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社派出所還有知青辦都來人了,這次不單是砸門盜竊,還涉及到知青逃跑,情節比上次嚴重多了,派出所的田所長還有知青辦的秦主任都親自來了。
女知青們(包括蕭圓在內)都被叫了回來,安撫(寒暄)了一陣,就進入了正題,一個公安跟著蕭圓回了宿舍,蕭圓打開箱子:“原來裡麵放的都是吃的,現在全沒了!”
公安往裡瞄了一眼:“聽說昨兒倒了一罐子麥乳精?”說著嗅了嗅,“這會還能聞到味兒呢!”他搖了搖頭,“姑娘家家的,這心思真是~”說著拿起本子,“跟我說說到底丟了多少東西吧!”
蕭圓叭叭一說:“......除了吃的,還有三件裙子兩件上衣,都是新的,哦,除此之外,還有放抽屜裡的幾塊錢也沒了。”
公安一邊記一邊咂舌:“怪不得人要偷你!”他突然抬起頭,“平時沒人偷嗎?”
蕭圓搖頭:“那倒沒有,他們想吃,直接說就行了,隻要我有一般都會給,用不著偷!”
公安一臉佩服:“你可真大方!”他又把記好的東西遞給蕭圓,“你看看,有沒有漏?”
蕭圓快速掃了一遍:“你這個榕寫錯了,鬆茸不是這個榕,是草字頭下麵一個耳朵的耳,你改一下。”
公安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玩意~”他拿過筆錄麻利改了錯彆字,“這玩意好吃嗎?”
蕭圓想了想:“還行吧,就跟香菇差不多,比香菇要鮮一點,其他沒什麼。”
公安好奇:“香菇是蘑菇嗎?”
蕭圓眨眨眼睛:“屬於蘑菇的一種,”怕人再問她答不上來,趕緊換了個話題,“都過去一天了,你們還能抓到人嗎?”
“我倒是還好,隻丟了一些吃的,另外一個知青慘了,家底一下被偷乾淨了,今兒早上直接都起不來了。”
公安歎氣:“昨兒你們吳隊長一說,我們就將整個公社翻來覆去找了一遍,連個鬼影子都沒找到,今兒一早又去站台那裡等著,等到班車開走都沒見到人。”
“我們都在猜她拿著東西躲到哪兒去了,反正她身上帶足了吃的,貓個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說著瞄了眼蕭圓,“她可得好好謝謝你!”
蕭圓撇嘴:“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被她盯上!”都服了她了,有些乾貨根本不能當乾糧吃,也被她捎帶走了,真不知道她帶走乾啥。
“你們怎麼不接著找?她一個女孩子,跑不遠的,你們去附近村子走訪,或是沿著大路一直找,肯定能找著的!”
公安點頭:“已經派人去問了!”
“放心,出了這麼大的事,領導們都很重視,我們肯定會儘心找的!”
“她一個女知青,不早點找回來,萬一出了事,一輩子就毀了!”說著看了眼筆錄,“你丟的錢多嗎?剛才說幾塊,具體多少?”
蕭圓搖頭:“記不得了,應該不超過十塊,抽屜放的都是零錢,我平時都不數的。”
公安在後麵加了個括弧,不超過十塊:“還好,不是很多,不像另外一個~”兩次加一次都兩百多了,一個女同誌在鄉下攢這點錢,是真不容易。
蕭圓歎氣:“我丟的東西加一起也有小兩百了!”
“光五件衣服就得大幾十,再加上那些吃的,損失比鄭大姐大多了!”
公安一盤算還真是,他同情的看了蕭圓一眼:“以後讓家裡少寄點吧,你一個姑娘哪裡能吃的了那麼多東西!”好家夥,又是餅乾,又是肉乾,還有大白兔麥乳精,這麼多東西,不被人盯上才不正常。
瞄見門口幾個女知青往屋裡張望:“你們有事?”
蕭圓一看是徐文靜周梅鄧慧慧,大概猜到什麼事了,徐文靜三個扭扭捏捏的走了進來:“那什麼,我們有情況要反應,”接著就把王小晴流產那天的事一說,
“.......跟我們一點關係沒有,之前支書讓我們賠三成,我們被老太太鬨的沒法,咬牙同意了,如今賠大頭的跑了,另外一個又被偷了錢,肯定不會再賠錢了,那我們三個不成冤大頭了嗎。”
鄧慧慧忍不住哭:“人又不是我們撞的,憑什麼讓我們賠錢?”
