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佬的女人〖15〗(1 / 2)

第92章

倪胭和聶今回到兆熙公館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車子在兆熙公館門前停下來, 新司機繞到後麵想要開車門,然而倪胭已經先一步下了車, 跑到另一側給聶今開了車門, 並且朝他伸出手。

聶今看了一眼她的手,冷著臉下了車,邁著沉穩的步子大步往前走。倪胭不由覺得好笑,這人可真是好麵子,腿都傷成那樣了都不願意讓彆人扶一下, 好像生怕彆人看見他軟弱的一麵似的。

倪胭也不堅持, 拉了拉身上的軍裝外套,跟在聶今身後。

聶今的人找到聶今和倪胭的時候, 聶今把自己的軍裝外套脫了下來強硬地穿在了倪胭濕旗袍外麵,並且不由分說地命令倪胭把所有扣子都扣上。寬大的軍裝外套穿在倪胭身上像一條硬邦邦的裙子。

回去之後, 倪胭跟著去了聶今的房間,安靜地坐在一旁看醫生給聶今重新處理傷口。聶今麵不改色地對屬下下達了幾個命令,又吩咐老林好好養傷。老林受了不輕的傷,但是好在人沒事。

事情都吩咐完, 聶今才把目光落在倪胭的身上,頓時皺眉。

“你杵在這裡做什麼?回去換乾淨衣服,然後睡覺。”

瞧, 明明是關心人的話被他說出來都能是一口訓人的味道。真是一般人還消受不起他的關心。

“我在等著聽醫生說注意事項呢。”倪胭說。

醫生回頭看了倪胭一眼,微笑著將細針刺入聶今手背給他輸液。

倪胭又立刻一本正經地說:“我還得幫你看著瓶子裡的藥什麼時候流光。要不然你走神了, 身體裡的血全抽回去死掉了怎麼辦。”

醫生在一旁忍俊不禁, 可看一眼聶今的臉色又立刻收起笑。

聶今瞪了倪胭一眼, 說:“一時半會兒輸不完,回去換乾淨衣裳再來。”

倪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確有幾分狼狽的樣子,這才“哦”了一聲,有點不情願地一步三回頭下樓去。

聶今板著臉目視前方,卻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把她的小模樣收進眼裡。

倪胭回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頭發還是濕的,就蹬蹬蹬跑到樓上去。醫生和聶今的屬下已經走了,房間裡隻有聶今一個人。他合著眼躺在床上,聽見開門聲,朝倪胭瞥去。

倪胭望了一眼瓶子裡的藥液,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回來的很及時。”

她才不要去看聶今的臉色,拖了一把椅子在床邊坐下,雙手托腮,目不轉睛地望著懸吊的瓶子。

聶今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你用不著留在這裡,我自己能處理。”

“聽不見。”倪胭連看都沒看聶今。

“你……”

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不聽話——聶今望著倪胭的側臉,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他不再管她,隨她的便。

樓下的座鐘敲起低沉的聲音,指針走向夜裡十二點。

倪胭趴在床邊睡著了。

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幫他看著輸液,她卻睡著了。聶今無奈地搖搖頭,自己把手背上的針頭拔了下來。

他朝倪胭伸手,想把她推醒,讓她去樓下睡。可是他的手掌差一點點碰到倪胭的肩頭時,動作不由停下來。

會吵醒她吧?

聶今皺著眉凝望著倪胭熟睡的側臉許久,才抬著發麻的傷腿小心翼翼地下床。再也不是人前時步履沉穩的模樣,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向一側的櫃子翻出一條毯子,動作輕柔地蓋在倪胭的身上。

他的視線落在腿上傷處一瞬,疼得皺了眉。他的眼前卻不由浮現倪胭給他包紮時手背碰到他時的觸覺。聶今臉上一燒,罵了一句自己“混賬”,偷偷瞥了一眼趴在床邊的倪胭,他重新輕手輕腳地躺回床上,努力不發出一絲聲響把倪胭吵醒。

