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棄妃禍國〖02〗(2 / 2)

倪胭不答反問:“漓王覺得這酒如何?”

姬星河隨意理了一下寬袖,笑道:“本王飲遍世間酒,卻第一次嘗到這樣烈到濃嗆方嘗香冽的酒。今日嘗了這味道,恐要夜不得寐。”

他那雙桃花眼眼尾輕輕上揚挑起,帶出幾分讓人驚豔的俊美。他的語氣中也染上了三分甜醉:“所以還請娘娘開開恩,告訴本王這是何酒?”

此處的談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諸多文臣武將都一邊飲著酒賞著舞,一邊聽著這邊的對話。

倪胭勾唇,悠悠開口:“漓王當然未飲過這酒,這酒是本宮自己釀的。”

姬明淵幾不可見地皺眉,他上半身向後靠倚在龍椅上,端起酒樽看向倪胭。

姬星河有些惋惜,他苦笑搖頭,道:“娘娘可否告知這酒如何釀?本王總不能厚著臉皮再跟娘娘討酒,不若試著自己來釀。”

“漓王就算再跟本宮討這酒,本宮也是釀不出的。”倪胭慵懶抬手,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酒樽,她朱唇微啟抿了一口濃烈的酒。這酒實在是太烈,隻一口,她便微微蹙眉。

不知道什麼時候舞女們的表演結束了,大殿之中的文武百官都望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倪胭,目光隨著她的舉手投足而走。

倪胭將酒樽放在紅檀木長案上,明明隻是輕微的聲響,卻落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尖上。

她緩慢抬眼,目光望著前方,像是陷入沉思中,不緊不慢地說:“當初浮沉山一役,我軍以十萬抵敵方六十萬大軍,恰又適逢糧草匱乏。幸我軍將士有一顆視死如歸的報國之心,焚燒糧草背水一戰。臨行前,將能尋到的酒尋來痛飲。”

倪胭說到這裡,大殿中安靜下來。那一役,是付青簷剛從軍不久時創造的神話,也奠定了她軍中獨一無二的地位。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提起這一役,軍中之將無不熱血沸騰。

姬明淵目光淡淡掃過大殿,將每一個臣子臉上的表情儘收眼底。

“本宮將各種酒融在一起,又割了手將鮮血灑入其中,埋於地中。多年後再經浮沉山時將其取出,便是剛剛漓王所飲之酒。”倪胭笑意漸濃,她望著坐在不遠處的姬星河,眼中的笑意盈盛,“漓王還覺得這酒美味嗎?”

姬星河微怔。片刻之後,他大笑:“這樣的酒絕不該這樣的飲法,是星河唐突!”

他摔了玉樽,舉起酒壺暢飲,酒液從他嘴角滑落,順著他細長的頸,濕了身上紅色的綾羅衣。

倪胭感覺到身側的陰影罩下來,她轉過頭,看見姬明淵起身。九五之尊站著身為臣子哪個敢坐?朝臣都放下酒樽,紛紛起身。

姬明淵朝倪胭伸出手,深不見底的墨眸含笑望著她。

倪胭將手放入他掌中,由他牽著起身。

姬明淵環顧整個大殿,肅言道:“如今的盛世是無數將士以血肉之軀築之,這一杯酒當敬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將士。”

酒聲潺動,酒樽輕碰,滿朝文武齊舉杯,緬懷戰死的英豪。

倪胭剛抿了一口酒,姬明淵低聲說:“愛妃體弱,當少飲。”

“多謝陛下關懷。”倪胭淺笑著,果然隻抿了一小口。

付紅欞有些懵懂,這樣的場景陛下牽著的人難道不應該是皇後娘娘嗎?為什麼將皇後娘娘晾在一邊?她偷偷去看皇後娘娘的表情,驚訝地看見皇後笑著朝身後的老嬤嬤眨了眨眼,悄悄換了酒樽。付紅欞後知後覺地隱約猜到皇後娘娘不會喝酒,這是偷偷換了清水?

