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現在不幫忙,以後有事也彆求我們！”張二妮再三懇求都借不到糧食，這才撂下狠話,甩手而去。
等她一走，萬秀秀就在那罵：“什麼人啊，家裡又不是沒錢，明明有錢不去買糧食，成天上我們家打秋風，她也真好意思！”
金花也忍不住呸了一聲：“我們自家都快揭不開鍋了,她還好意思上咱家借！”說完又盯著曹氏，“娘，你可不能借！”
“就吉祥家的那個德性,咱借出去也是打水漂！”
萬秀秀立馬跟著附和，曹氏搖頭：“放心，娘不糊塗！”
幾年過去，曹氏又老了許多,整個人都瘦脫了形，臉上全是褶皺,此時的她靠在床頭，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金花鬆了口氣：“吉祥家有錢,他可以去黑市買糧，用不著上咱家借！”真窮的一口吃的沒有，他們還真不好不借,關鍵他們不是沒到那步嗎。
曹氏緊皺眉頭：“我這兩天一直尋思著，是不是咱也買點糧食屯著，聽吉祥他們說，如今黑市的糧食一天一個價，早買還能便宜點。”
金花咂舌：“不,不至於吧，咱熬到秋收不就好了嗎？”
“現在都七月了，也就三個月的功夫，咱咬咬牙就過來了~”金花一想到黑市的糧價，就心疼的滴血。
曹氏歎氣：“就算收成了又怎麼樣，咱能落下多少？最後還不是全交了公？”
這話一說，兩個兒媳婦說不出話了，曹氏歎了聲氣，繼續說道：“還是買吧，偷偷的買，千萬彆讓你爹知道了，他一知道又得接濟三房的人~”
“不是不讓他接濟，可他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光景，真說起來，吉祥他們比咱家底厚，咱家可沒有城裡的工作貼補。”
金花也有點埋怨公爹：“我看爹是老糊塗了，人家明明有錢卻不買糧食，三天兩頭的上咱家，打的什麼主意，誰不知道？偏他一個勁兒的說要相互幫襯~”
“還幫襯呢，這兩年吉祥他們過的多好，他們幫襯我們了嗎？”
“我想給孫子要塊瑕疵布做衣裳，吉祥家的都舍不得呢~”
曹氏歎氣：“算了，他年紀大了，舍不得小輩，就想你們好好的，你就彆跟他一般見識了~”
金花乾脆換了個話題：“那娘的意思？”
曹氏一臉沉重：“還是買吧！”
“打我記事起，就不知道經曆過多少遭饑荒了，這饑荒一起，沒個一兩年緩不過來，還是多攢點糧食吧，手裡有糧，心裡不慌啊！”
金花看著日漸消瘦的婆婆，心裡不落忍：“那咱這次順便給您老買點細糧，給你熬點粥~”
曹氏搖頭：“算了，能活一天是一天，真到活不起那一天，我跟你爹就先走一步！”
金花聽的心酸：“怎麼就到這一步了？”
曹氏扯了扯嘴角：“我們都活這麼大歲數了，不虧！”
萬秀秀聽的心慌：“國家不會不管我們的吧？我們這麼多人呢。”
曹氏歎氣：“你沒聽村支書說嗎，外麵都缺糧食呢，國家想管也得管的過來！”長期吃不飽，又要操一大家子的心，讓曹氏覺得疲倦，“行了，你們出去吧，我趟會兒~”
金花扶著曹氏躺下，這才憂心忡忡的出了門，萬秀秀等在門口，一看她出來就湊了上來：“我看咱娘精神越發不濟了，你說她會不會？”
金花一臉愁容：“娘歲數大了，又吃不飽.....”
萬秀秀忍不住鼻子一酸：“要是，要是，”
金花歎氣：“那也沒辦法，跟三叔三嬸他們比，咱娘算是長壽的了！”要不是趕上饑荒，興許還能多活幾年，如今怕是不成了。
萬秀秀吸吸鼻子：“咱娘多好的人啊~”
金花想到婆婆的好，也忍不住紅了眼睛，不過作為長媳，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關於糧食的事，你怎麼說？”
萬秀秀也心疼錢：“咱真買啊？現在黑市的糧食多貴啊！”
“你說要是當初吉祥他們不得罪蕭師長，咱們現在是不是可以求人幫忙？”
金花無奈歎了聲氣：“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提？”
“就算吉祥他們沒得罪蕭師長，就憑他們的人品，會管我們？當初他們因為工作的事都打起來了，還是咱娘幫吉祥說的好話呢，結果我問他勻一塊瑕疵布，他媳婦都推三阻四.....”
