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臭老九的女兒8(1 / 2)

回到自己辦室,於樹清又將會議記錄仔細看幾遍,斟酌一番說辭,這才動身去向姚書記彙報。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雖然有些私心,”於樹清乾十幾年工作,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人人都有私心,想她一個女同誌,還是那樣的家庭成分,要不是有所圖謀,絕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做損人不利己的事,不過....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把一個女同誌逼到這份上....於樹清心裡明白的很,正是因為明白,他才感覺無力。

“但....我覺得情有可原,咱們有些同誌對待一些改造對象太過冷漠,把他們當階級敵人,搞對立、搞對抗,恨不能欲將其置之死地,硬是把人逼到絕路上.....”

於樹清說到這裡,微微低著頭:“人都沒活路,還怕什麼?死都不怕,還怕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國家會變成這樣,又把一個好好的人逼成這樣,他抬頭看著姚書記,

“當初有很多人就是因為一無所有而參加革命,想掙出一條活命的路來,不然誰願意選擇刀口舔血的的日子?蕭同誌的情況跟這差不多,都是想掙點活路,我....我是真的不希望.......”

“如今不比當年.....”

姚書記聽心裡也不好受,鋼鐵廠太大,他每天工作那麼忙,哪裡顧得上附屬中學一個被打倒的老師?

連她的名字都是第一次聽說,之前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的遭遇,如果早知道....他也不一定會管。

再說大環境如此,像她那樣的人實在太多,他管不,也沒辦法管,他們鋼鐵廠雖說勉強能獨善其身,但也要考慮革委會的臉麵,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維持一個相對平和的局麵。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為一個人去破壞好不容易維持的平衡。

兩個花甲老頭都沉默著......

咚咚的敲門聲打破這份沉默,吳華推門進來隨即關緊房門,走到兩個領導跟前,小聲的彙報:“得到最新消息,苗長江已經動身去找萬主任,聽說那位蕭同誌一大早就去革委會。”後麵的話,吳華不用說,他們都能猜到。

姚書記氣的一拳頭砸向辦桌:“他們想乾什麼?!”

於樹清的臉色也不好看:“估計是串聯去,咱們得趕緊想辦法,可不能讓那幫人趁機插手廠裡的事務。”

姚書記又忍不住罵起娘來:“一幫孫子,整天閒的沒事乾就想鬨幺蛾子,這要是他們有本事,我倒是甘願讓賢,可他娘的那幫酒囊飯袋能撐得起這麼大的廠子嗎?他們能麼?屁點大本事沒有,一天天上躥下跳的,稍一不留神就讓他們鑽空子!”

姚書記想到這事又是蕭圓捅出來的,就有些遷怒:“還有那個女同誌怎麼回事兒?怎麼還跟那幫人搞到一起?她自己一大家子被整的家破人亡,怎麼還不知道個好歹?什麼臭的爛的都往上湊!”

“書記,書記,估摸著那姑娘也是逼不得已!”於樹清對著這麼個急脾氣的書記也是頭疼,他有些同情的看一眼一臉無奈的吳秘書。

姚書記哼一聲,勉強接受於樹清的解釋,不過罵幾句,心裡倒是舒服不少,他很快就進入戰鬥狀態:“趕緊讓他們去查,爭取在那幫人動手之前將事情結。”

姚書記作為鋼鐵廠最高領導,關鍵時候很是果斷,當即就安排任務:“小吳,你馬上打電話給一民他們,讓他們放下手頭工作,將全副精力用來調查,人手不夠就找其他部門幫忙,”說著,他將目光轉向於樹清,“老於,你看你那邊能不能多抽出幾個人來備著?”

於樹清趕緊表態說沒有問題,這邊姚書記又繼續交待吳秘書:“還有小王那邊,除參與調查的相關人員,其他人全都集合待命,還有,讓他派人盯住那邊,一旦發現人員集結,先將人攔在廠門口,到時候我們在想辦法,行,就這些,趕緊去辦!”

