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蕭圓他們這邊吃著飯、嘮著家常,氣氛溫馨無比,那邊的林家卻是又亂成了一鍋粥,屋裡不時傳來林夫人或是不甘、或是憤怒、又或是難以置信的哭喊。
正應了那句老話,不愧是親父子,林建華還是很了解自己老子的為人的,這不,等他們一走,林父一看事情已經沒有轉機,正在勸林夫人去自首呢。
林夫人風光了幾十年,哪裡想到臨到老還要去坐牢,簡直想都不敢想啊,這不是去鄉下,是去坐牢!
她,省長夫人,竟然要去坐牢!在這省城,除了上麵幾個大人物她惹不起,可以說是橫著走的人物,居然要去坐牢,林夫人哪裡肯!
門外的喊叫聲跟之前的慘叫聲,還是有區彆的,況且從那淒厲的喊叫聲裡透露出不少東西,史美蘭這時候也顧不上幾個小的了,她讓保姆看著點,自己直接出了房門。
她心裡慌的一比,從便宜大伯子進門的那一刹那,她眼睛就一直跳,看來事情鬨的很大,不然也不會逼的公公丟車保帥讓婆婆去坐牢,就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公公了。
之前史美蘭為了安撫幾個孩子,當然更主要的還是顧忌婆婆的臉麵,一直待在房裡沒出去,現在一出來,就看見自己男人被打的好慘。
她趕忙跑過去查看,一邊看還一邊埋怨便宜大伯子,倒不是她是個溫文爾雅的性子不會罵人,而是她謹小慎微,害怕說了便宜大伯子的壞話會惹了公公的不高興。
在這家裡,公公才是真正的頂梁柱、一家之主,大伯子再不好,也是公公的親兒子,她一個外人哪裡敢罵,即便自家男人被他打成了豬頭,她做為弟妹的也不好口出惡言。
而且她男人被打,究其根本原因,怕也是因為婆婆做了缺德事連累的,想起這個,史美蘭心裡更是將婆婆給恨上了,對於公公要婆婆坐牢的事情,是連勸都懶得勸了。
說句不好聽的,隻要不影響公公的烏紗帽,婆婆沒了才好,沒了,她就是這家裡的女主人了,想起這個,史美蘭心裡居然有點竊喜。
“行了行了,暫時死不了,你趕緊給我打點水來,我好洗把臉,洗完臉我還得找他們兩個去,你快去。”
聽他爸的意思,他媽坐牢怕是避免不了,既然如此,他還得去給那倆家報信去呢,看看能不能商量出個章程來。
林和平現在腦子一團亂,他是真沒想到,事情不知道怎麼的就鬨到現在這幅田地,剛才他爸勸他媽的話,他也聽見了,說實在的,事情鬨到現在,主要還是他媽自己作的。
她要是在便宜大哥一進門的時候,就自己主動交代,哪裡有後來的事情,偏她死咬著不說,他們又不知道她還會犯這種低級糊塗。
史美蘭趕緊起身去打水,經過婆婆身邊,問都沒問一聲,雖然婆婆看著比她男人慘多了,林夫人現在也顧不上兒媳婦的慢待了,她正睜著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林父呢。
“你當真這麼絕情!我可是跟了你快三十年了,三十年啊,你就這麼對我?”
林父歎了一口氣:“當初你把老大弄到邊疆的時候,怎麼跟我說的,嗯?你說你那麼看不慣老大,是因為嫉妒我前邊那個,你說你就是太在乎我,才會那般失態的,你說你以後好好跟我過日子,這就是你說的跟我好好過日子?連他媳婦都能下這般狠手!”
林父想起過去,深感疲憊,他搬了個椅子坐下,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另一隻手輕輕柔著太陽穴,接著說道:
“說實在的,我對你怎麼樣,對幾個孩子怎麼樣,你心裡當真沒一點數嗎?”
“就是老大,也是我爹去世沒辦法才接到這裡的,後來還出了那檔子事,沒多久又被你給弄到那鬼地方去了,這些我心裡都有數,我看在孩子們的份上,看在你還年輕、心性沒定的份上,全都揭過去了,如今,你倒還怪起我我來了?”
他抬起頭看著林夫人:“那可是我親兒子,你做之前有沒有想過我,咱們大院裡,多少人在背後戳我脊梁骨,你當我不知道嗎?好不容易時間長了,大家都淡忘了,你倒好,連他媳婦都給惦記上了,你就不能消停點兒嗎?啊?你這聯合地痞流氓對付繼子媳婦,傳出去是多好聽還是能多長一塊肉?”
林父越想越氣:“關鍵你這事情辦的不嚴實啊,你讓人抓住把柄了,剛才司機當著倆公安的麵就直接撂了,你讓我怎麼保你?”
“保你,我們倆一起進去,到時候兒子兒媳婦在單位怎麼抬得起頭,會不會有人給穿小鞋?還有老小,他還在上大學呢,以後工作的事情誰給張羅,你自己辦事不利落,害了多少人,現在居然還有臉怪我?你哪來的臉?你但凡心裡有孩子們,今天的事情就不能辦!”
