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高才和薑威、賀強、韓琳等人在醫院做了比較精細的檢查, 他們所有人都受了傷, 皮外傷都還好，養養就好了, 倒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今天晚上遇到的一切, 大大顛覆了他們對世界的認知, 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尤其是韓琳和孫一一、趙星幾個女孩子, 她們都被嚇得厲害，就算到了醫院也依然疑神疑鬼的，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們大驚失色、淚流滿麵, 尤其是趙星。
趙星之前被厲鬼控製, 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 變成了隻知道攻擊的傀儡, 她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 可她卻是有感知的，她知道自己受傷了, 身體很痛，更能清楚的知道自己都乾了些什麼, 她在攻擊同伴……可她又控製不了自己, 她想聽下來，卻無法停下來, 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攻擊同伴, 或者是被同類攻擊。
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經曆過一次, 就永遠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賀強自然也是如此，賀強自詡強大，意誌堅定，什麼都動搖不了他，可當麵對真正強大的敵人時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無能為力，那種被人控製的感覺，真的非常非常不好……
薑威說：“你真的記得自己都乾了什麼？那你也記得我們揍了你？”
此刻他們幾個都擠在一個病房裡，醫生護士上完藥後就出去了，他們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因為晚上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誰也沒辦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各自離開。
隔壁病房還有不少人，他們大多是皮外傷，不過另外有兩個手腿骨折了的，又因為被控製著，骨折後繼續行走用力，導致傷勢加重，需要住院治療一陣了。
李晟奇怪道：“那我們那麼叫你你怎麼都不停下來？我們都以為你們已經沒有意識了。”
賀強看了眼薑威，苦澀的笑了笑：“我想停下來的，可我就是停不下來，那種感覺……就好像身體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我的意識被封存在身體裡，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的身體變成了隻知道攻擊的傀儡，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我這麼說你們能懂嗎？”
薑威點了點頭，瞥了眼賀強的下三路：“懂，一一踢你的那一腳可不輕，我本來一直不太相信會發生這麼邪門的事情，私心裡還在想是不是你們的惡作劇……”那一腳下去，他就再也沒有絲毫的疑惑了，畢竟這種痛一般人還真忍受不了，“你也要感激我，如果是我踢，那你現在就真的是太監了。”
賀強臉色也白了一下，無奈笑了笑：“……那還真要是謝謝你手下留情了啊。”其實他還是挺感激薑威他們的，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沒有下死手傷他，隻是儘力格擋保護自己而已，也在儘力的喚醒他，他還看見薑威哭了，薑威什麼時候哭過啊？如果不是太絕望太痛苦，他又怎麼會哭？
薑威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傷，痛得他齜牙咧嘴，重重拍了拍賀強的肩膀，賀強笑了笑，雖然經曆了很可怕的事情，但死裡逃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高才沉默的垂著頭，一時間沒有說話。
賀強突然道：“對了，剛才一直沒來得及問，我記得我在爬樓梯的時候，突然感覺眼前一黑，然後就人事不知了，醒來我就看你們都躺在地上……是怎麼回事啊？真的是一個長發女人救了我們？那她人呢，怎麼沒看見她？”