金花搖頭，“我算是看明白了，吉祥他們就算發達了，咱也沾不上光，你就彆想這些了！”
“再過兩代，咱們就出五服了，以後誰認識誰啊！”
萬秀秀一想也是，又忍不住罵道：“我們就不該借他們糧食！”
金花搖頭：“他們要是求他咱爹頭上，咱爹還能看著親侄子餓死不成？”
萬秀秀心裡堵的難受：“真是便宜他們了！”
金花勸道：“咱已經借了那麼些了，現在就是爹也不好意思再讓我們借了！”
萬秀秀歎了聲氣：“那大嫂的意思還是買糧？”
金花點頭：“咱娘經曆的事情多，她說的話錯不了！”之前要不是她娘拍板偷偷藏了大半糧食，他們家也撐不到今天。
萬秀秀想了想，最後一咬牙一跺腳：“那就買吧！”
兩妯娌又湊在一起商量了一陣，才各自散去。
春芽娘客客氣氣的送走了張二妮，轉頭就跟兒媳婦罵道：“笑死人了，明明手裡攢著那麼多錢，居然好意思上我家借糧！”
兒媳婦嗤笑：“這是想賴賬不還呢！”
春芽娘冷笑：“她想的美！”
“當初那份工作，咱們出了多少力，結果她可倒好，把戶口偷偷給了老二，害的我們白忙活一場！”
說起這個，春芽娘就恨的咬牙切齒，她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半點恩義不講，翻臉就不認人！
兒媳婦哼道：“把咱當猴耍呢！”想到什麼，她又是一臉諷刺，“她倒是一心為兒子著想了，可她兒子想著她了嗎，這麼久了，我可沒聽說馬銀給她寄糧食~”
春芽娘嗤道：“他倒是想，可他一年就工作三個月，一個月工資還得分出一半給家裡，他哪裡有錢？”
兒媳婦忍不住搖頭：“你說他圖啥？”
“就為了那個戶口，跟家裡都鬨翻了，結果一年到頭也就那麼點錢，連老婆孩子都養不起！”
春芽娘一臉諷刺：“起貪心了唄！”
“彆人都沒打那戶口的主意，就他起念頭了，還靠著城裡戶口找了個城裡媳婦，誰的算盤都沒他打的精！”
兒媳婦感慨：“估計這事沒完！”
春芽娘哼道：“她鬨也白鬨，如今馬銀在家連個屁都不是，人家女方搭理她？”
兒媳婦再次感歎：“真不知道她圖啥？！”城裡兒媳婦是那麼好娶的？
就像春芽娘說的，馬吉祥兩口子在馬銀家吃了癟，馬銀娶的城裡媳婦是個厲害的，一看見他們上門，心裡就跟明鏡似的，直接說道：
“馬銀一年就隻有三個月時間有工作，拿到手的錢還隻有一半，這個家都是靠我在支撐，他的那點子口糧指標也是我花錢買的！”
“相當於現在我要養你們孫子不算，還要養你們兒子，你們要是再跟我要糧要錢，老娘不伺候了，你們將人領走！”
張二妮來前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一句沒說出口，就被人趕了出來，馬銀將二老送到家屬院門口：“爹，娘，我是真的沒法子，我如今手裡一毛錢沒有，家裡柴米油鹽也都是你兒媳婦出......”
走在路上，張二妮突然後悔了：“早知道，早知道我當初就不找個城裡兒媳婦了！”
原來她還想著娶個城裡兒媳，可以幫襯家裡，結果現在可好，不光半點忙幫不上，還拐帶了她一個兒子！
馬吉祥心煩氣躁：“我之前怎麼勸，你就是不聽，現在後悔，晚了！”
張二妮苦著臉：“誰知道城裡人這麼不講理呢，連公婆都不管！”
“不行，咱們就上她單位鬨去吧，我就不信了，她還真敢不管我們！”
馬吉祥趕忙勸：“你快彆鬨了！”
“如今咱兒子全靠人養呢，你要一鬨，兒媳婦一準跟兒子離婚，到時候咱家一點好處撈不到，反過來還多了兩張嘴！”
張二妮一聽就急眼：“那你說怎麼辦？”
馬吉祥看了看日頭，此時的他又熱又餓，他抿了抿乾的冒煙的嘴唇：“去民政局！”
張二妮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把他忘了？”
馬吉祥趕忙提醒：“待會兒客氣點！”
張二妮瞪眼：“還用你說！”
馬吉祥無奈：“這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我也不能找他！”
張二妮撇嘴：“你這不是廢話嗎？！”
“你說民政局那邊會幫咱們嗎？”之前鬨的不大好，張二妮心下忐忑，“早知道，咱當初就客氣點了。”
馬吉祥歎氣：“現在說這個乾什麼！”
民政局的王主任聽了他們的來意之後都無語：“你們怎麼還有臉找人家？”
“人家給了東西，給了錢，又給你們安排了工作，當初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們還想反悔不成？”
“回去吧，這事我就當不知道！”
張二妮一看王主任這個態度，就嚎上了：“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呀......”
