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父也有些慌神,隨即就強作鎮定:“你先起來!”
“事情還沒怎麼樣呢,你就自己先慌了起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你有事兒嗎?”
何母顧不得女兒,一把拉住何父的袖子:“上麵不會真的要查吧?”不說女兒慌,就是她,她也慌啊。
魏長春一看屋裡情形不對,就讓大兒子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去樓下玩,轉過身站在何小弟邊上:“沒有證據,上麵就是查也查不出什麼來,關鍵是咱們自己不能亂!”
說著她就瞥了眼癱在地上的大姑子:“大姐,你這次沒再跟人說漏嘴吧?”
屋裡幾個人頓時齊齊盯著何芳,何芳抹了一把臉,哽咽著說道:“我又不傻!”之前是冷不丁被親兒子問她才著了相,如今事關生死,她哪裡敢禿嚕一個字。
何父鬆了口氣:“你可得穩住!”
何小弟瞪著何芳:“你說你給家裡招惹了多少麻煩,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跟你做了姐弟!”好處沒撈到半點兒,麻煩倒是招惹了一籮筐。
何母氣的對女兒拳打腳踢:“個害人玩意兒,一天不給娘家惹出點事兒,就渾身癢癢~”
何父煩躁的揉著額角:“都彆鬨了,咱們再仔細合計合計,看看當初有沒有什麼漏掉的?”
想起老早前聽說的事兒,何父就忍不住歎氣,“早幾年前,就有人跟我說有人在查蕭家女婿的事,讓咱們小心點兒,我當時還提心吊膽的好久,可過了一陣子,就沒動靜了,我還以為事情過去了,沒成想.....”
何母張大嘴巴:“什麼時候的事啊?我怎麼一點沒聽說!”
何小弟跟媳婦對視一眼:“爸,是誰在查蕭家姐夫的事啊?”
“難道那麼老早以前,就有人盯著我們家了?”何小弟不禁有些膽寒,要真是如此,他們還能躲的過嗎。
何芳更是慌的六神無主:“我不是故意的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放過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魏長春厭惡的看了她一眼,連說都懶得說了,直接靠到沙發上:“會不會是鋼鐵廠那個?”除了他也沒彆人了。
何父點頭:“我猜也是他!”
魏長春恍然大悟:“所以爸才對那邊那麼上心!”逢年過節就送禮,連人生孩子都格外上心,又是準備雞蛋又是準備雞的。
何小弟也明白過來,有些埋怨:“爸,你既然知道,怎麼不早跟我們說啊?!”
“早前,我還真當你良心發現了呢!”
何父氣的瞪眼:“個臭小子,會不會說話?!”
何小弟撇嘴:“本來就是嘛~”
魏長春扯了他一把:“少說兩句!”
何母走到老頭子邊上:“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都不跟我們透個氣?”
何父白了老伴一眼:“我要跟你們說了,你們不得擔驚受怕?回頭露出破綻來,不擎等著被人摟草打兔子一鍋端了麼。”說著又瞄了瞄女兒,“人家肯定發現不對勁了,但又沒有證據,所以才”沒有繼續查下去,
“要是你當初對倆孩子上點心,人蕭家看在你是孩子親媽的份上,興許就不計較了!”
“畢竟有個殺人犯的親媽,對孩子也不好!”
“可惜呀,無論我們怎麼勸你,你就是不聽,我們巴心巴肝的為你好,甚至往裡搭錢搭票,你就是舍不得出哪怕一丁點的東西!”
何父想起前事,還是失望不已:“現在好了吧,人蕭家老爺子回來了,你把人唯一的兒子弄死,還拿了他們家那麼多錢,卻又不管兩個孩子,人心裡能咽的下那口氣?”
該說的他早就說了,但凡女兒聽他一句,也不至於鬨到今天啊。
何芳現在也有點後悔:“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你要是早跟我說了,我能不聽你的話嗎?”要是早知道前小姑子在背地裡查她,她肯定聽她爸的話啊,她又不傻。
何父氣的半死:“就你這點定性,我跟你說了,你能藏的住嗎?”
