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圓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對麵的中年夫妻已經洗漱完畢,開始吃早飯,刀疤男依舊扒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就喜歡那麼趴著。
“彆發呆了,洗臉去吧!”蕭大哥看小妹醒了不動彈就催了一聲,蕭圓不再多想,拿著東西就去洗漱。
今天早上除了大餅,每人還有兩個雞蛋,蕭大哥一口一個就吃完了,喝了一大口溫水下肚,蕭大哥打了一個嗝:“小妹啊,你準備的可真齊全,居然連雞蛋都有。”比起他妹子帶的乾糧,他媳婦準備的那點東西簡直跟豬食一樣。
“你幫我辦事,我能不弄點好的犒勞你麼。”得虧現在天氣涼快,不然雞蛋也放不住。
蕭大哥笑的是一臉欣慰:“我妹子總算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蕭圓掏出一塊大餅塞人手裡:“吃你的大餅吧!”聒噪死了。
對麵中年女人也跟著笑:“一看就知道是個疼妹妹的好大哥。”
蕭大哥笑著點頭:“我家三個兄弟,就她一個姑娘,我爹娘從小疼的跟什麼似的,我們兄弟幾個都得靠邊站。”
“那是,物以稀為貴嘛!”中年男人也笑著打趣。
幾個人說著話就把早飯吃了,那邊的刀疤男自始至終都沒抬起頭來一下,一直到中午他們吃午飯的時候,刀疤男才又起來,蕭圓看他走路都有點晃晃悠悠的是真挺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哎喲,他起碼得有一天多沒吃過東西了吧?”中年婦女盯著刀疤男的背影說道。
中年男人也瞄了一眼:“估計不止!”
“我要一天不吃東西,我連站都站不穩。”蕭大哥一聽人一天多沒吃東西,竟然還能走路,很是好奇的看過去。
蕭圓邊上的年輕人也跟著點頭:“是不止,最少都有兩天,我昨天上車的時候就沒見他吃過東西。”
蕭大哥聽的是直感歎:“嘖嘖,他爹娘可真夠狠心的。”知道自己兒子出來,連一點飯錢都不準備。
中年男人搖搖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興許爹娘都不在了呢。
蕭圓這次沒說話,她昨天可是發過善心了,結果那人不領情。
礙眼的刀疤男不在,他們幾個聊天的嗓門都大了許多,從他們的聊天中,蕭圓才知道原來對麵的中年夫妻就是跟他們一個地方上車的,男的姓王,女的姓周,這次是去隔壁省探親,倒數第二站下車。
蕭圓邊上的年輕人是個知青,趙知青,他就是隔壁省人,考了兩次啥也沒考上,如今政策徹底放開才回城裡,
蕭大哥跟人說的也是探親,來前,蕭圓就叮囑過他,讓他不要啥大實話都往外說。
這邊聊著,突然車廂那頭爆出一陣喧嘩,好多人圍在那邊看,蕭大哥也想去,不過被蕭圓攔住了,中年夫妻也沒去,趙知青坐在最裡麵,他們都不去,他也不好意思出去。
那邊越來越吵,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抓小偷的字眼,在坐的幾個一聽是小偷,也就大概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周大姐搖頭感歎:“唉,現在世道亂了,火車上都有小偷了。”
蕭大哥不明所以:“以前火車上沒小偷嗎?”
中年男人姓王,他讓大家夥都叫他王哥,王哥笑著搖頭;“你聽她瞎說,以前也有小偷,隻是少,這兩年知青回城,還有各地的學生進城上學,這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你們出門在外,也得看好自己的東西。”
蕭大哥聽的是連連點頭:“王哥一看就是有見識的,不像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坐火車。”
王哥笑嗬嗬的擺手:“我看著不像,我瞅你妹妹不慌不忙的,一點都不像是頭一次做火車的人。”
蕭大哥也跟著笑:“她就這性子!”他小妹現在不光是對火車不稀奇,那是對什麼都不稀奇了,都怪他妹夫,唉....
