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番話竟然從一個商戶小娘子口中說出來的,實在令人吃驚。
士農工商,本朝重農抑商,社會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
雖然不乏有官員願意和商人聯姻,但商人的地位在本朝始終較為低下。
趙允承聽罷點點頭,讓夥計走了。
哪怕秦三娘子不是商戶女,趙允承也沒有彆的念頭,但那句‘朝廷好就等同於攝政王好’聽過一次便入了心。
萍水相逢,趙允承被這位小娘子的話暖了心懷。
有如此見地,如果生在士族人家,怕也能流傳一段佳話。
這夜回去,容王倒是一夜好眠。
不過寬鬆的日子也沒過幾天,黑衣在信中提到讓他掃尾巴的事情,到底是浮出了水麵,事急從權,哪怕是不問政事的白衣也略不過去,也隻得著手處理。
也是一樁案子,貪汙案。
犯事的官員是兩浙巡撫,被他斂去的贓銀數目龐大。
此前這位貪官已經被朝廷扣押,而皇城司派出去的人正在追查其中一部分贓銀的下落。
不曾想,卻牽扯到了幼帝的外家,那個沒什麼存在感的淮南小士族。
趙允承收到皇城司屬下的詳細稟報,眉心當即擰成一個川字,因為黑衣給他的命令是殺無赦,不管最後查到誰頭上,查出來就殺。
問題是幼帝的外家,豈能說殺就殺呢……
彆說殺了,連抓捕都要思量再三。
依趙允承的意思,這件事最好還是告訴侄子,讓侄子自己定奪,但是他也清楚,按照黑衣眼裡揉不得沙子的脾氣,那家人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
所以趙允承很猶豫,究竟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這件事處理妥當,還是把人扣押等候發落。
如果等候發落,那幼帝外家的下場就是個死,屆時這件事很有可能會成為叔侄之間的第一道裂痕。
一時間,這件事倒成了趙允承的心頭大石,不除不快。
因為不管怎麼做,夾在黑衣和侄子之間的他都討不著好。
就挺頭疼的。
晌午,南門大街,廣聚軒門口。
秦嫀剛到,就有夥計迎了出來,興高采烈:“三娘子,許久不見您來了,今天有新鮮的鱸魚呢,您吃了再回去?”
“不用了,在家吃過才來的。”秦嫀笑著說,撲麵而來便是一股子溫婉和善的親切,頃刻間吸引了周圍不少的注目。
雖然看不清帷帽下的女郎容貌,卻是喜歡這把暖人心脾的聲音。
今天秦嫀是來廣聚軒看賬,經過一係列的軟磨硬泡,秦員外終是肯讓她接觸俗務。
待要進去,秦嫀聽到門外的夥計說:“大官人,稀客啊,快裡麵請。”
“有勞了。”一把清越有禮的聲音說。
“嘿嘿,這匹駿馬小的可是記得呢,真是一匹好馬。”自家夥計誇讚道。
秦嫀覺得這把聲音略微耳熟,便轉過身,抬手撩起一角帷帽的紗絹,正好瞧見那名豐神俊朗的男人,將手裡的韁繩交給夥計,她就笑了,眼神柔若三月的春風。
“它不吃這裡的馬草,就不用喂他了。”趙允承笑著,不厭其煩地囑咐了一句。
“好嘞,小的知道。”夥計領命道。
交代罷,趙允承轉身朝店裡走去,一抬頭,直直撞進一雙秋水剪瞳,便愣住了。
秦三娘子秦嫀,對方的名字他記得那樣清楚。
“沈郎君。”秦嫀盈盈一福,紅唇皓齒,玉手芊芊。
“秦小娘子。”趙允承回過神,也傾身輕輕回了一禮。
正待說點什麼,他又聽秦小娘子笑道:“沈郎君裡麵請。”
趙允承定了定神,隻好走上前,在門前停了下來,伸手謙讓道:“小娘子先請。”
這位帥哥好涵養。
秦嫀抿嘴一笑,嗯了聲,便放下紗絹提裙進去。
見她走了進去,趙允承也移步跟上。
“沈郎君請隨我來。”秦嫀不時回頭招呼。
“哦,好……”趙允承越走,心裡越七上八下,因為他發現這條路不是單純去吃飯的路,而是通往這間酒樓的後舍。
沒錯,秦嫀把人帶進了外人不得進入的後舍裡,因為這裡才能好好地說話:“沈郎君快坐罷,先喝上一杯茶,奴已經讓人去備酒菜了。”
秦嫀摘下帷帽,挽起袖子,親自為趙允承奉上茶。
“多謝。”趙允承有禮道。
“沈郎君委實客氣。”秦嫀微微一笑,今天慵懶明豔的打扮讓她看起來如園中盛放的牡丹,嬌豔欲滴,也楚楚動人。
趙允承低頭抿了一口茶,握住茶杯有些臉熱。
“沈郎君。”秦嫀柔柔望向他,直言問道:“你是來向我爹提親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