高才這才抬頭，看了看賀強，又和薑威、李晟兩人對視一眼，薑威道：“如果沒猜錯的話，確實是那個長發女人救了我們，至於她去了哪裡，我們也不知道。”
賀強：“……嗯？”
李晟：“因為我們都被嚇暈了。”
賀強：“…………”
薑威看向高才，打趣說：“我和李晟是一起暈的，我現在才知道，你小子膽子這麼大，不僅敢直麵……她，居然還能堅持到最後一個暈。”
高才：“……”
……
幾位道長和幾個身穿製服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醫院裡，他們由警察局長領著，準確無誤的到了高才、薑威等人所在的病房。
高才倒是並不意外，他們遇到的事情太離奇，不可能不引起注意，隻是沒想到這些人來得這麼快。
局長笑著說：“我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想了解清楚你們在劇院裡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獲救的，你們把知道的說出來的就行了。”
高才道：“劇院裡應該有攝像頭，你們都看了嗎？”
局長搖頭說：“錄像從你們進入劇院內開始，就沒有具體的畫麵了，隻剩下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另外還有一些零碎的喊叫聲。你們應該知道今晚遇到的事情超出了人類的想象，不過不用害怕，這幾位都是特部的乾事，來找你們了解一下情況，也是來幫助你們的。”
“沒有錄像？”
“是的。”
高才和薑威等人麵麵相覷，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竟然沒有錄像？！沒有錄像就沒有證據，如果長發女人沒有出現把那隻鬼吃掉，那外界的人隻會認為是他們互相殘殺而死，他們自己就成了殺害同事的凶手，成了真正的罪人！
想到這個可能，他們隻覺毛骨悚然，後怕不已，臉色白了白。
張道長仔細查看了一下病房內的幾個男人，他們身上都有不少的傷，也沾染上了一些屬於鬼的陰煞之氣，但這隻是一些殘留，多曬曬太陽自然就好了，不過像賀強這種被鬼怪控製過身體的人，會虛弱很長一段時間，那是因為他們屬於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屬於厲鬼的怨氣，這種怨氣也不會隨著厲鬼的消失而消失，還需要用上上品符籙做法卻邪才行。
可現在看來，賀強和彆的那些那控製的人一樣，身體裡的怨氣都沒了，應該是有人提前做了法。
來的路上他已經聽局長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也知道有一個長發女人救了他們，難道這也是她做的？道上什麼時候出了個這麼厲害的人物？他怎麼沒聽說？
“不要緊張，已經沒事了。”張道長道：“今晚雖然看著驚險，但好在有驚無險，你們不僅被救了，那位大師還幫你們驅走了體內的怨氣，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不過有些事情我們確實需要了解一下，希望你們能仔細的把劇院發生的事情說來我們聽聽，也是為了防止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高才和薑威、賀強、李晟等人對視一眼，都不由笑了笑，眼底有著慶幸之意，她雖然看著很可怕，可真的是個好人。
高才道：“如果你們能找到她的話，也請告訴我一聲，我想親自向她道謝。”
張道長點了點頭：“如果有機會的話。”
高才又問道：“你們都知道這世上有鬼？國家……上麵也知道？”
張道長說：“這個世界有很多神秘的存在，我們也隻是探知到世界的冰山一角，有些東西我們也無法說清楚，這種東西如果傳到外界，隻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希望你們能保密，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高才默然，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過，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世上是真的有鬼，他點點頭說：“我明白。”
薑威和賀強等人也沉默片刻，點頭應下。
他們誰能擔得起擾亂社會治安，引起民眾恐慌的罪責？
幾人把各自在劇院內看見的事情都仔細的說了一遍，尤其在說到突然出現的長發女人時，幾人的臉上都有些不自然。