幾個人正聊的熱火朝天,就聽那邊安靜了下來,他們幾個都站起來往邊看,王哥看了兩眼就坐回原位:“應該是鐵路公安去了,行了,都坐下吧,那邊有公安在,肯定沒事。”
“王哥懂的就是多!”蕭大哥隨後也跟著坐下,“現在人心思是壞了,坐個火車都不忘偷東西。”
周大姐忍不住笑起來:“這你得不懂了吧,越是火車上,越是小偷多,人家臨到下車前扒上幾個錢包馬上就下火車,等失主發現的時候,說不定那小偷又上了一輛去彆地的車了,根本就找不見人。”
蕭大哥不住點頭:“長見識了,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蕭圓安靜的在邊上聽著,就發現一個公安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她以為他是要去彆的車廂叫人,也就沒在意,而是繼續聽他們說話,隻是那個公安經過他們這裡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看了一圈,然後將目光鎖向了蕭圓:“你跟我走一趟!”
蕭大哥一聽公安要帶走蕭圓就嚇死了,他隻覺得後背一陣拔涼:“同誌,公....安同誌,我妹子到底犯了什麼事情了?我們本本分分的,啥壞事也沒乾過呀!”
蕭圓也覺得莫名其妙:“公安同誌,能不能說一下原因?”
“哦,”公安看他們這麼緊張,笑著安撫了一下,“跟你沒關係,我找你是想讓你做個證,你過來一躺吧,一會就好。”
蕭圓就跟著過去,同坐的王哥他們也都跟了過去,本來他們都以為隻是抓個小偷的事情,現在居然還要蕭圓作證,心裡也跟著好奇起來。
那邊的人群看著公安回來,就讓出一條路,公安指著蕭圓問刀疤男:“這個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蕭圓看著蹲在地上的刀疤男,心裡莫名升起一陣火氣,這人怎麼回事,她好心給他錢他不要,現在又不知道乾了事情,居然還牽扯上了她。
刀疤男瞄了一眼蕭圓就點頭:“是她,就是她給了我一塊錢,我沒有偷人錢。”刀疤男指著地上的那個人,“他才是小偷,你快把他抓起來!”
離刀疤男不遠的那個人氣的眼睛都紅了:“你血口噴人,明明就是你偷的錢,你休想臭屎盆子扣我頭上!”
“安靜!”公安大吼了一聲,然後盯著蕭圓,“你有沒有給他錢?”
蕭圓看向刀疤男,刀疤男也“大大方方”的看著蕭圓,蕭大哥看不過眼,輕輕推了一把小妹:“問你話呢,到底給沒給人錢?”
蕭大哥簡直要急死了,都什麼時候了,還盯著人小臉瞧,有什麼好瞧的,那人就是長的再好看,那也破相了。
蕭大哥又不禁想起之前的妹夫,當初他那個便宜妹夫,也是靠著一張小白臉才哄他小妹神魂顛倒,哄的她連爹娘的好賴話都聽不進去,死活要跟著他。
蕭圓又看了刀疤男一眼,點了點頭:“是我給的,我看他餓的接水龍頭裡的水喝,就給了人一塊錢。”
“你騙人!你,你們是一夥兒的,公安同誌,他們是一夥兒,她說的不算數。”剛才指責刀疤男的那個男的急的跳起腳來。
公安一把將他摁住:“給我老實點兒!”
那人被公安摁住了還是掙紮不休:“我不服,我不服,他們是一夥兒的,一夥兒的。”
“你弄錯了,我們還真不是一夥兒的,我們夫妻倆和他們兄妹是從蘭縣上的車,那個人”周大姐指著刀疤男,“在我們上車之前都在了,這個事情趙知青就可以作證。”
周大姐又指著趙知青,“就是他,他上車的時候,那人就已經上車了。”幫著解釋了一遍,她又看著蕭圓歎氣,“這姑娘也是個實心人,昨晚聽趙知青說他可能一天多沒吃飯,後麵又看人餓成那樣,估計就心軟了給了他一塊錢。”
在周大姐解釋的過程中,刀疤男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蕭圓。
蕭圓也跟著點頭:“我當時就是看人可憐,這才....”
