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了正月十五,附屬醫院的醫生就上門幫蕭圓拆了石膏,又順帶做了一次複查,恢複的還不錯,蕭圓終於又可以重新走路了。
一能走路,蕭圓就拎著布兜去洗澡,她已經三個多月沒洗過一個痛快澡了,感覺身上都快臭了,再說她這腿一好,就可以去廠裡報道了,可得收拾乾淨嘍,最後母女倆從澡堂子裡出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隔天一大早,蕭圓先去黑市買了不少東西,早前候孝東賠的二百塊還剩下不少,之前她腿骨折在家,手裡有錢卻花不了,可把她難受的夠嗆,終於可以出去買買買了。
買完東西,她又帶著小嫻去剪了頭發,想著小嫻跟大寶馬上就要開學了,又去供銷社買了些文具,出門的時候,剛好碰見鄧科長領著一男孩正要進來。
蕭圓熱情的跟人打招呼:“鄧科長,你也來買東西?”瞥見她邊上的小男孩,誇道,“這是你家小子?幾歲了,長得可真好!”她輕輕拍了拍小嫻肩膀,“快,快叫姨!”小嫻輕輕叫聲姨。
鄧玲玲剛開始還沒認出來,等看清楚人是誰,還有些不自在,不過見人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也跟著放鬆下來,她走到蕭圓跟前,來回的上下打量:“哎呀,你要不先開口,我都沒認出你來!”
鄧玲玲看人狀態這麼好,也不得不感慨,這人經過事兒就是不一樣,大氣,她對蕭圓的印象又好了不少,供銷社門口人來人往的不方便,她拉著蕭圓往邊上挪了挪,
“最近挺好的啊,我瞧你這氣色不錯!”跟蕭圓說著,又摸了摸小嫻的頭頂,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來,“乖,拿去吃著玩!”
蕭圓朝小嫻點點頭,小嫻這才收了糖,鄧玲玲微笑看著:“你家孩子就是懂事,不像我家這個,整天就知道皮,一個不錯眼,就跑了個沒影兒。”
“男孩都這樣,真要像個姑娘似的整天貓家裡,才叫人操心呢!”
“唉,也就這點好了,來,兵兵,叫人!”鄧玲玲見自家孩子低著頭扣手,沒好氣的拍了他一巴掌,“讓你叫人呢!”
蕭圓趕忙攔:“小孩子怕生,你彆嚇著孩子!”
趙兵抬頭看了一眼蕭圓就又無聊的四處張望,看見不遠處兩個小男孩在吃棒棒糖,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看。
蕭圓看在眼裡,立馬從口袋裡掏出一毛錢來塞給了小家夥:“來,拿著買糖吃!”鄧玲玲還想攔,被蕭圓給躲過去了,“給孩子買糖吃的,你可不許攔!”
鄧玲玲一想也就一毛錢的事,就沒再堅持,趙兵一看媽媽不反對,立馬攥著一毛錢就衝進了供銷社,鄧玲玲看兒子急吼吼買糖的樣兒,又是氣的笑罵:“看見沒,身上一有點錢就去買糖,生怕被我和他爸沒收了一分落不著!”
蕭圓也覺得這孩子有點意思:“這孩子聰明,知道吃進嘴裡的才是自己的,以後指不定有大造化呢,你啊,就等著享福吧!”
鄧玲玲笑的嘴巴合不攏:“什麼大造化?少想著氣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正說著,小家夥就拿著兩根棒棒糖出來了,一個自己吃著,一個遞給了小嫻,小嫻往蕭圓身後縮了縮,鄧玲玲讚賞的看了一眼自家兒子,一把將他手中的棒棒糖強塞給小嫻:“你媽給的錢,你憑啥不吃?吃!”
蕭圓無奈點點頭:“拿著吧,彆忘了謝謝弟弟。”小嫻這才接了,然後細聲細氣的跟人道了謝,就又躲到蕭圓身後去了。
蕭圓看著直歎氣:“在家待一年,越來越拿不出手了!”
“小孩子老一個人待著肯定不行,我看你還是送孩子去上學,在學校裡好歹有個說話的伴。”鄧玲玲跟著歎氣,還好心出了個主意。
“正是這麼想呢,我打算開學就送孩子去報名,大不了留一級,可不敢再讓孩子一個人在家了,你也知道我們住的地方,周圍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再待下去,我怕把孩子待傻了!”