薑威說：“我看見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才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事者，還道自己死定了。”
李晟點了點頭說：“我也這樣以為的……”
高才：“……主要是她的氣勢看起來太嚇人。我親眼看見她把那隻鬼收了，當時我被嚇暈了過去，暈倒的時候我還在想我這輩子可能是到頭了，沒想到最後我會醒過來。”
當時他暈倒的時候，是真的以為他們這些人都要死在這裡了，何況他身後還躺了一地的屍體，他懷著恐慌和絕望暈了過去，根本沒想到自己還會再次睜開眼睛。
在他真的醒來的時候，還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可他剛醒來沒多久，在他身後倒著的那些人也依次醒了過來，並且恢複了意識！意識到自己沒死，他們所有人都又哭又笑，歡欣鼓舞。那個時候高才終於反應過來，原來那個長發女人並不是害他們的，真正的罪魁禍首被她吃掉了，所以他們獲救了！
薑威心有餘悸的說：“幸虧當時我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沒有說什麼得罪人的話，那位大師看起來就不好惹，如果得罪了她，她生氣不吃那隻鬼了，那我們不是死定了嗎？還好還好，還好我當時話都不會說了！”
呃……
所有人都齊齊看向薑威，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吧？
張道長震驚又茫然：“你們在說吃鬼嗎？那位大師吃鬼？你們是不是看錯了？”
“吃鬼？人怎麼可能吃鬼？”
“是啊，我隻聽說過鬼吃鬼，不知道人也能吃鬼，你們確定沒看錯？”
薑威抓了抓腦門，李晟也疑惑起來，其實他們也不確定，因為長發女人背過身去了，他們隻看見她的背影，聽到了嘎嘣嘎嘣的咀嚼聲，然後下意識的以為她吃了那隻鬼，難道不是吃嗎？
“我們確實沒親眼看見，當時她背對著我們……”
張道長果然如此的說：“我就道怎麼可能是吃鬼，應該是用了什麼特殊手法把鬼收起來了吧。”
高才看了看薑威，又看了看張道長，不知道為什麼，他默認了薑威的話，道：“大師，那隻鬼到底是什麼來曆？他為什麼會對我們出手？是我們招惹了他，還是他一時興起？”
高才的話果然讓薑威和賀強等人重視起來，如果是他們招惹了鬼，那總得知道鬼避諱什麼，免得之後不小心再犯了禁忌，但如果是那隻鬼一時興起的話……
“對，我們也想知道，那隻厲鬼到底是什麼來曆？”
張道長想了想，道：“我師父的筆記裡有過記載，這應該是一種很惡毒的鬼修，他們以殺人為樂，以鮮血為食，他們在殺人奪魄之前，會先控製人類身體，讓他們自相殘殺，直到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才會現身把最後的幸存者殺掉，吃了他們的魂魄來幫助自己修行。這種鬼怪十分凶殘，就算我們遇到，沒有十足的把握前也不敢輕易動手。而且今天事發突然，一般人類根本想不到這層，等真正發現不對勁了再找上我們，隻怕劇院裡的人都死了大半了！”
“嘶！這東西這麼歹毒？”
“確實十分歹毒，我師父為了收伏那隻厲鬼，幾乎耗費了他大半修為，足足修養了兩年才稍稍緩過勁兒來，再晚兩步，你們凶多吉少。”
這話一出，高才和薑威、賀強等人果然一臉慶幸，對長發女人的感激更甚，她高大的恩人形象都快要將她陰沉可怕的形象給頂替了，不過想著想著又是一個激靈，因為他們腦子裡現在還記得那清脆的嘎嘣聲……
倒是節目組另外一些受害的工作人員，他們暈得早，自然沒見到長發女人凶殘的一麵，隻是聽高才和薑威等人說起他們是被一個陌生的長發女人所救，就極為慶幸和感激的說：“這大恩人真是個漂亮善良又可愛的神仙小姐姐！”給知道真相的高才和薑威等人弄得一臉糾結，也不知道該不該戳破他們的美夢，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局長道：“這麼說來，那位救人的長發女……大師的修為應該很高，不然那隻厲鬼不會在她手裡連反擊之力都沒有。”
張道長說：“這倒是，若有機會，我真想見見她，向她請教一二。”
……
這邊醫院裡一時半會兒也安靜不下來，那邊顧飛音也拿到了節目組的一千塊賠償金，說是袁高明對於摳掉她假牙致以深切的慰問，希望她大人有大量，原諒他的粗魯雲雲，因為她的假牙已經被他丟了，也不知道丟到了什麼地方去，找是肯定找不到了，她隻能再去買個新的了……
顧飛音想的隻是把假牙找回來就很好了，哪知道會拿到一千塊的賠償金！一千塊都是她半個月工錢了，可以買好三副假牙了！
這神仙貴客果然出手大方，豪爽闊綽，這麼說她可以花三百塊再買一副假牙，再暗戳戳的把剩下的七百塊存起來……
真是個好主意。