周梅:“我就是去看熱鬨的,結果也被硬拉著賠錢,賠就賠吧,反正幾塊錢,省一省也就出來了,可如今正主跑了,老太太沒地訛錢,不得衝我們幾個使勁?”
公安無語:“不是跟你們說了不一定是她偷的嗎,你們怎麼還去鬨?”前幾天還去鬨,再之前肯定沒少鬨。
徐文靜臊眉耷眼:“這不是聽說她家起房子了嗎,你不知道,她之前窮的叮當響,還跑回來問我借錢來著,這才幾個月就起房子,錢哪來的?”
公安木然:“現在知道她錢從哪兒來的了?”
徐文靜不自在的彆開臉:“我們隻是去要個說法,誰知道她一去就把人撞翻?這事真不賴我們!”
公安看著她們三個:“你們現在的意思是?”
徐文靜看看周梅,周梅清了清嗓子:“之前我們答應賠,也是沒辦法,真說起來,那事跟我們一點關係沒有,就不應該讓我們賠錢。”
公安聽話聽音:“所以你們三個是一點不想賠了,連原來答應的也不想賠了,是這意思嗎?”
周梅咬著唇:“本來就不該我們賠!”另外兩個低著頭沒有反駁。
公安深深看了她們一眼:“支書讓你們賠錢,也是為你們好,再說就幾塊錢的事,又不是拿不出來,聽一句勸,還是賠吧,不要因小失大,你們以後還要在村裡待,得罪本地人,對你們沒好處!”
徐文靜苦著臉:“明明不是我們撞的人,憑什麼讓我們賠?”
鄧慧慧抽泣著:“我們的錢都被偷了,就現在身上幾塊錢還是問村裡借的,你讓我們拿什麼賠?”
周梅也是一臉不情願:“我隻是去看熱鬨的!”
公安歎了聲氣:“我去問問所長~”他看了一遍筆錄,又看向蕭圓,“你這沒漏東西了吧?”
蕭圓搖頭,公安這才夾著筆錄出了蕭圓宿舍,徐文靜三個立馬跟了出去。
等她們一走,範春華就來找蕭圓:“她們過來乾什麼?”
蕭圓撇撇嘴,就把剛才的事說了:“......她們倒是‘機靈’!”
範春華連連咂舌:“支書估計要氣死了!”
果然,等再次在堂屋集合的時候,蕭圓就見支書臉色難看,也不知道是氣徐文靜幾個出爾反爾還是因為知青出了事,被秦主任批評了。
田所長倒是透露了一些消息,比如可以確定趙靜還沒出公社,但是現在人在哪裡不清楚,他已經派出人手沿著周邊走訪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趙靜是昨天上午八點半左右出的村子,那會去縣裡的班車早就出發了,而每天去縣城的班車就一趟,今早他們又去站點堵過人,根本沒發現她的蹤跡,所以田所長才敢說的這麼肯定。
大家一聽趙靜沒出公社,都鬆了口氣,連鄭大姐的臉色都好了不少,隻要人沒出公社,找到就是早晚的事,連隨後趕來的張勝娘在聽說趙靜還沒出公社都老實下來。
結果,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趙靜消失了,不見了,仿佛人間蒸發了似的沒了,田所長已經將整個公社都走訪了一遍,沒有一個人見過她,後來收到匿名舉報信,說是她很可能被隔壁下莊村擄走了,田所長還問支書借了不少人去隔壁村找人,沒有,什麼都沒找到。
為此兩個村還差點打了起來,田所長沒辦法,趕緊把人撤了回來,到此,距離趙靜跑路,已經過去整整一個禮拜了。
之前在底下公社找人的時候,田所長也沒忘記去縣裡打聽,他派人沿著通往縣裡的大路一路問了過去,一無所獲。
如果她沒跑出去,很大概率沒跑出去,那很可能就凶多吉少了,涉及到人命,還是個下鄉知青,田所長不敢含糊,趕緊上報到縣裡。
縣裡公安局就派人來曹滿村了解情況,大家這才知道趙靜可能出事了,一時都不敢相信,怎麼可能,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不過在田所長將掌握的信息分析之後,大家就不得不信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乖乖還錢呢~”
“就算賴賬不還被人天天堵著門罵,也比丟小命強啊!”
