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那套東西看見了吧?”晚上臨睡前,蕭母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又拐到閨女屋裡,如今她已經不和閨女睡一屋了。
自打昨兒將女婿請到小兒子家,老太太當天就已經睡回了自己屋,兩個孩子也都跟著她睡,這會兒兩個小的正在床上玩呢。
“看見了,誰家送的?”蕭圓正在泡腳,看見老太太進來,就拍了拍邊上,“坐會兒!”
一套床單被麵,可不是一般人家能送的起的,一般親戚也不會這麼送,蕭圓猜想應該是幾個哥哥準備的。
蕭母挨著閨女坐下:“是你二嫂下午送來的!”她將當時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唉,我看她像是有些過意不去....”能過意的去嗎,前兒個她閨女才給幾家子人準備了那麼老些東西,細細劃下來,不少錢呢!
肯定比一套床單被麵值錢!
蕭圓彎腰搓了搓腳,又直起腰來:“我又不跟她們計較這個,真要算計的那麼清楚,我買那麼多東西不是一準的賠本買賣嗎?”
鄉下什麼情況她又不是不知道,誰會跟她們算計那麼清楚,再說了,就她那幾個嫂子,就算有錢,也不一定會對等的付出吧。
當然這些都沒發生,她可能想的有些過於極端,“您老就放心吧,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幾個哥哥家什麼情況,我又不是不知道,哪裡會在意這些個。”
蕭母看閨女這樣,又長歎了一口氣:“你三哥準備的這幾床棉花,回頭你和小林走的時候帶上,姑娘成家,娘家不備上幾床棉花不像話。”
還好小兒子多想了些,不然這次可就丟人了,當然她這麼說,也是希望閨女能記著小兒子的好。
蕭圓摸了摸坐著的棉被:“還是三哥想的周到,我知道了,我回頭就讓小林扛著帶走。”原來她還當是三個哥哥一起準備的,敢情不是。
老二家和小兒子家的嫁妝都送過來了,如今就差老大家的,老太太想起大兒媳婦辦的那些糟心事,對於老大家能準備什麼嫁妝,一點信心都沒有,她不想因為嫁妝的事,弄的他們兄妹離心,所以才忍不住跑過來說兩句。
老太太看閨女在那不停的搓腳,就拿起邊上的暖水壺又往腳盆裡添了點熱水:“再泡一會兒就睡吧。”倒完水,她將暖水壺放到書桌上,又坐回閨女邊上,“你,你大哥家,”
蕭圓低頭看著腳盆,聽見老太太提起蕭大哥,她依舊低著頭:“大哥家怎麼了?”蕭圓突然覺得有些煩,她都說了不計較了,結果老太太還是放不下心來試探她。
“你大哥.....不比你二哥三哥,他家孩子多,如今又想著去城裡買房,估計,估計,”蕭母有些難以啟齒,“你大嫂....你就彆跟她一般見識,橫豎你也不差那些。”說完,她就小心的覷著閨女。
蕭圓腳泡的差不多,就用乾毛巾擦腳,擦乾淨腳,就端起腳盆出去倒了洗腳水,回了屋就往被窩裡一鑽,如今兩個孩子都跟老太太睡,她一個人睡晚上難免就覺得有些冷,所以她才把腳泡的熱乎乎的。
看老太太還眼巴巴的看著她,她這才咧嘴一笑:“不跟她一般見識,我保證不跟她一般見識,行了,您老也累了一天,趕緊睡吧。”她推了老太太一把,“今天白天下雪,晚上肯定降溫,早點上床躺著,免得著涼。”
老太太被閨女輕推了一把,這才站起身,該說的都說了,聽閨女的意思像是真沒放在心上,老太太給閨女掖了掖被子:“你自己一個睡,仔細著些,彆著涼了。”