安靜的夜裡,連呼吸聲都那麼清楚。

聶今目光沉沉望著熟睡中的倪胭,未曾移開視線,更不曾動彈半分。許久之後,他關了臥室的燈,臥室裡黑下去,他卻仍舊睜著眼睛望向倪胭的方向。

一片漆黑裡,倪胭眼睫顫了顫。掌心裡微微的刺痛,在告訴她聶今的第六顆星亮了起來。她輕輕勾起嘴角,心滿意足地繼續睡。

隱約間,她總覺得今天好像忘了一件什麼事情。可她實在是太困了,不想花精力去思考,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聶今下床的時候倪胭知道,不過那時候她的困倦還沒消,便沒有睜開眼睛,繼續睡著,直到睡個飽。

倪胭伸了個懶腰終於睜開眼睛,她懶洋洋地走到窗口拉開窗簾,讓外麵明媚的陽光照耀進來。目光不經意間一掃,她看見聶今坐在樓下的石亭裡,而俞梅香站在他身邊,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倪胭皺眉。

這個原主的姐姐又想做什麼?該不會知道妹妹喜歡聶今,她又要去勾引聶今吧?

倪胭無奈的搖搖頭,她真的是老了,對除了任務目標之外的人完全沒興趣。若是萬把年前她還年輕的時候,少不得要拿這個俞梅香好好尋開心才行。

倪胭懶散地下樓,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腳步忽然停下來。她想起來了,終於想起來她忘記了什麼事情。她昨天似乎答應了五爺要去他家裡吃飯?

嘖。

這個老男人可不太好哄。

倪胭抱著胳膊下樓,眉心微皺。她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聶今剛好回來,俞梅香跟在他身後。

聶今想說什麼,薄唇微微闔動,卻又抿了起來,望著倪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倪胭先衝著他笑起來,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本來想照顧大帥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了的……”

聶今目光漸柔,道:“昨天受了驚應當是累了。”

倪胭立刻舉起手來行軍禮:“大帥,我保證今晚給你看護的時候絕對不瞌睡!再玩忽職守請大帥軍法處置!”

聶今微怔,被她滑稽的模樣惹得不由自主嘴角上揚。

他本來想說根本不用她看護,可是望著倪胭期待的眼睛卻又沒把話說出來。而且古怪的是,他竟然有些希望她陪在他身邊。昨天晚上的相處並沒有讓他反感不適,相反有一種他說不出來的喜歡。當時不覺得,今日她重提,他的眼前都是她熟睡時乖巧安靜的模樣。

俞梅香在一側抿著唇去看聶今的臉色,她抬頭對上倪胭含著輕視笑意的眼,她咬了下唇,轉身往左側走廊儘頭的房間走去。

顯然,對於俞梅香的離開,聶今根本沒在意。他和倪胭說:“快期末了,多花點心思複習。”

倪胭忙不迭地點頭:“我逛街回來就學習!”

聶今無語。逛街回來?等她逛完街定然是直接去大都會上班。一想到她去大都會上班,聶今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是真的不希望倪胭去舞廳裡唱歌。

倪胭跟他告彆回房間,聶今望著她的背影,心裡有了決定——等她期末考試結束,他要和她好好談一談。

中心思想就是——讓她在大帥夫人和舞廳歌女之間選一個。

·

倪胭並不是真的去逛街,她去了白虎幫。曾經的劉老大如今的劉老二點頭哈腰地把她迎了進去,皺著張臉訴苦。都是因為聶今要清理幫派眾多的情況,蕭城大大小小的幫派都受到了影響,白虎幫也不例外。

聶今還不知道白虎幫的老大是倪胭。

“先不說這個。我來是讓你查另外一件事情。”

“老大您說!我劉有才為您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倪胭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隻是一個眼神,便讓劉有才的身子酥了大半。

