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美人計〖16〗(1 / 2)

第209章

“你聽說了沒有?現在前朝好多人上奏勸阻陛下修建行宮。聽說林大人和趙大人長跪不起, 可是陛下根本不理會, 彆說是聽諫, 現在根本不打算回京。”春來頓了頓,“陛下對咱們主子可真好……”

她說到最後聲音逐漸低下去,眉頭微微皺起,陷入沉思。她沒有讀過什麼書, 懂的道理也不多,可是也隱約感覺出來陛下如今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一旁的秋往性子更沉穩些, 平時也沒有春來話多。她聽了春來的話, 隻是點了點頭, 沉默著想著什麼。

過了半晌,春來又一次開口:“秋往,我前幾天去集市采買的時候聽到了一些說法。他們說咱們主子是惑君的紅顏禍水,如果陛下再不將主子打入冷宮, 胥國就要、就要……”

接下來的話實在不能隨便開口亂說, 春來住了口。

秋往想了想, 才說:“陛下命人挖溝渠, 引水道, 在中秋的時候讓清荷開滿整座城。”

“距離中秋也沒多久了,又是勞民傷財吧?”

秋往抿了下唇, 沒回答這個事兒,反而說起:“安林那邊的糧草也不知道夠不夠。不說了, 我抱茶進去了。”

春來望著秋往離開的背影, 這才想起來秋往的哥哥正在安林一代從戎。

·

不管戰事如何, 行宮之中永遠歌舞升平。

倪胭從鹿乳中出浴,由侍女服侍穿上衣裳。她斜坐在美人榻上,挑著手指任由侍女給她的指甲染上丹蔻。

“趙將軍還在外麵等著?”倪胭懶洋洋地問。

“是。趙將軍說您要是一直不見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麵。”

倪胭輕笑了一聲,無所謂地說:“那就讓他等著吧。”

這些臣子勸不了胥青燁,將主意打到倪胭身上,一個個紛紛要做說客,打算讓倪胭勸胥青燁。

開玩笑。

她拿的就是禍國殃民劇本。勸胥青燁當個好皇帝?荒唐。

也就是因為如今倪胭住在行宮,才讓這些臣子有機會求見。不過胥青燁得知這些臣子來煩倪胭,他自然是大怒,下令不得聖旨任何人不得進入行宮,更是責罰了趙將軍。

——真是坐實了昏君的名號。

臣子們勸不動胥青燁,見不得倪胭,最後將所有希望放在了扶闕的身上。

“國師,如今邊塞戰事吃緊,陛下仍要堅持大肆修建行宮可怎麼好!”

“國師大人,都說美人誤國。陛下如今是沉迷美色完全不理朝政了啊!太平盛世便也罷了,可如今敵軍都要快打進來了,陛下還是這樣!這……”

“國師大人,您可得勸勸陛下啊!”

扶闕將這些大臣送走,沉默地給窗台上的幾盆花澆水。最終他歎了口氣,走出房間,將倪胭的補藥煎好,親自送去給倪胭。

他趕去倪胭那裡時,倪胭正坐在蓮花池旁的藤椅裡,腿上抱著一隻雪白的貓兒,逗著玩。

“又勞煩國師大人親自給我送藥了。”倪胭親了親小貓兒的腦袋,彎腰把它放在地上,然後接過扶闕遞過來的湯藥,捏著湯匙輕輕攪動,小口小口喝起藥來。

扶闕立在一旁瞧著倪胭優雅喝藥的模樣,開口說:“這是藥,不苦嗎?”

“不呀。”倪胭眼尾輕挑,抬眸望向扶闕,意味深長地說:“甜得很。”

對上倪胭的流轉的眸光,扶闕沒有躲閃。他正視倪胭,說道:“收手吧。不要再造成另外一場悲劇了。”

“國師大人的話,阿灩聽不懂。”倪胭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吃著湯碗裡的藥,不知道的,瞧她動作神情,還以為她在品嘗佳肴。

“你聽得懂。”扶闕長歎了一聲,“夷潛是個可憐人。如果你與他真的是舊相識,應該幫他從過去的偏執裡走出來,而不是做他的刀。”

倪胭裝傻充愣,眨著眼睛茫然地望向扶闕,問:“舊相識是什麼意思?我和國師大人算不算舊相識呢?”

她吃吃地笑,半憨半嬌。

“阿灩。”扶闕加重了語氣,“戰爭不是兒戲,黎明百姓的生死也不是複仇的籌碼!”