老太太出去前順便將燈關上,這才將門帶上回屋睡覺。
蕭圓在黑暗裡靜靜聽了一會,聽到對麵屋裡也漸漸的安靜下來,才輕輕歎了一口氣,想老太太也真是不容易,一把年紀,還得操心幾個孩子。
忽然,她又想起自己以後可能也有好幾個孩子,頓時感覺不好了,她又想起下午英子的事,一時思緒翻滾,失了睡意。
這邊老宅已經熄了燈火,那邊大房卻還燈火依舊。
“你就準備了個臉盆?”蕭大哥看著那個紅色的喜字臉盆,一臉的不敢相信,“我不是早就讓你好好上點心,準備個像樣的東西嗎,這就是你準備的東西?”他指著那個臉盆,就這麼個臉盆,讓他怎麼拿的出手。
之前老三跟他說每家出一百塊禮錢,他覺得有點多,已經妥協了一次,後來小妹回來堅決不要,他麵子上才好一點兒,一百塊不給,他也總不能拿個臉盆給親妹子吧。
而且這次才算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幫小妹操持成家,前次他們家還沒分,小妹的事都是老兩口操辦的。
如今家分了,小妹又對他們這麼好,再要拿著這麼寒磣的東西,他這張臉怕是不想要了。
吳華平自己也覺得這東西拿不出手:“當初我跟老二家的商量好的,她家出一個痰盂兒,我家出一個臉盆。”
蕭大哥一聽老二家隻出一個痰盂兒,立馬露出鄙夷的神情:“老二真隻送個痰盂兒?他也太不講究了,不行,我得找他去,太不像話了,小妹巴巴的從城裡回鄉下辦酒,他就準備個痰盂兒?”說著,就要披棉襖出門。
吳華平一把拉住要出門的蕭大哥:“你乾啥?大半夜的,人家沒準都睡了,趕緊回來,回來!”
將人又重新按到床上,這才擰巴著將剛才沒說完的話說完,“我剛沒說完,本來是說好了的,結果老二家的臨到跟前變卦了,如今人家改了,”
想起這一茬,她又覺得自己是被老二家的擺了一道,說起話來,就有些陰陽怪氣,“說是回了一趟娘家,被娘家說了一頓,如今人家改送床單被麵了。”
“改了就改了吧,關鍵她又不跟我說,我還以為她跟以前一個樣呢,這不,那天我們一起幫著收拾老宅,她怕是覺得藏不住了,才跟我提了一嘴,可那前兒咱娘都回來了,我上哪兒尋摸好東西去?”
吳華平一邊跟蕭大哥解釋,一邊偷偷拿眼神觀察著他,說實在的,她說的這些其實有不少水份,主要還是沒錢鬨的,後來加上跟小姑子拌了嘴,她索性就將嫁妝的事給丟開了。
哪裡曉得小姑子給他們準備了那麼多好東西,兩下一對比,如今再送個臉盆,確實太生分了,人村裡人辦酒,關係好的還得送個暖水瓶呢,她做大嫂的送個臉盆....要是被人知道了,一準被人笑話。
蕭大哥倒是不知道裡麵還有這麼多故事,可是故事太多,無非證明老二媳婦也不咋的,改變不了他媳婦對他妹子不上心的事實。
“再有兩天小妹就辦酒了,你好意思拿著這個玩意兒去嗎?小妹是無所謂,但邊上有我娘呢,你做的過了,老太太不會饒過你的。”
蕭大哥隻要想象一下就覺得渾身臊得慌,“再說小妹給咱家幾個孩子都買了新衣裳,還給咱們買了料子,那些東西哪一樣不值一個臉盆的錢,你拿一個臉盆去,你是打誰的臉呢?你是準備打我的,還是打老太太的?”
吳華平自知理虧,也沒敢犟嘴:“我知道,我沒想打誰的臉,我這不是來不及準備了嗎!”小姑子也真是的,買那麼些東西也不提前跟她說一聲,她要是早知道,能乾出那些事來麼。
蕭大哥不相信:“你可拉倒吧,你就是舍不得錢!你要是真想買,你跟我說一聲,前幾天天氣那麼好,我騎著自行車載上你去趟縣城不就行了?再不濟,我跟老三打聲招呼,讓他幫忙看著些.....”