“幫我查查五爺的生辰。”倪胭慢悠悠地說。她思考了一番哄五爺的法子,最後想到如果他生日就在近期,那她倒是可以親手下廚給他燒一桌子菜來哄他。

“哦,這個不用查。就是昨天!”劉有才張口就來。

“什麼?”倪胭驚訝地挑眉。

劉有才笑嗬嗬地說:“道上的人誰不敬他,都想趁著他生辰送點心意。雖然五爺不愛熱鬨,但是頭幾年生辰都是要請客的。說來奇怪,本來今年大都會裡叫阿雲的那女人已經給他安排了生辰宴,咱們幫還打算去,可昨兒個一早放下消息今年不辦了……”

倪胭偏過頭,闔了眼,用掌心慢慢揉著眉心,無奈輕歎了一聲。

立在一旁的劉有才愣愣的。他們老大連歎氣都這麼好看!

倪胭晚上去大都會上班並沒看見五爺,她並不意外。可是接下來幾天五爺也都沒有出現。

如今形勢不明,說不定哪天聶今和五爺之間就要死一個。倪胭可不想拖下去。她去了五爺的家——那個胡同裡的四合院。她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悄聲從牆頭跳了進去,然而五爺並不在。

倪胭想了想,去找雲姐問五爺的下落。

“你不知道?”雲姐睜大了眼睛,驚愕地望向倪胭。

一旁補妝的百香蘭和阿美都看了過來。

“知道什麼?”倪胭問。

雲姐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猶豫,最後帶著倪胭去了一處普通的民宅。那一片民宅很舊,十分不起眼。雲姐帶著倪胭爬上頂樓五樓,敲響房門。

“是我,阿雲。”雲姐停頓了一下,“還有雁音。”

一陣鎖鏈晃動的聲音,鐵門被打開一條縫。開門的人是一個小護士。

倪胭心裡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倪胭走進房中,聽見五爺壓抑的咳嗦。她穿過客廳,推開臥室的門。五爺站在窗口回頭瞥了雲姐一眼。雲姐立刻將臥室的門關上,帶著小護士下樓去。

“你怎麼了?”倪胭朝五爺走過去,手臂環著他的腰,在他懷裡仰著臉望著他。她吸了吸鼻子,蹙起眉,說:“好濃的藥味兒。”

五爺望著懷裡她的臉,淡淡道:“沒事。”

“騙人。”倪胭擰著眉在五爺的身上摸來摸去,“是哪裡受傷了?讓我瞧一瞧。”

五爺拉住她的手,說:“誤食被下過毒的東西,已經洗過胃,沒事了。”

倪胭怔怔望著他的眼睛好半天,慢慢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輕輕蹭了蹭,小聲說:“你生我的氣了……”

不是問句,而是用一種低落的語調陳述事實。

五爺有一瞬間的恍然。他有些分不清懷裡的女人難得出現的低落難過是不是裝出來的。

那一絲懷疑,讓他說不出來安慰的話,沉默地凝視著她。

“那天我不是故意失約的。我好不容易早起,想早點去你家。時間太早,路上連黃包車都沒有。聶今想送我一段,後來遇見一些人想殺聶今。我跟著他逃命,好不容易才脫身。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

“我知道。”五爺語氣平淡。

當日他不知道,可是第二日也就知道了聶今遇伏的事情,也知道當時倪胭跟聶今在一起。

“你不用和我解釋這些。”五爺把懷裡的倪胭拉開,走過去拿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服藥。

倪胭走過去,在床頭櫃麵前蹲下來,仔細瞧著桌子上各種藥物的說明書。她看得極其認真,目光隨著說明書上的小字遊走。紅唇開合,無聲念著。

五爺靠坐在床側凝視了她許久,終於出聲喊她:“雁音。”

“嗯?”倪胭轉過頭望向他。

五爺朝她伸出手,倪胭將手遞給他,任由他把她拉到身側坐下。五爺低著頭,目光落在倪胭的手上,他輕輕摩挲著倪胭的手,沉吟了片刻,才開口:“以後不要再找我,過去的事情都忘記,日後做陌生人。”

倪胭搭在他掌心裡的手輕顫了一下,生氣地說:“你還是生氣了。怎麼能這麼小氣呢?”