“你要藏不住,不是明擺著告訴人你做了虧心事嗎?”
說完,何父就擺手:“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何家人焦頭爛額,蕭圓這邊也差不多是晴天霹靂:“你真去大嫂單位鬨了?”她不想蕭父才回來幾天,居然就悄沒聲聲的辦了件大事呢。
“拿了我蕭家那麼多錢,大孫子下鄉幾年,她居然不聞不問,還有小孫子的事,她但凡對倆個孩子好一點,我們也不會容不下她!”蕭父氣咻咻的說道,邊上蕭母也是一臉支持,
“就是,我們蕭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攤上這麼個兒媳婦!”
“這口氣我咽不下,我非得找她單位領導說道說道!”
“所以你們就去了?”
“那可不?”蕭父如今精神抖擻,昂著頭,銀白的頭發很是飄逸,隻是說出口的話卻格外狠厲,“我還‘順便’問了你大哥的事兒,他們單位說要給我個交代呢!”
“哼,我兒子不就寫了兩篇文章麼,大不了跟著我們一起下鄉就是,怎麼就想不開自殺了?我看啊,就是有些人故意整他,硬生生把他給整死了!”
說兒子想不開自殺,他是不信的,他們倆個老的都還沒死呢,哪裡輪得到他!
蕭母想起聰明伶俐、懂事孝順的兒子,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必須得給我們個說法,我好好的兒子,不能白死了!”
蕭圓低估了蕭父蕭母對兒子的愛,以為事情過去這麼久,他們會接受現實,享受跟兩個孫子的天倫之樂,不想回來沒幾天,他們就乾了件大事。
蕭圓有些發愁,不知道該不該跟老倆口說出真相,晚上跟林廠長商量:“你說咋辦呐?”
“我要是跟他們說大哥的死跟前嫂子有關,你說他們會不會跟何家人拚命?”蕭圓不敢賭啊,白發人送黑發人,人間大痛。
“瞞,又能瞞多久呢!”林廠長也沒料到嶽父嶽母動作這麼快,才安頓下來就去找大舅子單位鬨去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初我們能查出來的事兒,家屬院那幫人自己心裡沒數嗎?之前礙於形勢不能說,現在沒顧忌了,肯定會有人‘自告奮勇’上去檢舉揭發的。”
舊事,早晚會翻出來的。
世道就是這樣,當初他們不見得不知道裡麵的貓膩,但礙於世情,都藏著掖著不說,現在沒顧慮了,誰還不想做個好人呢。
蕭圓頭疼:“就是可憐我倆侄子了!”她好不容易勸服兩個侄子放下不計較了,不想老倆口一回來就翻舊賬。
林廠長拍拍媳婦的肩膀:“你也是好心!”
“不過這事你是捂不住的,那畢竟是嶽父嶽母的親兒子,你想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心裡能不痛嗎?”
“如今查出當初的真相,既是告慰你哥的在天之靈,也是撫慰老倆口的喪子之痛!”
蕭圓歎氣,自覺之前有些想當然了:“不是說沒有證據嗎?”
林廠長勾起嘴角:“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杆稱,即便沒有證據,有些事情做過就是做過,法律懲罰不了她,人心可以!”讓人都認清她是什麼人,不比弄死她更解氣嗎。
世道變了,省報社對於蕭父的請求不敢置之不理,如今人民日報,紅旗雜誌這些主流刊物都在報道著國家的日新月異,他們作為傳媒人,感受最為真切。
當初那些不得了的政治錯誤,現如今來看,就是赤果果的迫害,施暴的四個人都煙消雲散了,被牽連致死的蕭家兒子,肯定得平反,必須得平反。
先一步恢複的是他的名譽。
蕭乾的名譽一恢複,仿佛在滾燙的油鍋裡滴進去一滴水,頓時炸開了,原來的老鄰居們紛紛站出來,舉報當初蕭記者的死有隱情。
蕭記者確實死的冤,一般人扛不住輕生,都是在被革委會的人看管之後,受不住各中鬥和欺淩才選擇自殺的,蕭記者可不是,他還隻是被上麵點名批評被停職,又約談了幾次,還沒到革委會那一步呢。
結果人就死了!