王主任連忙擺手：“你少跟我來這一套！”
“關於那份工作的安排，我也知道，你們一家就占去了半年，這兩年，你們手裡少說攢了幾百塊錢，你們有錢不能自己去買糧食？”
“什麼都指著人家，人家欠你們的？”
“走走，有功夫在我這撒潑，還不如抓緊時間去買糧食，如今糧食一會一個價，去晚了，就漲價了！”
馬吉祥還想再爭取爭取：“主任，你就幫我們打個電話問問，萬一人家就答應了呢！”
張二妮猛點頭：“就是就是，圓圓是我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她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的，求求你了，主任，你就幫我們一把！”
王主任都氣笑了：“人家親爹臨走前就把欠你們的人情都還完了，你們哪來的臉又找人要好處？”
看他們還要糾纏，他把臉一板：“當初白紙黑字寫的清楚，你們要是再鬨，我就找公安了！”
一聽找公安，馬吉祥兩口子這才不情不願的離開，等他們一走，王主任就跟手下人吐槽：“真是占便宜沒夠！”
這下真沒辦法了，借又借不到，找蕭承也找不到人，馬吉祥兩口子沒辦法，隻得去黑市買糧食，不過糧食價格實在太貴，他們咬牙切齒心疼得滴血，也隻買了一百斤，再多就掏心挖肝，舍不得了。
聽說馬吉祥家買了糧食，馬金玉馬平安都過來打聽，後麵兩家也去黑市買了一些，不過都不多，他們都覺得熬過這陣子就好了。
相比馬吉祥三兄弟小打小鬨買的那些，馬大伯家就算大手筆了，買了五百多斤紅薯，還有一百多斤的高粱，五斤的小米，小米是兒孫們孝順，準備留給老人家吃的，他們都知道曹氏活不久了。
華北軍區
蕭圓都有陣子沒聽說過馬家的事了，不想再次聽到就是馬大伯兩口子去世的消息：“怎麼會這麼突然？”
蕭承歎氣：“也不突然！”
“你想想老倆口都多大歲數了，今年光景又不好.....”
蕭圓有些悵然：“怎麼會一起死？該不是想不開？”聽說好多老年人為了不拖累兒孫，自儘而死，難道馬大伯他們也？
蕭承否認：“這倒沒有，聽說老太太早就下不了床了，老爺子身子骨看著還好，不想老太太一走，他一口氣沒撐住就跟著去了~”
“也算喜喪了，沒遭什麼罪！”
蕭圓歎氣：“大爺爺大奶奶人很好的~”
蕭承點頭：“我托人隨了十塊錢的禮，就當是送老人家一場！”
蕭圓一想饑荒還得兩年，老人家現在走未嘗不是解脫，心裡好受了點。
隻是蕭承的一番好心，還鬨出一場小風波。
蔡家溝
雖然早就知道曹氏活不久，但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快，還一下去了兩個，馬大伯一家都沉浸在了悲痛之中，馬百歲一下沒了爹又沒了娘，眼睛都哭腫了！
馬家最高長輩去世，馬吉祥他們也都過來幫忙，如今鬨饑荒，也就沒什麼白事飯了，親近的親戚鄰居過來祭拜一下就算隨了禮了。
蔡支書適時又出現了：“蕭師長聽說了二老的事，還托人隨了十塊錢的禮！”他把錢交給了馬百歲，“節哀吧~”
馬吉祥一聽就衝過來拉住支書胳膊：“你有蕭師長聯係方式嗎？”馬金玉他們也都湊了過來
蔡支書一把甩開他的手：“乾什麼？”
一看馬家三兄弟都圍了過來，他就正了正身子：“你們也彆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人家隻是讓我跑個腿罷了！”
“行了，我任務完成，就先回去了！”
張二妮還攔著不讓他走：“支書，你就跟我們說說吧，我們肯定不跟人說是你說的！”
劉秀梅跟著點頭：“保證不說！”
蔡支書一臉嘲諷：“你們也好意思！”
“當初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的，你們還想賴賬啊？”他不住搖頭，“彆把人當傻子，人家知道你們什麼的德性，怎麼可能再讓你們貼上去？”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他就沒見過這麼蠢的一家子，放著好好的靠山不要，非要跟人死要好處，現在好了吧，人家不管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