蕭大哥心裡氣的要死,但事已至此,錢都給了,他也隻好捏鼻子認了:“我小妹從小就心地軟,見誰可憐都忍不住幫一把。”
公安點點頭,他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的,倒不是那幾個人人品格外好,而是他們的話很好驗證,隻要他查一下車票就能得知,人家隻要不傻,就不會騙他。
被公安摁住的那個人一看,慌了,掙紮的更加厲害:“我不信,我不信,你們肯定都是一夥兒的,公安同誌,他們都是一夥兒的。”
那人掙紮的太厲害,沒幾下就掙開了公安的束縛,想擠出人群,結果.....當然是沒能逃出去,人民的銅牆鐵壁在此,哪裡是他一個小賊可以逃的出去的。
公安衝過去就又把人摁倒在地:“你還說你沒偷,你沒偷你跑什麼?”
那人氣迷了心智,當場就叫罵起來:“他祖奶奶的,我這次真沒偷,我剛才.....”那人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可能是說漏嘴了,他皺著眉似是做了一番思想掙紮。
忽然,他就咬緊了牙關盯著刀疤男,“公安同誌,我承認我以前是偷過錢,但是我這次是真沒偷著,我才剛隻摸到一點,錢還沒塞進口袋,”
他死死盯著刀疤男,眼睛裡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就被他發現了,然後他就把我偷的錢給私吞了,他這是黑吃黑,公安同誌,你趕緊把他抓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快反轉,他們都盯著刀疤男看,刀疤男晃悠悠的從地上站起來:“我看你是糊塗了,剛才公安都搜過我了,我身上就這一塊錢。”
“就是啊,當時我們都看著呢,”在場的好多人都跟著點頭:“公安同誌,這人自己都承認是小偷了,你趕緊把他抓起來吧。”
公安被人折騰的不輕,這會累的氣喘籲籲:“我這就銬起來帶走。”
那人一聽要被銬走,掙紮的更加劇烈:“公安同誌,我這次真沒偷人家東西,他那一塊錢偷的是我的,我冤枉啊,我是苦主,哎喲,我是倒了什麼黴,錢沒偷著不說,還把自己的本錢搭進去....”
小偷說的可憐巴巴,不過現場除了蕭圓,沒有一個人信,公安看他掙紮的厲害,直接讓幾個壯小夥幫忙,將手銬給他帶了起來:“都這樣了還想狡辯,真當我們公安吃乾飯的?跟我走!”
臨走前,又對著圍觀人群表示了一下感謝:“.....好了好了,沒事了,都散了吧。”
蕭圓朝刀疤男看了一眼,沒想到啊,他還真是黑吃黑,刀疤男被蕭圓盯的渾身不自在,眼神飄來飄去。
蕭大哥一看他們“眉來眼去”,氣的一把拉住蕭圓就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數落:“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就那麼一個人物,你還給錢給他,”
蕭圓將自己的胳膊抽回來,反過來推著蕭大哥往前走:“快彆說了,誰還沒個難處,萬一咱錢被人偷了,要是也沒個人搭把手,咱不就跟那人一樣了。”
蕭大哥回頭瞪了一眼小妹,就氣呼呼的往前走,一回到自己座位上,蕭大哥就跟王哥他們數落蕭圓:“我都服了她了,那麼樣個人,她不遠著些,還給人錢....真是燒的慌。”
蕭圓麵無表情的坐回自己位置,然後捶了蕭大哥一把:“我這叫活雷鋒,懂不懂?”
蕭大哥氣呼呼的瞪著蕭圓:“還活雷鋒呢,你就是錢多的燒包!”
王哥他們幾個都跟著笑:“算了算了,小妹心善,再說也就一塊錢,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時候刀疤男也晃著回來了,幾個人頓時閉上嘴不說話,蕭大哥哼了一聲,讓出一條路來。
刀疤男坐回老位置上,就朝蕭圓點了點頭,然後又歪著頭看向窗外。
蕭大哥狠狠的瞪了一眼刀疤男的後腦勺,然後又沒好氣的看著蕭圓,蕭圓將他的頭掰正,其他人也沒法像剛才那麼隨意的聊天了,乾脆都閉起眼睛養起神來。
蕭圓也跟著閉眼養神,後來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蕭大哥掏出一個大餅就塞蕭圓手裡:“趕緊吃!”