吳華匆匆出去,於樹清稍後,他有些擔憂:“我怕他們這次不會輕易罷休,咱們是不是多組織一些人,到時候.....也好安排?”

大環境如此混亂,鋼鐵廠就像是一塊淨土,想想就知道多麼招人眼,即便他們鋼鐵廠有“免死金牌”,他們也是膽戰心驚。

如今有人又要借機搶班奪權,他怎麼能不擔心呢,外人隻道是鋼鐵廠安穩依如從前,哪裡知道他們這幫人為維係這份安穩付出多少精力。

姚書記沉吟:“兩手安排吧,你去給黃廠長說一聲,讓他心裡有數,我再給陳局長打個電話,放心吧,亂不!”

於樹清想想又提醒:“要不要給省委通個氣?萬一....萬一鬨大....也好收場。”這個提醒算是很直白,就是萬一要打起來,也有人撐腰。

姚書記沒說話,隻是朝於樹清揮揮手,讓他趕緊走。

等人一走,姚書記就趕忙開始打電話......

林一民接到通知的時候,還有點感慨,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闖多大的禍啊,估計是不知道吧,不然得多沒心沒肺。

要不是實在形勢緊迫,他真想當麵問問她,到底怎麼想的。

姚書記一聲令下,底下人都開始行動起來,針對涉事人員的調查,由當事人的上級領導,還有保衛處政治科的乾事,外加一名其他部門的乾部,比如人事部或者工會領導等三方組成的調查小分隊負責。

很快,六個調查小分隊就組織完畢,當事人被保衛科一科的人帶走接受“詢問”,保衛科二科就負責搜查取證,幾組人員同時行動,效率一下提升好幾個等級。

很快就有不少人被陸陸續續叫走,當事人的同事,跟當事人關係近的工友,以及直接上級領導,等等,剛開始工友們還沒注意,等越來越多的人被叫走,大家這才一下警惕起來,一時之間,都有些風聲鶴唳,廠區都比往日更加安靜。

領導們忙的不可開交,蕭圓也好不到哪裡去,之前跟老太太打一架,才回到家,板凳都沒焐熱,就又有一撥人找她的麻煩,是個拖家帶口的女同誌。

當媽的帶著兩個小孩子,關鍵她也不罵人,她就在家門口又是哭、又是下跪又是磕頭,講道理也不聽,就跪在那哭求,求蕭圓放過她家男人,看著就可憐無辜,好在蕭圓家周邊沒人,不然蕭圓還不得又被吐沫星子噴死?

當媽的一哭,連帶著兩個小的也跟著哭,蕭圓被鬨的腦袋要爆炸,她倒是真心希望她家男人能平安無事,不然怕是會賴在她家不走。

蕭圓吃軟不吃硬,這要是碰上打架鬨事的,她還能跟人硬碰硬的杠,碰上這種使軟刀子的,蕭圓還真有點束手無策。

她好說歹說,勸半天,口水都說乾,人家始終就是不接茬,就隻求蕭圓放過她家男人,簡直沒法溝通。

看來自己之前還是想的太簡單,她以為自己能抗的住,現在看來,即便抗住,以後日子怕也不好過,唉!

來來回回的折騰,蕭圓是又累又渴,蕭圓將碗裡的溫白開一口喝完,又倒滿,端出去給門口的娘幾個。

她坐到孩子媽的麵前,正好跟人麵對麵,她把裝滿水的碗遞到她跟前:“喝點水吧!”

孩子媽還在猶豫,不過兩個孩子都忍不住舔嘴巴,蕭圓把水給其中一個孩子,可能是真渴,兩個孩子搶著把水喝。

蕭圓看著不忍心,就又讓坐在門檻上的小嫻去給人倒水,小嫻還不想去,最後被蕭圓瞪一眼,這才磨磨唧唧的給人倒水。

等娘幾個都喝完水,蕭圓又開始勸:“大妹子,聽姐姐一句勸,趕緊帶著孩子回吧,你男人隻要沒犯原則錯誤,就不會有事。”犯原則錯誤,那就沒辦法。

蕭圓現在的心情是真複雜,當時準備貼大字報的時候,覺得都不是什麼好人,即便是問題不大,比如那個食堂偷吃的那個,也是因為自己屁股不大乾淨才被蕭圓選上的。

不然原主一個挑大糞的怎麼知道他偷吃的,還不是因為做的太過分,從食堂裡麵傳出來的,甚至都傳到原主的耳朵裡,可見知道的人不少。

但是現在看這娘幾個,她怎麼覺得心這麼虛呢!