支書臉上有些掛不住:“其實都是可以商量的,她要覺得賠不起,可以跟我說,沒必要走這一步!”事情發展到今天,支書早就後悔的腸子的都青了,當初就不該由著小嬸獅子大開口。
田所長適時打圓場:“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想!”說著瞄了支書,“張支書比你們還不想,趙知青出了事,他是要挨領導批評的。”
支書苦著臉:“是我沒處理好!”
田所長歎氣:“誰能想到晴天白日的,人會消失不見呢~”
其實他也傾向人是被沿路某個村的擄走了,不過最有可能的下莊村都沒找到人,他總不能挨個村子再挨家挨戶的上門搜,真要這樣,不得民怨沸騰?
就算這樣,就一定能找到人了嗎?不一定的,說不定人這會早被埋在什麼地方了,上哪兒找去。
縣裡公安局的錢隊長點頭:“不用自責,這事誰都想不到,當務之急抓緊時間找人!”雖然很大概率找不到了,但該找還是得找,實在不行,找到屍首也好,不然怎麼跟人父母交代。
“對了,這事通知人家屬了嗎?”
支書乾笑:“這事得問秦主任,村裡隻負責接人,人老家哪的村裡不知道。”
錢隊長了然:“回頭我跟秦主任說一聲~”他環視一圈在場的所有知青,注意到其中一個苦主正在出神,歎了聲氣,“算了,她也算付出代價了!”代價不是一般的大。
鄭大姐堅決不信:“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前年,你們說她死了,除非把屍體擺我麵前,否則我是打死不信的!”畢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一定沒了。
“她身上那麼多吃的,怎麼可能會死?”她咬著後槽牙,“肯定藏到哪兒了,你們趕緊去找啊!”
她已經打定主意,隻要沒看到屍首,她就堅決不認,不然人都不在了,她的錢還怎麼可能找的回來?就是去找趙靜家裡人要都不可能,人死債消,他們怎麼可能認這個賬?
錢隊長歎氣:“她一個小姑娘孤身出門,身上又帶著那麼多東西,太招人眼睛了.....我們會儘量找的,不過情況估計不會樂觀,你心裡有個準備吧!”
蕭圓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這會的她倒是希望她跑出去了,雖然人是很差勁,但罪不至死。
支書歎氣:“人心隔肚皮,她一個小姑娘哪裡見識過人心險惡!”說著環視一圈,“以後有什麼事好好商量,可不敢這麼私自偷跑了,萬一遇到壞人......什麼事乾不出來?”
正說著,就見張勝母子衝了進來:“到底怎麼說?我兒媳婦被那丫頭撞的流產,之前說賠錢,結果人跑了,現在又說人沒了,啥意思,我孫子白死了?”
支書蹭的一下站起來:“之前她們幾個不是賠過錢了嗎,你們怎麼又來要?”
張勝苦著臉:“就十五塊錢,夠乾什麼的呀!”
支書瞪眼:“十五塊還嫌少?村裡彆家小媳婦撞流產了不就賠點雞蛋嗎,人賠十五塊錢,足夠買五十雞蛋了。”
事已至此,他也有點煩小嬸子一家了,要不是他們死要錢,也鬨不出現在的事,再說那個王小晴不一定無辜,隻不過她手腳乾淨,沒讓人逮住把柄罷了。
張勝不滿:“這能一樣?人家是不小心撞的,她們是故意找茬,再說人也不止賠了五十雞蛋,人還賠了兩隻雞,送了好多補品。”
張勝娘知道侄子這是對他們不滿了,可十五塊實在太少了,她歎了聲氣:“二海啊,嬸子知道你為難,但我好好的孫子被人撞沒了,總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過去吧!”
“算了,我們也不多要了,就五十,你弟妹這會還在床上躺著呢,這筆錢就給你弟妹補身體用!”
支書看看女知青:“你們準備問誰要?”