說到後麵,他頹然的往床上一癱,這事也得怪他自己,他明明就知道自己媳婦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中間就不多問問呢,現在下雪封路了,就是想進城,也沒辦法了。
吳華平看蕭大哥那樣有些擔心:“解放?解放,你沒事吧,要不行,咱們去村裡尋摸尋摸?我聽說那誰家有個銀鐲子,我們去買了來?”說起銀鐲子,她心裡立馬就是一陣心疼,早知道她就該多花點錢,沒的現在花的錢更多。
蕭大哥聽媳婦居然舍得花錢買銀鐲子,臉色稍稍好看了些,他坐起身:“誰家有銀鐲子?”銀鐲子總比一個臉盆強。
吳華平一看蕭大哥真想買銀鐲子,心裡有點後悔自己剛才嘴巴太快,不過話已經說出來,再要改口,估計蕭大哥又得跟她乾架,於是吳華平咬了咬牙:
“就是村頭老蔡頭家,他老伴以前在鎮上幫過工,人家主家心善,就賞了個鐲子給她,藏了好些年,如今說是要給兒子娶媳婦.....”
蕭大哥經媳婦提醒,頓時想起村頭老蔡頭來,他家的事他也知道一點,聽媳婦那麼一說,心裡有了譜:“那你明兒一早就去問,爭取明天就把這事兒給了了。”
心裡有了章程,蕭大哥總算安定了些,他做大哥的,總不能被兩個弟弟比下去,銀鐲子就銀鐲子,這個錢他出的起!
“聽....聽你的!”
吳華平耷拉著眼瞼,指甲掐到肉裡,最後狠狠咬了咬後糟牙,下定決心要把這事給辦下來,不辦不行,事已至此,不多出點血是不行的,不然新仇加舊恨,她可真在這個家待不下去了。
兩口子又商定了一下細節,這才熄燈睡覺。
大房為嫁妝的事鬨,那邊二房也差不多。
“你送去了?”蕭二哥生氣的瞪著蕭二嫂,“我不是不讓你送嗎,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就那麼送去了?”
小妹給他們買了那麼好的料子,如今她結婚,他媳婦就大咧咧的送了一套床單被麵,平常回禮都沒這麼回的,更何況是結婚成家?
“問你話呢?”蕭二哥看媳婦兒坐在床頭不說話,更生氣了,“啞巴了?說話!”
蕭二嫂抬頭瞥了一眼男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我送都送了!”她知道她男人還在琢磨著送小姑子什麼好東西,但是好東西不得花錢?她家哪有錢!
之前還了一部分債,現在要給小姑子送大禮,就得借新債,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她一琢磨就來個先斬後奏,小姑子的人情她記著,等以後他們過好了,她再還回去就是了。
“我小妹沒刻薄你吧,你至於這麼”摳搜嗎!蕭二哥氣的心口疼,
“我妹子講良心,你看她給孩子們準備的東西,你就是想買都買不著,當初你們幾個那麼對她,人家記著你們的仇沒有,如今不光不記,還對咱們這麼好。”
“她現在帶著新妹夫回家辦酒,咱們給人做個臉,又怎麼了?花錢也就花這一次,她一輩子還能結八次婚不成,你非得把事辦成這樣,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出血也就出一次,以後他們就是想給她出血,人家沒準都不稀罕呢,偏他媳婦不懂事,把事情做的這麼絕。
蕭二嫂聽蕭二哥提起那些東西,也知道好歹,她苦著臉解釋:“都是一家人,我想著小姑子不差這點兒,我就,我就,”她瞄見蕭二哥瞪著她,有些心虛,趕忙給自己找了個墊腳的,
“其實,其實咱家不是最次的,大伯家隻準備了一個臉盆,比咱家還差的遠呢,我這幾天一直盯著大房,看他們家沒人進城,我想著大嫂應該舍不得,所以...咱家也不算差了,比不得老三,還比不得大伯嗎。”
沒有辦法,蕭二嫂隻得將大嫂給抬了出來,她準備的東西不行,那得看跟誰比,跟老三家比,那是比不上,但跟大房比,那絕對是綽綽有餘,就算是拿到村裡說,也挑不出理來。
“你好的不學,你非學她?”蕭大哥翻了個白眼,“你彆看這次小妹準備的東西都一樣,那是她之前準備的時候不知道大嫂乾的齷齪事,現在知道大房這麼對她,你看以後大房有事求她,她幫不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