顧飛音一臉高興的下班了，被摳掉假牙的痛也煙消雲散，路過火鍋店的時候她甚至特彆奢侈的想進去吃一頓，因為火鍋真的好香好香啊，不過她很快就清醒過來了，這火鍋店的消費她是打聽過的，隨便一道菜都十幾二十塊，一頓下來得兩三百，賣了她也舍不得吃啊。
但她今天好歹也賺了七百塊錢，她準備去燒烤攤買一碗火鍋粉，吃碗火鍋粉也相當於吃了火鍋了，這香味聞著也差不多，這裡的火鍋粉也特彆香，她每次路過都能聽到人說“老板來一碗火鍋粉”，她就特羨慕，想著她什麼時候也能吃啊，沒想到現在她也能說：“老板，來一碗火鍋粉！”了，瞬間覺得自己特大氣！
火鍋粉特彆好吃，紅薯粉細膩，做出來的寬粉也特彆有嚼勁，再用老板家特製的底料一煮，各種調料一放，擱上點兒辣椒油，再撒上些蒜末、蔥花和香菜，香得能把舌頭吞下去，她能把湯都喝光！
有錢的感覺真是好，明天……明天要存錢，後天早上又可以吃茶葉蛋了。
感謝神仙貴客袁高明，她會永遠記住他的。
她摸出包包裡嶄新的一疊百元大鈔，扯了一張遞給老板娘，老板娘瞅她兩眼，哆哆嗦嗦的找了她九十二塊零錢。
顧飛音拿過錢揣回包包裡，想著下個月她還來，因為真的是太好吃了，湯和光了都還覺得不太夠，明明她剛剛才吃了一隻厲鬼來著……
她一邊計劃著美好的未來，緩慢的扭曲著奇怪的步子往家裡走。
坐在燒烤攤吃燒烤的一位黃發青年眼看著殘疾女人走遠了，他扒拉了幾下他的雞公頭，喝下最後一口啤酒，喊了聲老板結賬，便緊跟著殘疾女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最近賭了幾場，輸了幾千塊，身上的錢全輸光了，正愁沒錢花，沒想到這麼幸運的就遇到了一隻肥羊，他剛才可看仔細了，那女人手裡拿了至少有一千塊。一千塊，夠他瀟灑幾天了。
雖然這肥羊看起來陰森森的怪恐怖，可她再陰森不也是個殘疾人嗎？還是個女人，女人沒什麼力氣，到他手裡隻有求饒的份兒。黃發青年啐了一口，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他腳程很快，很快就追上了前麵搖搖晃晃走著的殘疾女人，這邊雖然有路燈，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走在昏暗路燈下的長發女人，竟然打了個哆嗦，他有些膽怯……可到底不是第一次作案了，這種膽怯很快被他拋之腦後。
他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丟掉無畏的膽怯，這邊沒有監控，他搶了東西就跑，一個殘疾人而已，難道還能追得上他？她就算去報警又有什麼用？這麼一想，他果然沒那麼害怕了，眼看走到一斷無人的空曠地段，路燈也壞了幾個，這一節路黑黝黝的，是作案的好時機、好地點，他戴上衣服上的帽子，大步走到了長發女人身後，摸出包裡的小刀，伸向了長發女人！
就在他出手的瞬間，原本無知無覺往前走著的長發女人突然回過頭來，用一雙陰森森的眼睛盯著他：“……你要乾什麼？”
黃發青年一驚，亮出刀尖對著她，凶狠道：“打劫！識相的趕緊把你包裡的錢全都交出來，否則我殺了你！”
長發女人：“…………”
黃發青年：“趕緊的，把你身上的錢全都交出來，我剛才都看見了，不要給老子耍花招，不想死就給我聽話！”
顧飛音是真沒想到她竟然會到打劫的，還要搶她的錢！她雖然不怕惡鬼，可她怕惡人啊，想她如今這麼脆弱，一碰就倒若不經風的，身邊又隻有兩隻不怎麼頂事兒的小鬼頭，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撂倒了，何況他手裡的那把刀那麼鋒利，受了傷又沒死還得她自己掏錢治病……
可如果讓她把錢交出去，那不是要她命嗎？錢是不可能交出去的，打死也不可能交出去的。
不能輕易冒險。
黃發青年隻覺這女人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恐怖，她直愣愣的站著，也不說話，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這讓黃發青年不太確定了，難道這不是個簡單的殘疾人？
誰知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就見長發女人突然聳起了肩膀，兩隻手臂像是被什麼抬起來了似的，然後她雙腳離地，整個身軀都脫離了地麵，幽幽的往後飄去，越飄越遠，越飄越遠……
她那雙陰沉眼睛，一直盯著他不放，像是索命的惡鬼，他甚至聞到一種血腥氣。
“…………？？？！！！”
黃發青年隻覺頭皮發麻，啊的一聲尖叫，轉身就跑：“鬼啊！有鬼啊！救命——”
因為太害怕，他甚至還撲倒在地摔了個大馬趴，吃了一嘴的泥，他也顧不得那麼多，連吐都不敢吐，連滾帶爬的跑遠了，跑出老遠都還能聽到他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