張勝娘看了看徐文靜幾個,一時有些為難,徐文靜氣急:“你們說話不算話,當初明明說好了,給過就算了,為什麼現在又要?”
宋瑩輕輕拉了她一把,給她使了個眼色,徐文靜一看田所長在,立馬就哭上了,“上次我們聽了你的話都給了錢了,結果現在又來要,這是不給我們活路啊!”
田所長皺眉:“不是說了給過就算了的嗎,怎麼又來要錢?”
張勝娘苦著臉:“誰知道人沒了呢!”
“十五塊真的太少了,連給我兒媳婦買兩隻老母雞都不夠,”她吸吸鼻子,“領導,我兒媳婦也是知青,也是可憐人,你們不能不管她啊~”說著就抹起眼淚來。
張勝跟著幫腔:“大夫說我媳婦要是不好好調養,以後會落下病根,你們就行行好,幫我們一把!”說著就要給人下跪。
田所長臉色無比難看,支書更是老臉漲的通紅,他上去一把將堂弟拉了起來:“當著我的麵,你他娘的好意思哭窮?”
錢隊長不明所以,向田所長求解,田所長小聲說了他們的關係,錢隊長立馬了然了,既然跟支書沾了親,說自家窮的沒錢給兒媳婦買補品就太假了。
他可是一來就聽說這個村是十裡八鄉都有名的富裕村子,普通人家都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更何況他們家。
張勝拉著臉:“我才造了房子,能有多少家底,村裡誰不清楚?”
支書一噎,他扭頭瞪著張勝娘:“我不管你們婆媳怎麼打官司,如今鬨到領導跟前,就彆怪我翻臉不認人了,你兒媳婦缺什麼,你回去就給人補上,要是敢不補,你們家那養豬場的工作就彆要了!”
一想到他們給自己捅了這麼大婁子,支書徹底沒了好臉,“今天什麼日子,你們就來鬨?趙知青現在生死不知,人縣裡公安局的錢隊長特意到我們這來了解情況,你們偏偏這時候來搗亂!”
“平時太給你們臉了是吧!”
“人小命都可能沒了,你們問都不問一聲,一天天的就知道死要錢,你們還是人嗎?”
張勝娘老臉掛不住,可這時候她也不敢跟侄子頂嘴,隻能苦著臉解釋:“那不是,那不是我們以為姓趙的能找回來嗎!”
支書冷哼:“現在不是沒找回來嗎!”
張勝娘訕訕:“那,那現在怎麼”
支書直接打斷:“要是趙知青出了事,你們就隻能認栽!”
人死債消這個道理,張勝娘自然懂,她又不甘心看了眼鄭大姐幾個:“那我孫子就白死了?”
支書無語:“什麼孫子,你兒媳婦那會才懷孕兩個月,能看出什麼來?行了,什麼都彆說了,因為這事都鬨出人命來了,你們還死要錢?你就不怕人趙知青半夜找你?”
“趕緊回去吧,這事以後都彆提了!”
張勝娘一看領導們都一臉不善的看著自己,再不敢多待,拉著兒子就走了,走出老遠,她才後怕的拍了拍胸口:“嚇死人了!”
張勝忍不住埋怨老娘:“不是你說來要錢的嗎?”
張勝娘瞪眼:“剛才那樣,你敢要?”她心有餘悸的又抹了一把胸口,“我要再要,你堂哥該埋怨我了,還有那倆領導看我跟看勞改犯似的,我哪裡還敢吱聲。”
她歎了聲氣:“就這麼地吧,人都說那個女知青凶多吉少了,咱隻能認栽了!”要是人沒出事,他們還能問人家裡要錢,如今這樣,隻能算了,不然最後誰賠誰錢還不一定呢。
張勝一臉氣恨:“那我媳婦就白撞了?”
老太太一翻白眼:“人都死了,你還扯個什麼東西?”說完就往家走。
張勝不甘心的追了上去:“你就這麼算了?”
老太太無語:“不算了,還能怎麼辦?”
“人都沒了,我找人鬼魂要錢去?”
張勝哼道:“當初我就說少要點,你非不肯,現在好了吧!”要是當初他們少要一點,肯定不會鬨成這樣。
老太太一噎:“我要那麼多,你媳婦不也沒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