史美蘭一邊幫丈夫擦洗臉上的汙漬,一個沒忍住也跟著埋怨:“媽,你怎麼能做那樣的事情呢,大伯一沒學曆二沒工作,臉上還破了相,如今三十多歲,才好容易找了個二婚頭,你這一來,大伯子心裡能不恨你嗎?”
畢竟是自己親媽,聽到自己媳婦那麼說話,林和平一把將史美蘭推開:“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你回屋看孩子去吧。”
林父卻是覺得兒媳婦說的對:“哼,哪裡說錯了?你看看你,你比你大哥還小呢,你都幾個孩子了,你大哥可是到現在都沒成家呢,你媽把事情做的這麼絕,也難怪你大哥要跟你們幾個拚命!”
“爸,你這話就說差了吧,大哥結不結婚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就算是我媽,怕也是難插手,主要還是你這個親爸這些年沒上心,但凡您要是上了心,”林和平聽林父說的難聽,少有的反駁了幾句,不過看他爸臉色越來越黑,聲音到是小了不少,“肯定早就結婚成家了。”
林父沒想到一向乖順的兒子居然敢跟他頂嘴,氣的大拍桌子:“反了反了,做兒子的倒編排起老子來了,我看你就是小白眼狼,還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想想你這些年的好日子是誰給你的,居然敢跟老子頂嘴!”
林夫人看林父字裡行間,已經開始翻舊賬,還想把一切責任都推給她,連他兒子幫她說兩句公道話都遭了訓斥,護兒心切的林夫人一下氣紅了眼:
“頂嘴怎麼了,頂的好!你倒是好意思把那些破爛事全都推給我,當初可不是我攔著不讓你把接孩子過來的,是你說老爺子一個人孤零零,你得留著老大給老爺子儘孝,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後麵我做的那些事情,你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那年月到處都在搞運動,你不就是怕他外家的破事被人翻出來才放任我做那些的麼,如今怎麼好意思全推我頭上?
你要真舍不得那孩子,我這麼多年也沒看你給孩子寄錢寄東西啊,你要真有心,就是把那孩子調回來又能有多難,無非是你自己不上心,還想讓我一個人背黑鍋,我呸!”
林夫人看著林父氣的發抖,說的更加痛快了,不知不覺的就將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哼,還說我不是東西,我不是東西,你就是什麼好東西了?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彆嫌誰,當初你前頭嶽家出事,你小舅子都跪下來求你了,我看你不也眼睛沒眨一下嘛,現在裝什麼好人?
後來你親兒子被我弄到邊疆,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你因為這事,可沒少沾光,甭管彆人背後怎麼戳你脊梁骨,當著人麵,誰不誇你覺悟高!你得著好處,現在卻嫌我心思惡毒,到底是誰狠毒?
我看你才是一肚子壞水,從腳後跟爛到頭發絲,人都說虎毒不食子,你明明知道那地方苦,卻也當做不知道,十幾年裡,你愣是不管不問,當真是個好好父親呢!”
林父被林夫人說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說到後麵聽她說的越發難聽,更是老臉掛不住,一個起身跟林夫人廝打起來:“你這個賤人,當初我爹就不同意我娶你,說你是狐狸精,我愣是沒聽,沒想到卻是我爹人老成精,還真被他說著了。”
林夫人想起直到臨死,都沒得到老爺子承認的屈辱,更是火冒三丈:“我呸,你們爺倆都不是好東西,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才十六,十六啊,花骨朵一般的年紀,配你一個帶著孩子二婚頭,他憑什麼看不上我?
我看你們一家子都是虛偽的小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嫁給你這麼個軟蛋,如今連老婆都護不住,我看你不如去死算了!”
林和平看著打成一團的親爸親媽,長歎了一聲,然後就招呼邊上的媳婦一起上前拉架:“爸、媽,現在不是起內訌的時候,咱們還是先想事情該怎麼辦吧!”林和平本身就是傷員,現在動一下,渾身都疼,可是沒辦法,誰讓打架的是親爸媽呢。
史美蘭趁著拉架的機會,暗暗掐了幾把林夫人,雖然她很想看公公好好收拾婆婆,不過她也怕發了瘋了林夫人真把公公傷到哪裡,到時候鬨出笑話,他們臉上也無光,所以在悄悄暗算了幾下林夫人之後,史美蘭就勸林父:“爸,彆打了,萬一你被媽抓破了相,可是要鬨笑話了。”
這一提醒,可比林和平說的話好使多了,林父一個閃身就退到一邊,他趕緊摸了摸臉,好險好險,這要是自己老臉被抓破了,他可真沒臉見人了。
虛驚一場的林父此時對林夫人更加厭惡:“我現在不是跟你在商量,是在通知你,你自己做了錯事,自然要接受懲罰,你要是不管孩子們的死活非要把我拉下馬,你就去。”
林和平攙扶著他媽,他看他媽又要吵,趕忙搶先開口:“媽,你們現在都在氣頭上,不如我先扶你去房裡冷靜一會,我趁著空去把二弟三弟他們叫過來,咱們一起商量商量。”
說完,他又祈求的看著林父,“爸,你就彆氣媽了,媽今天遭了這麼大罪,有點口不擇言,咱們做男人的就讓著一些吧,我現在就去找二弟三弟他們來,到時候我們一起看看到底該怎麼辦。”
林父想想也就點了頭,確實得把另外兩個兒子叫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得先通個氣,倒時候對外也能口徑一致,於是林父緩和了態度:“行吧,你去把另外兩家叫來吧,我先回書房待會兒,你們到了再叫我。”說完,林父就去了書房。
餐廳裡就隻剩下史美蘭,林夫人以及林和平,林和平想攙著林夫人回屋,不想林夫人直接繞過兒子的手,猛的甩了史美蘭一個巴掌:“膽子不小啊,我這還沒進去呢,就開始當家做主了?憑你,也配!”