鄧玲玲連連點頭:“這樣最好!”
“對了,我看你腿好了,是不是馬上就能上班了?能上班還是早點上班,畢竟早點去就能早點拿工資,你說是吧?”說著還跟蕭圓擠擠眼睛。
“準備明兒就去報道,到時候還得請你多照顧!”蕭圓接收了她的好意,然後她左右看了看,湊到她跟前問道,“年前我聽說那乾閨女把姚書記給舉報了,後來到底怎麼樣了?你也知道,我跟她不對付,想著提前打聽清楚,免得跟人對上,讓領導為難。”
鄧玲玲驚訝的睜大眼睛:“你不知道?這麼大的事,你們娘倆到現在都不知道?”
蕭圓苦笑:“那陣子剛好下大雪,我們住的地方又偏僻,實在沒法出門,等我家丫頭能出門的時候,就再也沒聽人說起過,我兒子倒是聽他爸說過兩句,但他一個孩子能懂個什麼,多問兩句,就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鄧玲玲一想她住的地方,又想到林主任把人給踹了......同情的拍拍她胳膊:“放心吧,她年前就調走了,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能確定嗎?畢竟她跟姚書記的關係不一般!”蕭圓將信將疑的問道,“該不是什麼苦肉計吧?”
“還苦肉計呢?她以為她是誰啊?”鄧玲玲嫌棄的一撇嘴,“她又不是人親閨女,就是結的乾親!這也就是咱姚書記重情重義,換彆人,誰會把她當個凳!”
“就說這幾年,咱姚書記對她多好啊,簡直掏心掏肺,比親閨女都好,結果她倒好,一句好不念也就算了,居然還跟外人合起夥來搞栽贓陷害,真是......”
鄧玲玲一想到自己還帶過這麼蠢的下屬,也覺得臉上無光不想再說,“行了行了,不說她了,反正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她啊,鐵定回不來了!”
“那我就放心了!”蕭圓長出一口氣,感激的朝人笑笑,“我就不耽誤你們買東西,回頭咱們再聊!”
看著蕭圓他們走遠,趙兵才好奇的看著鄧玲玲:“我開學了能跟漂亮姐姐玩嗎?”剛才的那個姐姐長的可真好看,他想上學還跟人玩。
“什麼漂亮姐姐?”鄧玲玲狠狠瞪了一眼兒子,低聲警告,“她媽成分不好,到了學校,你見了人就當不認識,離她遠遠的,聽見沒?”
小趙兵一臉迷糊:“為什麼啊?”你們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媽媽不讓他跟漂亮姐姐玩。
鄧玲玲一把拉著兒子就往裡麵走,一邊走還一邊教訓:“什麼為什麼,媽媽說什麼你聽著就是了,哪那麼多廢話!”
那邊蕭圓母女走到無人處,小嫻才不解的問道:“媽媽,大寶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你怎麼還問啊?”
“沒事,媽媽就是隨便問問,你彆管了!”蕭圓確定乾閨女不能翻身就不再關注了。
回到家,一看時間還早,蕭圓又把家裡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小嫻坐在床邊快活的吃著糖:“媽媽,這個糖真好吃!”
“那算什麼,真正好吃的糖你還沒吃過呢!”蕭圓用抹布仔細的擦著窗子,想起之前某人就在這裡咣咣的敲著,一時有些出神。
小嫻沒有注意到媽媽的異樣,一聽還有比棒棒糖更好吃的糖,頓時好奇的問起來:“那是什麼糖啊,比棒棒糖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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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圓回過神:“你這丫頭,之前你外婆買的那些糖,哪個不比你現在的吃的好?”
小嫻嘟著嘴想了半天,最後傷心的搖頭:“媽媽,我都忘記那些糖是什麼味了!”
“媽媽,我想外婆了,還有外公,我好想他們!”
蕭圓放下抹布,走到小嫻身邊,揉了揉孩子的**頭:“再等等,等媽媽在廠裡站穩腳跟,就想法子去看看外公外婆。”
去年冬天,她本來還打算給老倆口寄點東西過去的,隻是她行動不便,又沒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最後那事就隻能不了了之了。
原本她還想求那人幫忙的,可是後來那人連麵都不敢露了,她也隻能放下,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她隻能靠自己。
第二天,鄧玲玲一到辦公室就把蕭圓今兒要報到的事跟王處長說了,王處長一聽人今兒來報到,立馬就給小老弟打了電話,讓他有個心裡準備。
林一民掛掉電話,靠在椅子上靜靜出神,時間過得真快,她的腿都好了,可以上班了呢。
她現在應該恨死他了吧?肯定恨死他了,他又放人鴿子了,他第二次放人鴿子了......
