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美人計〖21〗(1 / 2)

第214章

雪後降溫,刺骨的寒。

耳畔是胥國人的慘叫和哭嚎。

似曾相識的畫麵, 夷潛猶如置身十六年前。

“生為夷國人, 死為夷國魂。生為女兒身, 不能戰死沙場,唯有以身殉國。”夷國皇後穿上立後之日的盛裝,站在她最愛的永昌宮。

“太子哥哥,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小公主抱著夷潛的腿啼哭不止。

夷潛把小妹抱起來,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公主抱著夷潛的脖子,瑟瑟發抖尋求最後的庇護。

皇後臉上掛著端莊的微笑, 拖著曳地的長裙一步步走來, 熱淚盈滿框, 卻不能落下。

“淋兒, 來母後這裡。”

“母後……”小公主不停地哭。

“阿潛,把你妹妹放下。”皇後說。

僵持半晌,夷潛終於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放下來。

“母後……哥哥、哥哥!”

“你是夷國的公主, 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敵國臟刃之下。”皇後蹲下來, 溫柔地抱著女兒,“淋兒不怕, 母後陪著你。”

皇後忍了太久的淚終於在小女兒的哭聲裡,落了下來。

遠處的哭嚎聲傳來, 小公主打了個哆嗦。永昌宮已經是最後安全的地方。小公主懵懂地點頭, 抬起小小的手去擦皇後的淚, 小聲說:“母後彆哭, 淋兒不怕了。”

皇後微笑著起身,牽著小女兒的手往前走。她剛邁出一步又停下來,轉身望向臉色蒼白的夷潛。

“阿潛,但有一線生機也要活下去。”

“兒臣謹遵母後教導。”夷潛伏地跪拜,眼淚落在磚石上。

“好。”皇後應了一聲,義無反顧往前走。

三尺白綾高高拋起,整個皇宮的女眷同殉於此。

外麵屠殺的敵國士兵終於衝進來,望見晃蕩的百餘屍體,嚇得一跳。然而這種驚嚇沒持續多久。他們仍舊衝上來去搶屍體身上的金銀首飾。

夷潛跪在那裡,看著那些士兵去扒母後身上的金縷衣。

從那一刻起,身為養尊處優的太子,夷潛十二年的驕傲,十二年的高尚,十二年的善良,一同下了地獄。

他發誓,不惜一切代價,血債血償。

又下雪了。

夷潛攏了攏衣襟,麵無表情地望著胥國皇宮正在上演的人間煉獄。鮮血融進血水,絲絲縷縷滲入雪中,流到夷潛的腳邊。

夷潛彎下腰,用指腹沾了些血舔了舔。

原來這就是胥國人血的味道。

夷潛下令每殺一人,剁下一根手指,每日查點,而後拋入夷香河。他要三千萬胥國人命,少一條不行,多一條不要。

“主上!”羅年年一路疾走至夷潛身前稟告,“已經搜遍了,不管是皇宮還是行宮,都沒有發現胥青燁那個狗皇帝的身影。”

夷潛一陣急促的輕咳,引得羅年年擔憂地皺起眉。

止了咳,夷潛口氣陰冷道:“你再說一遍。”

“沒、沒找到胥國的狗皇帝。抓到的太監說狗皇帝去行宮中之後便不見了蹤影。還有胥國的國師和阿灩都不見了蹤影。”羅年年小心翼翼地稟告。

阿灩……

夷潛危險地眯起眼睛。

·

一處早已荒廢的山間獵戶小木屋飄出陣陣煙霧。

大雪尚未停,拾來的柴木幾乎都是濕的,極難點燃。扶闕用了好些時候才終於將柴火點燃。

小木屋的門已經歪了,開門、關門的時候要將門往上提拉著才能關上。而兩麵窗戶早已毀壞,遮不住灌進來的寒風。

倪胭伏在胥青燁的腿上睡著了,身上披著胥青燁的外衣。胥青燁握著她的雙手,免她寒。

柴火稍得越來越旺,一時半會兒熄不了。架在上麵正烤著的野兔還要些時候才能好。扶闕望了一眼伏在胥青燁腿上的倪胭,他放下手中的柴木起身走入雪山中。

這樣的天氣不僅沒什麼山間野果,就連獵物也不易得。得了那隻野兔已屬不易。雖說有這隻野兔,暫且不需要再去尋獵物。

可是,

他想回避。

扶闕怎麼可能不在意倪胭在胥青燁身側溫順乖巧的樣子。

扶闕默然走在山林中的雪地上,走到一處稍微高些的地方,他停下來,望向皇宮的方向,眉宇之間略顯憂愁。

自滅族策起,胥國的國勢一直在走下坡路。他身為胥國的國師,自然憂心胥國國勢。可他也明白朝代更迭亦是推進曆史發展的助力。很多事情,儘力而為,亦不必太苛求。

可不知道城中百姓如今如何。

扶闕也忍不住想,如果他沒有入獄,仍舊以國師之身布陣出策,興許這場戰役胥國未必會這麼快走到末路。

沒有如果,時間不能倒退。

大概一切都是命數,倘若他沒有入了夷潛的計,夷潛自然會有下一步計策。他又怎敢確保自己一定能贏得了夷潛。

扶闕轉身,一步步走進雪中,耳邊隻有踏在雪地上的沙沙聲。他走著走著,忽又停下來。

倘若真的時間倒退回到過去,他的選擇隻會是一樣的。

扶闕這一生行事從不後悔。

雪花簌簌地落,雪色天地間一片靜逸。扶闕立在雪中,免不得擔憂城中百姓,最愛民的明君發起戰爭亦不可能不傷百姓一分一毫。更何況夷潛可不是什麼明君。

·

扶闕回到獵戶的小木屋,遠遠看見倪胭立在窗下,手裡拿著石頭敲敲打打不窗戶。胥青燁懶散靠在牆上,側首望著她。

倪胭轉過頭不知道對胥青燁說了句什麼,胥青燁裂開嘴笑笑,轉身進了屋。

待扶闕走近,倪胭瞥了他一眼,開口:“誒,幫我把那塊木頭拿來。”

扶闕依言遞給她,立在一側瞧她鉚窗棱。

在倪胭“咚咚咚”的捶打聲裡,扶闕終於問出來:“最後選擇了陛下嗎?”

“什麼?”倪胭詫異地看向他。

扶闕頓了頓,才說:“我以為你會去找夷潛。”

“哦……”倪胭恍然大悟。她慢慢翹起嘴角燦爛笑起來,遠處雪山亦被她添了色彩。她向扶闕邁出一步,壓低了聲音,媚語低聲道:“夷潛說過要接我回家,我自然要等著他,哪有巴巴趕上去的道理?”

她眼尾輕挑,媚可入骨。

“乾等著總是無趣,讓他花些心思才能找到我更好玩。”

扶闕怔住。

“你……”他輕歎了一聲,“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是隻想著玩?”

倪胭沒心沒肺地笑笑。繼續捶打著窗棱,漫不經心地說:“天大地大,人生一世,不過遊戲一場。”

扶闕皺起的眉峰逐漸舒展開,明明覺得倪胭這樣想不對,心裡卻莫名其妙靜了下來。

木屋中,胥青燁按照倪胭交代的,在修補一個小杌子。這木屋四麵透風,並不隔音,倪胭和扶闕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包括倪胭故意壓低了聲音說的話。

其實也沒什麼意外的。

他知道,他知道那天的人是夷潛。

原本胥青燁並不知道夷潛這個人的存在,當時隻能確定從倪胭房中離開的人不是扶闕。也正是那次的事情,讓他查到了夷潛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