倪胭用指腹抹去粘在嬌嫩唇上的一點藥汁,似笑非笑地望向扶闕,笑道:“國師大人果真憂國憂民,有一顆慈悲心。”

扶闕是極為少見的肅然,義正言辭:“阿灩,我不想對你出手。可若你真的助紂為虐……”

倪胭微微眯起眼,將食指抵在唇前。

“噓,陛下要過來了。”倪胭賣乖一樣眨了一下眼,聲音低軟下去,“國師大人雖狠得下心對阿灩出手,可阿灩不想國師大人出事呀。”

遠處的腳步聲打斷了扶闕還想要繼續說的話。

胥青燁過來了。

倪胭起身相迎,在胥青燁還沒有走近的時候,她忽然壓低了聲音去問扶闕:“國師真的狠得下心對阿灩出手呀?”

扶闕對上她這雙流光浮動的眼眸,一時無言。

胥青燁走近。

倪胭轉過頭,親昵地邁出兩步迎上胥青燁,挽起他的手臂,溫聲細語:“陛下今日過來得好早。”

胥青燁上下打量了一遍扶闕,慢悠悠地開口:“遠遠瞧著,還以為又是哪位不長眼的臣子過來煩你,沒想到是國師啊。”

胥青燁語氣莫名。

倪胭掩唇而笑,靠在胥青燁的臂彎裡,語氣嬌軟:“那些臣子的確討厭,幸好都被陛下趕走了,沒人再來煩阿灩了。國師大人是來送藥的。喏,剛剛喝了小半碗,還有半碗呢。”

胥青燁順著倪胭的視線瞟了一眼石桌上的藥碗,眼中陰翳稍消,開口說:“怎麼不喝完?”

“這不起身迎接陛下嘛。”倪胭仰著頭望向胥青燁,含情脈脈,語氣撒嬌。

胥青燁望著倪胭的眼中便隻剩下了寵溺。他親自端起湯碗,喂藥給倪胭吃。

扶闕收回視線,靜默地立在一旁。

·

中秋這一日,胥青燁舉行了盛大的慶典。

行宮所在的欒城經過幾個月的改建,由一座普通的城鎮變成了一座水上城。

拱橋林立,清溪緩緩。

引來數以萬計的清荷,鋪滿水麵。接天蓮葉間,一朵朵怒放的紅蓮綻放。即使已經過了紅蓮怒放最好的季節。

胥青燁帶著倪胭泛舟,輕舟經過之地,兩岸煙火繁華。

倪胭靠在胥青燁的懷裡,望著滿天的煙火,笑著問:“陛下為什麼要引這麼多紅蓮?”

胥青燁垂首,將下巴搭在倪胭的肩上,三千雪發垂下來,隨著清風輕輕吹動。

“同舟共飲,也算陪你看過了三千繁華。”

胥青燁手臂慢慢收緊,用心感受懷裡的溫柔和溫度。

倪胭展顏,她側轉過身,端起一旁桌上的兩盞酒樽,將其中一盞遞給胥青燁。胥青燁接過來,深深望著倪胭,將樽中酒一飲而儘。

“陛下!不要放棄安林啊!我的老伴和三個兒子都在那裡啊!”一個老婦人忽然從岸邊竄出來,跪在岸邊朝著倪胭和胥青燁所在的輕舟大聲哭訴。

侍衛嚇了一跳,急忙抓起老婦人手臂,將她拉走,免得驚擾聖駕。

倪胭微微側過臉,去看胥青燁的神情。胥青燁麵無表情,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剛剛岸邊的小插曲。

就在倪胭打算收回視線的前一刻,胥青燁看向倪胭古怪地笑了一下,說:“我早已料到今日。”

“什麼今日?”倪胭追問。

胥青燁眯起眼睛,盯著倪胭。他像是在看倪胭,又像是透過倪胭去看另外一個人。

他慢慢抬手輕撫倪胭的臉頰,緩聲道:“因果循環,人總要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倪胭感覺得到胥青燁最近情緒有些低,又因為如今的一頭白發,更顯滄桑。再不複倪胭初見他時唇紅齒白的清秀模樣。

倪胭猶豫了一下,然後握住胥青燁的手腕,望著他的眼睛,問:“陛下說的可是滅族策?”