五爺扯起嘴角淡淡微笑著,心境平和。

“我習慣了孑然一身,常覺得生死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反正這世上也沒有牽掛和遺憾。這次中毒的時候卻想到了你,想到若是就那麼死了連你最後一麵也不得見,倒是遺憾。”

倪胭心裡一動,忽然想起來她掌心五爺的七星圖裡第六顆星曾經閃爍過一次,正是他中毒的時候?

五爺抬眼正視著倪胭的眼睛:“大概從一開始我同意了和你的關係時,已經對你動了感情。”

倪胭皺眉,不太高興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對我動了感情這讓你有了弱點。你不想和我繼續下去,就是因為不想我影響你……”

“因為我愛你。”五爺打斷她的話。

倪胭猛地抬頭,震驚地望著五爺。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要給你鋪好路。因為你跟過我,所以我必須把你安頓好。”

他語氣尋常,和他平時與人談生意時的口吻沒什麼區彆。

他像長者一樣給倪胭慢慢分析:“你年紀小愛玩沒什麼,男人癡戀你的時候會順著你或者縱著你。可你將來的丈夫如果他愛你就不可能接受你和彆的男人胡鬨。聶今和阮鈞皓這兩個人……”

五爺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給倪胭分析比較。

“聶今是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如今已十分風光,他日成就更不可想象。你若嫁給他成為大帥夫人自然是好。但是他是個軍人又身居要職,戰場凶險,平時暗殺也會不少。跟著他,你許會提心吊膽。而且他必然不能日日陪著你,恐你平日孤單。”

“阮鈞皓對你一片赤誠真心,為人浪漫風趣。你若和他在一起,他一定會一直把你捧在手心裡嗬護,日子也不會枯燥孤單。但是若太.平年歲還好,如今世道卻亂,不知何時就會起戰爭。他太過理想主義,若是大難臨頭,他雖不會棄你於不顧,卻未必有護你的能力。”

“人無完人,他二人皆有優缺點,我已幫你分析了這些。該怎麼選擇,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五爺頓了頓,“至於你身邊其他追求者,都不必考慮。”

倪胭側著臉很認真地聽他說完,才問:“為什麼可以選擇的隻有他們兩個人?”

五爺想了一下,問:“還有誰?劉有才?還是那些什麼陳老板、錢老板?”

倪胭湊過去,近距離地看著他的眼睛:“封遠山。還有封遠山啊。”

五爺微怔過後扯起一側嘴角輕笑了一聲,他思考了片刻,語氣沒什麼波瀾地平靜說:“首先,封遠山這個人比你大了十七歲。這代表再過二十年,你還年紀輕輕他卻已經老了。其次,這個人雙手沾滿鮮血仇家遍地,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暴屍街頭,絕非良緣。和聶今比,這個人路子不夠乾淨,為人也不夠磊落。和阮鈞皓比,這個人更是不夠溫柔體貼赤誠。”

他說的好像自己並不是封遠山一樣。

“那份合同不再作數,日後你偶爾悶了想回大都會唱歌就去玩一玩。不用再當成上班。我本來想把大都會留給你,但是又一想那不是什麼好地方。我名下的東西大概不管送了你什麼,日後都有可能被彆人查出來牽扯到你。所以我用你的名字在錢莊存了錢。輾轉幾手,不會查到是我給你的。”

倪胭偏過頭望向五爺,問:“為什麼我一定要找個男人結婚?”

五爺笑笑,道:“隻是幫你分析了一下,你要不要嫁人,要嫁給誰,我都不管。”

忽然安靜下來。

倪胭低著頭,目光有些空。過了一會兒,她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方帕子,反複疊了兩層擦掉唇上的口紅,輕聲說:“你不要我了……”

五爺心裡忽然疼了一下。

他側過頭咳嗦了兩聲,無奈道:“不要用對待年輕小夥子的手段故意激我,這對我沒用處。”

倪胭心裡明白這回是真的碰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