宮中之事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皇後娘娘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付紅欞不懂。

又過了半個時辰,姬明淵帶著後宮嬪妃先行離開,朝臣仍舊在殿中繼續飲酒。

離席的時候,倪胭看了一眼姬星河的座位是空的。

姬明淵走在前麵,倪胭和皇後並排跟在他身後,付紅欞走在後麵。付紅欞有些不開心,她今日來一句話沒說過,陛下甚至連看都沒看過她一眼。

出了大殿,姬明淵讓倪胭和皇後各自回宮,他則是乘坐鑾輿去了躬清殿繼續處理朝政。如今雖戰事已歇,然國中百廢待興,需要處理的政務實在太多。

倪胭望著姬明淵遠去的鑾輿,若有所思。平心而論,姬明淵擅謀權,愛民勤政,的確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大概因為倪胭也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她有些理解姬明淵對付青簷的做法。身為帝王拉攏臣子有錯嗎?沒錯。他有騙過付青簷愛她?沒有。他甚至曾對付青簷說過他心中隻有江山。他有強迫過付青簷?似乎也沒有。戰事歇,兵權自然不能握在一人手中,他必然要收回兵權。至於收回兵權的方式,封付青簷為妃是最好的方式。當然,若付青簷不願意,他也不會逼迫。雖然他知道付青簷一定會答應。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淡淡笑著,隻言片語間,天下所有人都是他治國的棋子。

倪胭覺得如果姬明淵活得久一點,注定要流芳百世成為千古一帝。

隻是倪胭不太確定姬明淵遇見了她,到底能不能活得久一點……

“本宮先走一步了。”皇後說著,扶著嬤嬤的手坐進軟輿。

倪胭看見她坐進軟輿之後孩子氣地打了個哈欠,她眼眸轉動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匆匆掩了唇。

倪胭笑笑。

這個皇後毫無背景,瞧上去人也不夠精明,但是倪胭看得出來她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姬明淵為避免外戚勢大,朝中得勢大臣的女兒在宮中都不得寵,反而是封了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子為後。

“阿姊,我也回去了。”付紅欞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

付紅欞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試探著開口:“阿姊,陛下那般在意你,你應該把握機會呀。”

“管好你自己罷。”倪胭轉身。

姬明淵在意她?對於姬明淵這個人來說,如果說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他唯一在意的恐怕便是這江山。

付紅欞小聲嘟囔了一聲“不識好人心”,低著頭往回走。管好自己?怎麼管?付紅欞不太開心地嘟起嘴。她進宮已經近一個月了,陛下隻去了她宮中兩次,那兩次也沒讓她侍寢……

陛下勤政,極少去後宮。一個月大抵去兩次。是的,上個月他去後宮的兩次都是去了付紅欞宮中,然而隻是讓她幫他添茶、磨墨、念奏折……

·

倪胭沒有回青簷宮,而是去了離南宮——姬星河幼時未封王離宮時住的宮殿。

離南宮後麵有一大片柳樹。此時寒冬臘月,自然沒有嫩柳隨風而動。姬星河坐在一棵上了年紀的古柳上,他晃蕩著兩條大長腿,懶散喝著酒,望著宮牆層疊的景兒。夜已深,四處點著宮燈。這裡地勢很高,可以看到皇宮中大部分的景色。

他幼時常和姬明淵爬到樹上玩。後來母後遇害,宮中幾次內亂,他們也沒有了玩樂的自由,開始學習很多晦澀的東西。他尚且還好一些,姬明淵要接受的教育更多。他便隻能自己溜出來玩。

身後跟著一大群奴才,挺沒勁的。

後來他們成年,姬明淵登基為帝,他被封王離宮。從此天高水遠,當起逍遙王爺。

姬星河晃了晃酒壺,又空了。

他剛想跳下柳樹,隱約聽見不遠處有細微的腳步聲。姬星河眯起桃花眼,借著天上的朗月和遠處不甚明亮的宮燈望去。逐漸在柳樹斑駁縫隙間,看見一道明黃的身影。

倪胭沿著柳樹林子外的鵝卵石堆的小路而走,她孤身一人,身後沒有跟著宮人。她步子不小,走得很穩,且有些悠閒。身後長長的裙擺將她的身影襯得更加挺拔。

姬星河想起她釀的酒。他慢慢扯起嘴角,古怪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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