本來還自認為沒做錯,現在她不確定。

“孩他爹肯定沒犯錯誤,他最老實,怎麼可能犯錯誤!”孩子媽一口咬定人沒問題,然後就又是固態萌發,“我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孩他爹,我給你磕頭,求求你.....”

“我說你這人怎麼就說不通呢?”蕭圓無奈,“跟你說多少遍,你求我沒用,我就一挑大糞的。”

“那你乾啥貼我男人的大字報?我不管,孩他爹是你害的,你就得管!”孩子媽耍起賴,“人都跟我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就找你,你去求領導,領導就能把孩他爹放。”

“誰給你說的?你該不是給人當槍使吧?”蕭圓皺著眉頭,“算,看你娘幾個可憐,我就跟你交個底,那幾張大字報廠裡早就撕,這會兒廠裡正在調查,你男人有沒有事,一查就知道,不過就算結果再壞,應該也不用被批。”就是工作還能不能保得住說不好。

蕭圓隱隱有些後悔,她這次莽撞,她應該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行動的,而不是按著原主的認知行事,原主這一年多都是渾渾噩噩的,她的判斷根本做不得準。

比如這次,要是早知道廠委跟革委會關係這麼微妙,她就應該換個方式,也不至於搞到如今這麼被動,還被人打上門來,這才半天不到,她已經迎接兩撥鬨事的人,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少,想想就頭疼。

孩子媽自家人知道在家事,完全沒有被安慰到,她還是一口咬定:“孩他爹沒錯兒,肯定沒錯,你去求求書記,讓書記放孩他爹。”

說著就又哭,“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全指著孩他爹,這要是孩他爹出事,家裡沒進項,這日子可怎麼過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去求求書記,求廠長,我給你磕頭......”

蕭圓的耐性徹底沒耗光,也沒好臉色:“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要是有用,我早就哭死!”

“你男人有沒有事還說不準呢,你就哭成這樣,我他娘的家破人亡,找誰哭去?我大哥那麼年輕,死的時候才三十四歲,三十四歲啊,比你不知道慘多少倍,你家那位還沒怎麼著呢,你他媽的還有臉在我麵前哭?”

“還有我爸,他做錯什麼?說他是資本家,可我蕭家從我爺那輩就衰落,當時抄家的時候才抄那麼點東西.....”

蕭圓忽覺自己有些過於激動,她趕忙深吸一口氣,把話題岔開,“我爸媽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的牛棚裡待著呢,你說你家可憐,你們住牛棚嗎?你們挑大糞嗎?都沒吧?那你哭個屁啊!”

孩子媽被蕭圓的氣勢嚇到,瑟縮著往後麵退退:“又,又不是我們害的,你,你乾什麼.....害,害我家?”

“哪有那麼多原因?我哥害誰?最後還不是死!”才三十四歲啊,那麼年輕,蕭圓腦海裡閃過一張年輕而又絕望的臉,她冷冷看著孩子媽,“你認識我吧?我又害誰?我每天就去上上課,甚至都不跟人打交道,結果又怎麼樣?知道我每天的工作什麼吧?”

蕭圓又指著身後的小房子,“你再看看我住的地方,還有我閨女,瞅瞅瘦的,這都算好,開大會的時候,你也是看過的吧,被人打被人罵,被人吐吐沫,被人扔臭雞蛋、扔爛菜葉子,就是倒在路邊都沒人看一眼.....”

蕭圓一邊說著一邊直視著孩子媽:“這麼一說,你是不是心裡好受些?嗯?”

