成什麼樣了,再不時地掏個小本子出來,找羽九玄給他補課。沒辦法,他小時候在山裡,學的那點東西都是娘親教的,待到巨木城販獸皮起,發現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獵了個獠牙虎,拜了個先生,學了算數和乘除法,覺得算賬好用,待到了京城,發現自己學的那點字不夠用,算數和乘除法也不夠記賬的。他是什長,管著下麵的兵,還得管他們的吃喝拉撒,每天的開銷都要記賬,如果打仗,還得記軍功。文化課要是差了,管人都難,影響晉升。
他娘在世的時候,家裡什麼都是娘說了算,爹跟他聽安排就好。他隨娘姓,村裡人都笑話他,可他家本來就跟彆的人家不一樣。他家藏有金子,村子裡的人有嗎?沒有!他遇到元兒,發現她家也是娘當家作主,都隨娘姓。他爹有不懂的事,問他娘。他有不懂的事,問元兒,準沒錯!
羽九玄跟雲馳聊了會兒日常,便又開始給他補上課,做買賣的教一點,她爹教的那些行軍打仗的計謀略策教點,基本上就是講到了,想到了就順便講了。
她發現居狼的禦寒衣物似乎不太夠,或者是還沒發放到位。
今天下雪,氣溫驟降,夜裡比入夜時又冷上幾分,城樓上的士兵都聚到了火堆前,沒再像往前那樣分散開站崗和巡邏。
她自認保密做得好,但也得防著居狼對她用計,於是沒有貿然輕舉妄動,決定再看看。
她一夜沒睡,站在哨台上盯著他們,從換崗、到調人,全都落在眼裡。她居高臨下,城裡有什麼,看得一清二楚。確定是正常防守,沒有伏兵,且因為天寒而有所鬆懈。
雲馳陪著她,見她一直盯著下方,沒敢問是不是要出兵,但他入軍營這麼久,這些天也都聽說了,下雪就沒法打仗了。可軍機大事,向來屬於機密,他一個小什長不能輕易打聽,於是,即使好奇也憋著,該他知道時,自然就知道了。
一夜雪過後,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到第二天便停了。風和日麗的,太陽出來後,雪化了,到處滴滴滴答答的,地上一片泥濘。
白天有太陽,很暖和,到傍晚太陽落山,天氣又冷了下來,且比昨天還冷一些,呼出的氣都開始泛白。
羽九玄白天補足覺,從入夜裡分就開始蹲在哨台處。
雲馳沒來,羽焦明來了。姐弟倆一人一個望遠鏡,把居狼關下方來來回回反複看了又看。
半夜時,城樓上和城牆下的人都縮到篝火處,圍著篝火東倒西歪。他們的姿勢都變成縮成團冷得瑟瑟發抖的模樣。距離過遠,望遠鏡看得並不真切,不能確定他們的冬衣是不是還沒調派到。
可他們穿著甲衣,哪怕裡麵的冬衣薄了,不站在近前也不太容易看得出來。
羽九玄可是知道種棉花有多吃肥,要在短時間內把棉花種出來供得起大軍新棉衣,至少在大鳳朝境內,目前都隻有她爹能辦到。居狼即使能種出棉花……棉花價貴,貴族們根本不會在意凍死幾個戰奴,最多供給披甲人用。大部分時候應該是劣等皮襖加柴火過冬。按照以往的慣例,那基本上是要到能凍死人的時候才會發冬衣。現在最多是凍得人瑟瑟發抖,還不至於凍死。
於是,半夜三更,剛到子夜,羽九玄連下三道命令!第一道,騎兵,馬蹄裹上厚棉布,保證馬蹄踩到地上沒有聲音,悄悄地靠近居狼關城門,見機行事。至於見什麼機,她派羽焦明下山,親口向率領騎兵的副將傳達。
朝城拉出來的騎兵,領騎兵的副將叫裴衝。
五千野戰兵還在被窩中,緊急召集的哨聲一響,全部起了,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帶上武器兵械,出來集合。這聲勢,把守護羽九玄的羽翎軍也驚動了。沒叫他們,很多人都悄悄地躲在帳篷裡朝遠處看,但隔著柵欄,隻看到野戰軍集合,亮著火把,看不到彆的。
羽九玄把她爹送來的禦酒、帶有熒光粉的顏料、畫師、太卜司的祭祀都帶到大軍前,告訴他們,“此次出征,是勝是負,就看諸位的了。勝了,活下來的,連升三級!戰死的,三倍撫恤!家中子弟有府學名額一個!”她拿起一壇子酒,說:“這酒,我爹送的。”她抬手朝太卜司的人示意,他們當即跳起了祭祀舞,唱起了祭祀歌謠。歌謠的內容是帝君和太女向天神祈求,請借予他們鬼神之力,奪取居狼關,又細數曆代居狼王的種種惡行,祈禱上蒼。