胥青燁沒有回答。

倪胭便也不再問,慢慢握緊胥青燁的手,靠在他懷裡。

輕舟劃過,漣漪輕漾的水麵上,映出兩個人相偎的身影。

這一夜,煙火點亮了欒城,婉如白晝。

輕舟停下時,已到了胥青燁為倪胭修建的新行宮。

胥青燁揉著倪胭的頭,向她指向前方,說:“看,像不像。”

那是一對相互依偎的雕像,雕的正是倪胭和胥青燁。巧的是,雕像中的兩個人姿勢和倪胭與胥青燁現在一模一樣。

“像。真的好像!”倪胭離開胥青燁的懷抱,提裙小跑,跑到雕像麵前,新奇地摸了摸雕像。

胥青燁跟上來,寵溺地望著倪胭。

他想給她一切,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時辰已到了下半夜,胥青燁親自將倪胭送回寢屋。兩個人站在寢屋門前,倪胭拉著胥青燁的手撒嬌:“陛下不宿在這裡嗎?”

胥青燁俯下身來輕輕吻了吻倪胭的額頭,溫聲說:“會吵到你。”

倪胭心神一動。難道胥青燁知道自己有睡夢中說囈語的習慣,怕吵到她,所以才從來不在她房中留宿?

倪胭踮起腳尖,輕吻胥青燁的唇角,軟綿綿地開口:“那陛下早些歇著。”

“你也是。”胥青燁仔細為倪胭整理著衣襟,“過了中秋天氣轉寒,我瞧著你穿得有些少。該加衣了。”

倪胭乖巧地一一應下,轉身回房的時候忽看見屋中一道陰影一閃而過。

倪胭微怔之後,眼眸中閃過一絲狡猾。

她轉身,喊住胥青燁:“陛下!”

“怎麼了?”

倪胭拉住他的手,蹙著眉撒嬌:“新搬來的行宮,陛下不陪阿灩進去瞧瞧嗎?”

胥青燁笑著推開門,陪倪胭走進去,一邊走一邊說:“不是提前問過你怎麼布置?都是和你以前的布置一模一樣……”

胥青燁的話還沒有說完,倪胭已經勾住他的脖子,用自己香軟的唇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寢屋內沒有點起燈柱,一片灰暗,隻有從窗紙透進來些微星月的光芒。

淡淡的香氣縈繞,胥青燁有一瞬間的懵怔。緊接著,便徹底在倪胭的溫柔中丟盔棄甲。他用力抱著倪胭,專注而深情地回應著。恨不得將這一生所有的溫柔都給她。

倪胭腳步微錯,帶著胥青燁換了個方向。她睜開眼睛,越過胥青燁,望向陰影裡的夷潛。

她的眼尾挑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而後重新合上眼,就當沒有看見夷潛一樣,繼續和胥青燁相吻。

呼吸逐漸加重,倪胭推開胥青燁。她向後退了一步,臉色緋紅地望向胥青燁,嬌喘地說:“時辰好晚了,陛下該回去休息了。”

胥青燁向倪胭邁出一步,捧起她的臉,細細端詳,恨不得將她的眉眼刻在心裡、刻在魂魄裡。他溫柔地吻了吻倪胭的眼睛,說:“早些睡。”

“知道啦。”倪胭嬌羞地將胥青燁推出門。

她剛將房門關上,夷潛的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麵前,倪胭愣了一下,轉瞬嫵媚笑起:“主上,你可算來見阿灩啦。”

夷潛忽然擒住倪胭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前。倪胭身形一個踉蹌,半跪在夷潛麵前。

夷潛用力握緊倪胭的手腕,死死逼視著她。

倪胭這才看清夷潛的眼睛,他的眼睛裡猩紅一片,是極少見到的盛怒,和竭儘全力的克製。

想必,同處一間屋中,眼睜睜看著胥青燁和倪胭擁吻,他要用儘力氣才能克製住自己不對胥青燁出手。

“看來阿灩的日子過得極好。”夷潛咬牙切齒。

倪胭笑著說:“天下皆知陛下沉迷美色,我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會給我,這日子能不好嗎?”

夷潛鬆了手,反而掐住倪胭的脖子,眼中的盛怒肆意:“陛下?為師的好阿灩叫得可真親切!莫不是這幾個月的相處,就讓你對這狗皇帝動了真感情吧?”

倪胭以一種不太舒服地姿勢跪在夷潛麵前,她甚至被夷潛掐住了脖子。她不大高興地皺起眉,抱怨:“主上問什麼,阿灩答什麼。陛下對阿灩好是事實。”

“你!”

倪胭挑釁似地望向夷潛,心裡卻在叫囂著:快快快,快來跟我強取豪奪啊!快點在愛的小互動裡亮起第七顆星啊!

夷潛卻在忽然之間頹然鬆了手。眼中所有的仇恨和怒火都跟著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