這還不冤嗎?太冤了!
省報社家屬院因為蕭記者的事,鬨的沸沸揚揚,各中說法都有!
蕭圓也抽時間,跟蕭父蕭母交了底:“我們早就查了,人問了一圈又一圈,確定哥哥不是何芳親手弄死的,加上小華小州,我總得顧忌顧忌他們,就按下來了。”
蕭圓挽著老太太:“我知道你們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可哥哥真不是她弄死的”
“就是她害死的!”老太太赤紅著眼睛,一副要咬死人的模樣,“要不是她,你大哥怎麼會死?就是她,我早就知道那丫頭不是個好的,慣會妝模作樣,你們都覺得好,我老眼可沒瞎.....隻是沒想到她居然,嗚嗚,嗚嗚,”
老太太泣不成聲,連連捶著大腿,後悔自己當初不該縱容兒子娶了這麼個禍害,蕭父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們哪裡對不住她了?啊?當初我們是反對來著,可最後不還是同意了嗎?她要是覺得我們倆個老的礙著她了,她可以離婚啊,我們又不會賴著她!”
林廠長不停的抹著老丈人的後背:“爸,你可得撐住啊,兩個侄子還得靠你們呢!”
老爺子輕輕拍了拍女婿的手:“你是個好的,這些年難為你了~”這女婿是真沒話說,才跟女兒成了家,就幫著調查兒子的死因,這個情,他記下了。
蕭圓給老太太遞了條手絹,老太太緩了一會,才好了些:“這事沒完!”
“就算不能弄死她,我也不能讓她好過了!”
“她不是拿了我們家那麼些錢嗎,讓她還回來!”一想到前兒媳害死了自己兒子,還拿著他們家的錢,跟後麵改嫁的男人生兒育女過的美滋滋,她就氣的咬牙切齒:
“個賤人,我一定要她好看!”
蕭圓還想提一提兩個侄子的事,畢竟把人親媽搞的身敗名裂,讓兩個侄子如何自處,隻是她還沒張口,就被林廠長眼神示意製止了。
回過頭,林廠長就讓她暫時彆再勸了:“嶽父他們正在氣頭上,你勸了他們也聽不進去,還不如讓他們發泄一下。”
蕭圓歎氣:“那行吧~”
“唉,老太太剛才還想問人要錢,我看沒戲!”就衝何芳大手大腳的花法,那些錢估計早不剩什麼了。
林廠長好笑的看了看蕭圓:“你從何家摳來的錢,也不剩什麼了吧~”他家這個以前可是千金小姐,花起錢來比何家那個厲害多了。
“聽說你們姑嫂當初相處的挺好,不會是因為在花錢這方麵‘誌趣相投’吧!”
蕭圓瞪他:“我花錢怎麼了?我家有錢!”
說著她就湊到他跟前得意的說道:“老太太前些天才給我了五千塊呢,你啊,羨慕不來!”
林廠長嘖嘖搖頭:“羨慕不來,真是羨慕不來!”
實際上老太太想給蕭圓一萬多,隻是蕭圓堅決不要,隻拿了一半,就這,老太太還不高興呢,覺得蕭圓跟她不親了。
老倆口對於唯一的女兒那是又愛又疼,學校一把蕭父的工資發下來,他就想趕緊給閨女補上虧空。
他們心裡明白著呢,這些年,要不是因為女兒幫襯,他們根本活不下來,而且女兒不光幫襯他們,還要撫養兩個侄子,這些年不知道過的多緊巴,如今有了錢,可不就得好好補償女兒麼。
對於哥哥的事,蕭圓也是格外關注。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老鄰居‘勇敢’站出來,披露出來的事實越來越多,加上蕭家老倆口死咬著不鬆口,又各處托關係,蕭家大哥的事進展迅速,何芳被帶走了!