蕭圓拿著當初於老頭給她的條子,順利的辦了入職,被人事處的大姐領到了王處長辦公室,這地方她還算熟,之前來過,進門的時候,她淡淡掃了一眼,果然沒有發現肖燕的蹤跡。
王處長知道人今兒要來一直等著她呢,見人進來了,也是不敢認,等邊上人事的大姐介紹完,確定她邊上站著的就是蕭圓,他這才接過文件簽了字,人事大姐覺得王處長今天有些奇怪,不過也沒說什麼,等人簽好文件又客套兩句就回去了。
等外人走了,王處長才好奇的上下打量她:“哎喲,幾天沒見,蕭同誌的變化也太大了,我剛才一見都沒敢認!”
王處長突然有點明白林一民之前老說人養的挺好的意思了,這還真調養的不錯,瞧人這臉色,白裡透著紅,怎麼看都不像是生了三個孩子三十好幾的中年婦女。
蕭圓將頭發彆到耳後,謙虛的笑了笑:“就剪了個頭發,之前頭發太長了,洗頭發簡直受罪,這不等我腿一好,頭一件就是把頭發剪了。”
“剪了好看,現在這模樣比過去看著可精神多了,”王處長給她倒了杯熱水,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副領導跟下屬談心的架勢,“早上一來,鄧科長就跟我說你今兒報到,我擱這兒一直等你呢,可算是把你等來了。”
“怎麼樣,最近都還好吧?家裡有沒有什麼困難?有困難一定要說,我們做乾部的就是為群眾解決問題的,要是大家都沒問題,那還要我們乾什麼?”
蕭圓十分真誠的向王處長表達了感激之情:“多謝領導體恤,現在日子好過多了,之前托鄧科長買了不少棉花,又有廠裡送來的煤球,這個冬天過得舒舒服服,現在我腿傷也好了,也該是我為廠裡做貢獻的時候了。”
“要不要再歇兩天再來?你腿才剛好,還是得小心些。”
蕭圓連連擺手:“可不敢再歇了,我在家歇了幾個月,身上都快長毛了,現在啊,就想著來上班,處長可不能攔著我表現啊。”
王處長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就放下杯子:“想好了?我們保衛處的活計可不輕鬆,你真準備好了?”
蕭圓歎了一聲氣,又一臉滄桑的看著王處長:“再難還能比我以前難?”
“那肯定沒有!”王處長憐憫的點點頭,“既然你打定主意了,那就來上班,早上一天班,也能早點拿工資,這樣你們母女的生活也能好過些。”
蕭圓跟著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學期,我還想送我女兒去上學,處處都是花錢的地方,不上班不行。”
“那就好好上班,隻要廠子在,你們娘倆就餓不死!”王處長略微一沉吟,“是這樣,我把你放在鄧科長下麵了,剛好她下麵空出來一個缺,正好你頂上,你等會兒,我這就把她叫來.....”
蕭圓心裡有數了,估計那個缺就是肖燕那個,等鄧科長進來,又是一番寒暄客套不提,出了處長辦公室,鄧科長就領著她去車間。
“我也是早上才知道你會分到我下麵,”鄧玲玲邊走邊跟蕭圓說些閒話,“幸虧那誰走了,不然你肯定分不到我手裡。”
“那以後就麻煩科長了,我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一定跟我說,我肯定改!”蕭圓態度很是恭謹,
“哎,沒那麼嚴重,”鄧科長笑著擺手,“咱們部門沒那麼講究,我們裡麵好多都是從部隊裡轉業來的,大家平時都是當兄弟相處的,等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我稍微跟你介紹一下我們保衛處吧,我們保衛處下麵總共四個科,前三個科是負責日常廠裡安全的,比如日常巡邏,維持秩序,抓小偷什麼的,主要是外勤工作,所有大家夥總說的保衛科就是我們了。”
“四科比較特殊,是負責政審的,每個進來的職工都要他們去查,還有廠裡出了什麼事,也是他們負責調查,算是內勤。”
“我們三科也屬於外勤,但是跟一科二科又有點區彆,我們主要負責室內的巡防,還有一些文員類的工作,”說著還得意的跟蕭圓一笑,“我們比另外兩科的工作要輕鬆不少呢,起碼不用風吹雨淋。”
“除了你,我們科還有十一個人,這會大部分都在巡邏,還有兩個在忙彆的,等中午吃飯的時候,介紹你們認識.....”