史美蘭沒想到婆婆會來這一出,當場就用手捂著臉,滿眼委屈的看著林和平,林和平自己還帶著一身的傷,加上家裡遇到這麼大的事情,也就沒像往常有那麼多閒心似的憐香惜玉,隻乾巴巴的寬慰了一句:
“算了,我媽今天心情不好,你就擔待著些吧。”然後就趕緊攙著林夫人:“媽,我送你回屋後,還得去找二弟他們去呢。”
好在林夫人還算有理智,沒有繼續跟史美蘭糾纏不清,被兒子扶著進了屋,史美蘭看著他們的背影,臉上蕩漾著冷冷的笑容,心說我再忍你一晚又如何。
隨著主要人員各自回了屋,林家又恢複了安靜,隻是這安靜的表象下藏著的波濤洶湧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此時的林父在書房裡盤算著等會兒的說辭,此時的蕭圓也在想著差不多的事,她今兒受了這麼大的罪,咳咳,雖然罪,確實沒受什麼大罪,但之所以沒受大罪,那是因為她吉人自有天相,換成彆人可就說不準了,這仇啊,還是得報。
而且這事吧,性質還是極其惡劣的,堅決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隨便亂長,要讓犯錯的人受到刻骨銘心的懲罰才能讓她長記性。
想到這裡,蕭圓興奮的都躺不住,她乾脆披上外衣下了床,在屋裡不停的來回走,不就是找地痞流氓嗎,她也能找啊,裡麵的兄弟應該也有外麵的兄弟吧,那讓外麵的兄弟找裡麵的兄弟幫幫小忙,應該也是很容易的吧.....
蕭圓恍然想起自己的這一年多時間裡,居然認識不少小痞子呢,這年頭,果然是出門還得靠兄弟啊,咳咳咳,這個事情還是不要讓林建華知道吧,免得被他看輕了。
蕭圓又想了好一會兒,直到感覺困了,才又重新爬上床睡覺。
寂靜的夜裡,突然想起了一陣電話聲嚇了林父一跳,林父迅速接起電話....聽完電話,林父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可是沒過多久,林父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那邊廂都準備洗洗睡的兩家人,看到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親大伯子這麼晚還來找他們已經夠驚悚了,再一聽說親媽/親婆婆犯了事要被抓去坐牢,簡直就跟吃了晴天霹靂一樣,嘴巴張的老大。
林前進一聽親媽要被抓去坐牢,當場就有點站不住,他一把拉著大哥的胳膊,也沒管親哥疼的直咧嘴:“到底怎麼回事兒,公安為什麼要抓咱媽?爸呢,爸怎麼說?”
前進媳婦左雲,到底是個女流,這個時候隻瞪著大眼眨也不眨的看著林和平,仿佛希望能從大伯哥的嘴巴裡聽到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逗你的玩笑話。
林和平拚命將自己的胳膊從弟弟手裡掙脫出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趕緊去大院那邊,我還得去通知三弟呢。”說完就騎著自行車走了,生怕晚一步,二弟就又扒拉上來,他疼的慌!
兩口子對視了一眼,就套上外套出門了,他們平時雖然不是最招林夫人喜歡的,但好歹是親媽,親婆婆,而且吧,私心裡他們也害怕會對他們有不好的影響,所以這邊一得著信兒,就趕忙往省委大院這邊奔。
那邊林超美得了信也是立即就跟林和平一起往過來奔了,沒一會,幾家人就全到齊了,然後全家齊齊坐到客廳了商量對策。
“爸,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咱媽一輩子沒吃過苦,去那種地方.....”
在來的路上的時候,大哥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說了,剛才林父也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按著常理,他媽這次確實跑不了,可林超美還是想讓他爸再想想辦法,這可是親媽,真去了那種地方,他們做兒子的於心不忍啊,再說,麵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林前進倒沒想到他媽居然又做出這麼狠毒的事情來,不過還是那句話,畢竟是親媽,他心裡不認同他媽的做法,但出於孝心,還是說了幾句好話:“爸,還是再爭取爭取吧,我聽說那裡麵可不是人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