之前的少卜已經升任太卜,這次留亦。少卜的位置空著,隨羽九玄出來的叫太祝,在沒有少卜的情況下,他是二把手。
太祝唱完祭祀謠,拿起一壇子酒咣地一聲砸到篝火中,那火勢極旺的篝火頓時呼地一下子燃起大團火焰,拉起的火苗比原來高出一倍,驚得大家“嘩”地一聲。
太祝又對著那幾箱顏料來了通祭儀感,又對著畫師的臉和手摸了摸,傳遞個天神把力量賜給他,他又轉賜給畫師的意思。
畫師收到天神賜予的力量,伏地叩首,行禮,開箱,取混有熒光粉的顏料,迅速往野戰兵臉上糊顏料。
帝君的惡鬼像畫得確實好,夠嚇人,可這麼多人,畫到天亮都畫不完,於是太女要求就是有個血盆大口,臉塗綠就行了。畫師們把顏料抹手上,往野戰兵的臉上一抹,再拿朱砂筆在他們的嘴邊畫了一圈,頓時效果就是綠臉的惡鬼剛吃完人,嘴角還淌有血的效果。
野戰兵看著畫師們畫的,大晚上的都嚇出滿身白毛汗,恨不得跟戰友們遠點。
這邊畫師給他們畫鬼臉,那邊羽九玄派人開戶酒壇,拿大碗倒上,讓他們每人喝一口,告訴他們喝完酒後有神助,打砍在身上不疼,風吹著不冷!
頓時,山頂大營跟流水線似的,這邊畫好臉,喝口酒,往跳傘台去,取出跳傘台旁邊的帳篷,一箱箱地抬到跳傘台處,鋪開,給野戰兵裝備上。他們身上連件甲衣都沒有,隻有禦寒的衣物,身後背著降落傘,再帶著隨身攜帶的作戰長刀!
準備好的人站在跳傘台上,攏共沒跳幾次傘,每次都有人意外身故,於是緊張!
旁邊,一碗酒遞過來,說,“天神庇護!”
野戰兵喝一口酒,把長刀固定好,又緊了緊傘繩,檢查遍,確認無誤,對自己默念句,“有天神庇護,連升三級!”縱身一躍,跳下去。
入冬時節,都開始下雪了,又是在這麼高的山頂上,風大呀,跳出去後,傘呼地一下子張開,人隨即飄出去,蕩在空中!
大晚上的跳天屏關,那都不用人指路,地麵上,那長長的一排火光,就是天屏關城樓上的篝火,那一長排下星羅密布的篝火,是他們駐守在城門口的大營!
野戰軍們在空中晃蕩,全朝著城牆方向去。
天空中,跟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傘兵往下跳。
這個時候,羽九玄還是要照顧下心上人的,於是派人去把雲馳叫來,問他,要不要跟著跳一跳,試試飛的感覺。
她爹準備物資,向來都是有多,得把損耗都算上,因此,五千人跳下去後,還剩下好幾十頂。
雲馳這才知道元兒成天蹲在這裡望下看是要做什麼,腿都軟了。
可戰功啊!他要封公,沒戰功怎麼行。
於是,轉身,接過酒碗,喝了口,原本想壓驚,結果嗆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又強行憋回去,憋出句斬釘截鐵的“跳!”
羽九玄讓他把身上的盔甲脫了,給他捆上降落傘,教他怎麼跳、怎麼用,待他弄清楚後,對她說:“跳下去,打開城門,連升三級!”
雲馳一聽,連升三級,他是什長,連升三級,那就是能跳過副校尉、校尉,升到副千總的位置上。哪怕沒有實缺,待遇軍銜上來了,將來出缺,也能優先選拔。
乾了!
雲馳再檢查遍身上的降落傘和武器,又向羽九玄身邊的這位稱作工司掌的女官確認遍怎麼操作降落傘後,縱身一躍,跳下去了。
他第一次跳,怕啊,一跳出去,腳下懸空,發出“啊——”地一聲,聲音到一半,發現自己忽然被一股大力托住,飄在空中。他朝腳下一看,空的,自己還在緩緩降落,嚇得身上都麻了。幾乎是本能地按照操作步驟來,再加上在他的下方還有好多人在飄蕩著,密密麻麻的一朵朵巨大的蘑菇飄在空中,這有人做伴,還好點。
如果真是特彆危險,元兒也不會讓他跳。
雲馳很快冷靜下來,學著旁邊的人晃蕩的樣子,往下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