何家人一下被頂到了風口浪尖,何小弟每天上班都要被人指指點點,他跟人吵了幾次,後來實在受不住,就請假回家了,何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何小弟這些天被折磨的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的,他狠狠揉了揉頭發:“爸,現在怎麼辦啊?”
“不是都劃清界限了嗎,怎麼還找上我們?”
就這幾天,何父就明顯老了不少:“當初咱們占了蕭家的光,現在想劃清界限就撇清,哪那麼容易!”
何母坐在邊上默默垂淚:“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魏長春聽的心煩:“媽,你能不能彆哭了!”
“你哭有什麼用?”
何母吸吸鼻子,小聲辯解:“我這不心裡難受嗎?”
“你彆哭了,哭的我們腦子都亂了!”何父也煩啊,“你大伯讓我們彆自亂陣腳,說是沒有證據,就是你姐被拉過去調查,最後也得把人放回來。”
“現在不是以往,什麼都得講證據!”
“蕭家女婿,不是你姐拿刀捅死的,是他自己想不開死的,跟咱們沒有關係!”
魏長春苦澀:“沒證據是沒證據,但人是跟大姑子吵過之後才想不開死的,說跟她沒關係,誰信啊?”
“不管怎麼樣,咱家的名聲算是徹底完了!”
“以後大勇他們想留城怕是難了~”大勇就是魏長春的大兒子,叫何勇,今年十二了,按著現在的政策,沒幾年就要下鄉了,本來還想著過幾年就讓他接何父的班,怕是不成了。
何母難過的直捶胸口:“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何父蹙著眉心:“不一定!”
“外麵不都在傳高考要恢複了嗎?回頭盯著幾個孩子好好上學,隻要考上,就不用下鄉了!”
何小弟依舊愁眉苦臉:“高考也要政審呢!”現在乾啥都得政審,他大姐可真是害死人了,他突然想到大姐夫,“大姐出了事兒,也不見大姐夫上門,他不會是要跟大姐離婚吧?”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自打咱跟大姐斷了親,他就沒上咱家來過一次,如今大姐出了事,他也不來,他什麼意思?”
何父眉頭皺的更緊了:“有可能!”
說著他就氣的一捶大腿:“你大姐夫是個冷情的,你大姐給他生兒育女,一心一意跟著他過日子,也沒見他對你大姐多上心,如今你大姐出了事,更是不聞不問,這哪是想過日子的樣子?”
“爸,咱先顧好咱自己吧!”魏長春實在懶得再替禍頭子大姑子操心了,“就算離了又怎麼樣,大姐跟著他,有什麼好的?”
“他的工資自己拿著,每月隻給點生活費,大姐就是想吃點好的,還得自己額外掏錢,就這還不算,大姐還得幫他料理家裡,伺候一家老小。”
“當初大外甥的事,不也是他搞出來的?一個孩子罷了,能吃多少東西,都說了我們何家會貼補,結果他還是咬死不鬆口。”
“後麵大外甥下鄉,咱們都出了大半的錢票了,大姐也同意了,結果轉過頭被大姐夫枕頭風一吹就變了掛!”往事經不起推敲,魏長春越說心裡越氣,“要我說,大姐就是被大姐夫糊弄傻了!”
何小弟拉了拉媳婦:“胡說什麼呢!”
“大姐都跟他生了兩個孩子了,要再離了婚,她以後還能跟誰?”就大姐現在的名聲,要是跟大姐夫離了婚,除了孤獨終老,不會再有男人敢娶她了。
魏長春煩躁彆過頭,何小弟歎了聲氣,就看向何父:“大伯還說啥了?”
何父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兒子:“還說什麼?他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