蕭圓啃著大餅,捎帶著就往裝乾糧的布包裡看了看,還有不少,她當時就是怕路上不好買吃的,特意多準備了些。
“放心吧,夠你吃的。”蕭大哥又掏出一個大餅給蕭圓,“就算你的吃完了,你嫂子還給我準備了不少,不過....就是沒你烙的餅好吃,嗬嗬。”反正吃著他妹子的餅,他是再吃不進他媳婦做的了。
對麵的王哥他們也在吃飯,吃的比蕭圓他們的還要好些,人家帶著肉乾呢,中午要分給蕭圓他們,都沒人敢接,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人家也隻是做做樣子,並不是真心給。
蕭圓邊上的趙知青帶的是玉米餅,也還行,比蕭圓的白麵餅子要差一點兒,但玉米麵磨細一點也算是細糧了。
大家安安靜靜的吃著飯,就剩下刀疤男一個還在那趴著,幾個人不時就朝那邊看一眼,要說之前沒錢吃不起飯,如今有了蕭圓給的一塊錢怎麼還不去吃飯呢。
他們時不時就往那邊瞄,心裡可納悶了,這人難不成還成神仙了,都兩天多沒吃飯還能熬的住?
蕭圓也好奇,前幾次他都是在他們吃飯的時候去喝冷水,如今不去喝冷水也不去吃飯,到底想乾嘛呢。
“你彆看人家!”蕭大哥注意到小妹又盯著人看,趕忙拉了一把,壓著嗓子警告,“你錢也給了,剩下的事情彆管!”
“我沒管!”蕭圓又朝那邊看了一眼,“你說他是不是餓暈了?”最少都兩天沒吃飯了,正常人餓一天估計就受不了了吧。
幾個人都盯著刀疤男看,王哥離的最近,用手戳了戳:“哎,說話!”
幾個人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盯著刀疤男的動靜,見他一點沒反應,王哥皺著眉頭:“沒準還真是餓暈了。”
話音剛落,坐在刀疤男對麵的趙知青就指著人的胳膊大喊:“動了!動了!”幾個人又將視線轉了過來,就見刀疤男動了動,然後抬起頭來一臉迷糊的看著他們:“怎麼了?”
蕭圓盯著人看,隻是天色已晚,也看不清什麼東西:“我們以為你餓暈了,你,你沒事吧?”
蕭大哥將蕭圓拉到自己身後:“我妹子不是給了你一塊錢嗎,趕緊買吃的去吧。”
周大姐也跟著勸:“你這麼餓著不是事兒,還是買點吃的墊墊。”
刀疤男擺擺手:“不用,我能熬得住!”然後又在那扒著。
周大姐還想再勸,被王哥攔住了:“都彆勸了,人家自己心裡有數。”
蕭大哥也懶得多說,他妹子好心好意的給了人錢,結果這人是個摳門的,寧願餓死也不買東西吃,那能怪誰。
大家默默將自己的晚飯吃完,就洗漱睡覺,今晚熬過去,明天一早就到了,他們得好好休息一下。
蕭圓下午睡了一覺,晚上又睡不著,邊上蕭大哥又是呼嚕震天響,對麵的王哥他們相互依偎著睡的挺香,旁邊的趙知青靠在窗邊,看樣子也還可以。
唯獨蕭圓坐在中間,什麼姿勢都不舒服,要是臉皮厚一點,倒是可以靠在蕭大哥肩膀上,可她心裡還是過不了那一關,畢竟不是親的,起碼對她來說還隔著一層。
蕭圓靠在椅子上,一會閉上眼睛,一會睜開眼睛,無聊的很。
“今天謝謝你!”
蕭圓循聲望去:“你跟我說話?”
刀疤男眨了眨眼睛:“謝謝!”
蕭圓看他說話有氣無力的:“你,你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