蕭圓認真聽著,鄧科長領著她在車間裡轉,一邊轉一邊介紹,彆說鋼鐵廠還真大,等她們轉完都快吃中飯了,鄧科長又領著她去食堂打飯:“我今兒就跟你大概一說,等到下午,我給你找個師傅讓她帶著你,你也彆著急,慢慢來就是了。”
蕭圓滿臉感激:“今兒真是麻煩科長了,還特地親自帶我轉一圈。”
“這有什麼,都是我應該做的!”這會還沒到飯點兒,食堂人不多,鄧玲玲看著蕭圓歎了一聲氣,“我之前還以為你跟林主任真能成呢,沒成想......”
這事她也覺得林主任做的不大地道,怎麼說反悔就反悔呢,隻是處長說的也有道理,蕭同誌年紀畢竟在那擺著,還有她的身體狀況,能不能生孩子還真說不準,唉,都不容易啊。
感覺時間還早,她就拉著蕭圓的胳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準備聊聊那事兒,“我之前還擔心你走不出來,不過看你現在狀態這麼好,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這世上靠誰都靠不住,還是得靠自己,你安心工作,等你幾個孩子大了,你就算熬出頭了。”
蕭圓不在意的笑笑:“我們本來就沒什麼!”當時她就想解釋的,隻是怕壞了某人的事,如今人家的危機已經過去了,她也沒必要替他藏著掖著,
“你也知道,林主任之前救過我,上次他被人訛上了,就想找我當擋箭牌,我一想就答應了,後來林主任就沒再來找過我,應該是危機解除了。”
蕭圓目光坦然:“林主任心善,我之前挑大糞暈倒了,身上到處都是那些臟東西,街上沒一個人搭把手,就他一個不嫌棄我臟......這份恩情我一直記著呢,總想找個機會還回去.....希望幫上他忙了吧!”
鄧玲玲連連拍著蕭圓的手:“當時你能答應幫他的忙就算還了那份恩情了!”看來是她誤會了,原來他們之前就說的是擋箭牌,不過林主任可真厲害,那天回廠的路上,瞧人一臉高興的樣兒,可是一點都沒看出來是假的,大概這就是他們當領導的過人之處吧!
“怎麼能那麼算?人家那是救命之恩,我隻不過給人當一下擋箭牌,那天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怎麼樣,隻是後來也沒傳出來我和他.......興許他想了彆的辦法把問題解決了。”
蕭圓一副知恩圖報大義凜然的模樣,“林主任那麼本事的人,啥也不缺,我欠人家的恩情怕是這輩子都還不上了!”
知道蕭圓對林主任沒有那中想法,鄧科長再說話也就沒了顧忌:“確實沒用上,你是不知道那丫頭,哦,就是於主席侄女,”鄧科長作為女人,也有女人的天性,就是喜歡八卦,一看蕭圓不知道,她立馬就跟蕭圓說起了那天的事兒,
“......那丫頭心狠著呢,居然為了自己過好日子,把前頭那個男人給弄死了,那天被林主任一詐就給詐了出來,這會應該還在牢裡蹲著呢!”
“啊?!”蕭圓這還真是第一次聽說,“真的假的?能確定嗎?那可是殺人,她一個小姑娘也敢?”
鄧科長瞪大眼睛:“怎麼可能假的?人家當地的公安局都去墳地把人骨頭渣子給挖出來了,好家夥,聽說骨頭都黑了,也不知道下了多少耗子藥直把人骨頭都毒黑了,可真夠狠心的!”
“人公安都去了?那應該是錯不了了,”蕭圓一聽屍體都被挖出來,才點點頭,“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麼下的去手啊?實在不行,你離婚啊,沒至於把人弄死吧,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要是能離肯定離了,估計是離不了,”鄧科長神神秘秘的湊過來,“我聽人說那男的生病了,好像還是什麼絕症,反正是治不好了,但一時半會肯定死不了,那丫頭估計最後受不了了,乾脆就把人弄死了。”
蕭圓了然的點點頭:“這麼一來就說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