孩子媽眼神閃爍:“你跟我說這些乾什麼,又不是我家人乾的,你,你找我們可找不著.....”

“哦?”蕭圓不動聲色,“可我怎麼記得當初朝我扔菜葉子的就有你呢?我記得請清清楚楚,好像就是你,你該不會是忘記吧?”

蕭圓故意這麼一詐,就見孩子媽神色大變,心裡一下就有數,看來也不是個好東西,也是,就她剛才那無賴樣兒,能是什麼善茬?她差點就上當。

“我本來都不想舊事重提,可你這不依不饒的,跪在我家門口不挪窩,也就彆怪我撕破麵皮。”蕭圓聲色一厲,“且不說我隻是實話實說,就是我故意害你們家,那又怪的誰來,你們當初害彆人的時候,就得想著有今天。”

蕭圓看孩子媽還想狡辯,壓根不給她機會:“行,我懶得跟你多說,你趕緊帶著倆孩子麻溜給我滾蛋!”

孩子媽還想耍賴皮:“我不走,你不給我個說法,我今天就不走!”

蕭圓都氣笑:“行啊,不走是吧,我等會就去革委會,舉報你男人亂搞男女關係,讓他們把他抓起來,送到邊疆做苦力!”

“你胡說!”孩子媽一臉猙獰,“孩他爹不是那樣的人,你個小賤人,你就是故意要害我們,我跟你拚!”然後就蹬蹬從地上爬起來要跟蕭圓拚命,隻是跪的太久,腿都麻,剛站起來就又摔到在地。

“現在不都是胡說八道嗎,你還當誰有證據不成!”蕭圓眯著眼睛,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識相的就給我滾蛋,我看在你倆個孩子的份上,這次就算,要是還有下次....哼!”

孩子媽哆哆嗦嗦的從地上爬起來,還想說點什麼,但一對上蕭圓的視線,就又什麼都不敢說。

看娘三走遠,蕭圓才長出一口氣,唉,希望不要再有人來。

“媽!”小嫻走過來,一臉崇拜的看著蕭圓,“你好厲害!”

蕭圓揉揉她頭發:覺得好笑:“你不害怕麼?”她很凶的。

小嫻迷惑看著蕭圓:“為什麼要害怕?媽媽這麼厲害,以後肯定沒人欺負我們。”小嫻高興的笑起來:“媽,我下午就去找大寶小寶,我有好多話要跟他們說。”

小丫頭不提,蕭圓差點把那倆孩子給忘,事情一件趕著一件,顧上頭就顧不上尾,不過也是得去看看倆孩子,昨兒她剛把老候家的家底掏空,還不知道這會怎麼虐待孩子呢。

“到時候咱們一起去!”

母女倆聊著聊著就聊起大寶小寶小時候的趣事,姐弟三個一直親近的很,即便出後來的事,還是經常偷偷見麵,開始大寶還會隔三差五從家裡帶些吃的給姐姐,隻是有一次被大寶後娘逮個現行就再也沒有。

原主知道後還批評他們姐弟倆個,讓大寶顧好小寶就行,其他的彆管,可即便如此,兩個孩子的日子還是難過起來。

周小翠本就是刻薄人,就是事事如她的意,她都能嫌東嫌西,那家裡其他人她都惹不起,可不就將精力都用來對付兩個孩子麼。

她得想個辦法,把倆孩子給要過來,蕭圓把這事暗暗記下。

母女倆說一會話,就開始做午飯。

“蕭圓!蕭圓!”

蕭圓一聽又是一咯噔,該不是又來找她麻煩的吧?蕭圓嘴裡發苦,才走一個又來一個,這就是現世報嗎。

她硬著頭皮走出去,一看來的是個熟人,頓時鬆口氣:“是劉隊長找我嗎?”來人正是劉彪的手下。

這麼著,蕭圓連飯都沒吃就跟著來人去一個地方,不是革委會辦室,而是一間民房,弄的神神秘秘的,蕭圓這下就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革委會是想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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