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眼觀鼻鼻觀心,自不會去問死的人是誰,隻要不是自己就成。
抬水的下人們也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錯。
王爺沐浴期間,房中是從不留人的。
即使是洗頭這麼繁瑣的事情,也是他自己做的。
倒不是說趙允承有多麼地耐心,相反,但凡見過他給自己洗頭的樣子,就會心疼那一頭養得極好的烏黑長發,被這般隨意地糟蹋了。
可以說每次洗頭發的時候,是趙允承唯一後悔殺人的時候。
“……”趙允承洗頭是這樣的,先坐在浴桶中,閉上眼睛,整個人沒入水裡,浸泡個十數秒,然後就可以起來了。
第二步,往頭發上抹一堆豬苓,十指隨意地在頭上抓一頓。
第三步,抓下來的頭發,團一團然後扔掉。
第四步,泡水。
等他洗完頭發,身子亦已洗好,便可以出水穿衣了。
男人擁有一身淺蜜膚色,身線流暢,肌肉緊實,隻穿著裡衣靠在窗邊的榻上晾頭發的時候,倒是像極了一名風流貴氣的紈絝少爺,很是俊俏。
若是有人敢推門進來瞧一眼,怕是此生難忘。
自這日後,攝政王就懶政在家,不再出門。
朝中和皇城司那邊,有急事就過來稟報一下,無事不擾。
十五那天子時來臨之前,天氣炎熱,趙允承在書房中打赤膊,一邊喝著下人送來的冰鎮梅子湯,一邊鋪紙磨墨,給白衣寫信。
上半月發生的事,黑衣也並非事無巨細地告訴白衣。
實際上,他瞞著白衣的事多不勝數。
比如……總之很多。
上次白衣寫狂草敷衍他的事,他還記著呢,不過倒是不急著查。
隻是在信中敲打一二,好叫對方知曉,這具身體,誰才是主導者。
白衣隻是個多餘又懦弱的家夥。
要是有辦法能將白衣弄‘走’,攝政王估計早就那樣做了。
等下次黑衣醒來的時候,正值雨季,怕是江南那邊又會遭水患,於是黑衣在信中提及,讓白衣留意江南的動靜。
洋洋灑灑兩千餘字寫完,黑衣就困了。
一種由不得他做主的困,仿佛眼皮子上有千斤重的鐵球壓著似的。
嘖,真是一刻鐘都不肯相讓。
到了子夜時分,王爺的書房一直亮著,也不知道為什麼沒睡。
高遠猶豫來猶豫去,實在不想在上半月的最後一天觸黴頭,於是就沒有進去了。
這時,趴在書案上的俊美青年,微微顫動了一下睫毛,然後低吟了一聲,醒來撫了撫酸脹的後頸,十分無言。
這黑衣竟然,就趴在書案上睡著了。
這是有多麼地不想換過來……
此時,書房內燭火幽幽,案邊,還擺著半碗沒吃完的梅子湯……
趙允承無心看信,於是將那信隨手折起來,想塞入懷中,卻發現自己身上打著赤膊,因此愈發無言。
“這個狂妄之徒。”容王輕罵了句,然後起來穿上裡衣,吹燈就寢。
第二天晨起,容王才倚在床頭上將黑衣的信看了,依舊是老一套,那人有事說事順便‘辱/罵’他幾句。
如果說以前容王還會為此鬨心,那麼現在當然就肯定不會了。
成熟的男人,豈會計較口舌之爭。
現在自己的日子這般美滿,任黑衣說破天也礙不著分毫。
容王這般想,然後趕緊起來梳洗更衣,吃過晨食之後,便騎著自己的紅棗馬出了門。
他們二人,連鐘愛的馬匹都是各自分開的,還有佩劍。
白衣用劍,黑衣用刀,各自的武功路數,也不儘相同。
總之除了共用一具身體,他們沒有什麼是一樣的。
南城那邊的宅子已然修葺完畢,容王前去敲門,心腹見是他,忙開門讓進來:“主子。”
“嗯。”容王將馬交給他,自個兒進去看了看,發現宅子寬敞,雅致,再安排些下人就能住人了,心下裡很是滿意,笑道:“收拾得不錯。”
心腹笑道:“都是曹大人的功勞,小的不敢居功。”
走進正院的臥室,瞧見那架氣派的雕花大床,容王的臉龐,便沒由來地一熱,於是移開眼睛,不再看了。
“主子,這是秦三娘子的信。”等他出來之後,心腹將那裝信件的小盒子連忙恭敬送上。
“以後喊夫人。”容王吩咐道。
“喏。”那心腹忙應。
大婚之前還有很多瑣事要處理,容王取了信倒也沒急著看,而是先去把府裡的人手調配過來,讓他們熟悉一下府裡的事務。
以及婚宴那日的章程等等,親自一一落實。
有得他忙的。
這一天,白天裡的安排就是這樣的。
到了夜幕降臨,趙允承才從沈府出來,走到門前,男人身形微頓,然後望向隔著兩條街的未來娘子家,有些猶豫。
對於他來說,這十五日隻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對小娘子來說,他卻是實打實地消失了半個月。
上次四五日沒見,小娘子便寫信相邀,而這次足足半個月,這會兒小娘子怕是想他得不行。
既是如此,過去見一麵也不算唐突的吧?
思及此,趙允承趁著夜色出了府門,直奔桃李胡同……的後門院牆。
有時候身手矯健不僅可以體現在捉賊上。
也可以自個當那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