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一個遊戲是躲貓貓, 陸江飛躲在一塊大石頭後的草叢裡, 緊張得連呼吸都靜止了,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也不知道誰會被找到, 如果是他的朋友被找到, 他會站出去幫忙嗎?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他想得腦袋都炸了,直到聽到一個男人的大聲呼救,他嘴裡嘶吼著不是我、不是我, 他不要去澆花雲雲。這個聲音很陌生,應該是和他們一起被抓來的兩對情侶之一, 其中一人已經被扔去做了化肥, 隻剩下最後一名男子。
竟然是他被找到了。
他抹了把汗,悄悄靠近去偷看, 那男子此刻正跪在地上求饒,他的女友則在一旁絕望哭泣,和他一起向小女孩求饒。
天真無邪的小女孩飄在半空嘻嘻笑, 仿佛在看熱鬨一般, 直到男子腦門上都磕出了血, 小女孩抱著洋娃娃,仿若慈悲的說:“你如果不想去澆花的話,那就找個人幫你去唄, 你問問誰願意幫你呀?我相信你肯定有好朋友願意幫忙的, 你好好求求他們吧, 希望我回來的時候, 你已經找到了。”
小女孩抱著洋娃娃消失了。
那一刻,陸江飛感覺到了真正的殘酷和殘忍,這比洋娃娃直接殺人要可怕數百倍!
他看見跪在地上滿臉絕望的男子眼睛裡爆發出了希望,他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女友,女友茫然的僵在原地,她驚慌的往後退了幾步,“徐、徐宏,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徐宏理智全無,絕望和害怕已經將他侵蝕,他要活著,他不想死,“寶貝,你愛我對不對,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吧!”
女人抱著腦袋尖叫起來,仿佛她心裡支起的最後一道屏障都破碎了,她轉過身拚命的跑、拚命的跑,徐宏緊緊追著她,嘴裡親昵的喊著寶貝,眼神卻越來越瘋狂。
女人的力氣到底比不得徐宏,徐宏終究還是抓住了她,他力氣極大,不顧女子的掙紮,拖著她朝那片花園走去。
原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他渾身都在抖,滿眼驚恐,嘴裡呢喃著:“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宋偉和田朗也走了出來,柯敏敏和餘燕丹跟在他們兩人身後,渾身臟兮兮的,臉上的妝都花了,卻什麼都顧不得,捂著嘴唇小聲啜泣,“怎麼辦,怎麼辦啊?我們是不是都要死在這裡了?”
陸江飛說:“你們都聽到了?”
原路、田朗、宋偉、柯敏敏、餘燕丹幾人看看他,沉默點頭,小女孩的聲音幾乎傳遍了這片樹林,也因為聽到了聲音,他們才相繼走了出來。
原以為第一場遊戲結束了,這也隻是個考驗運氣的遊戲而已,運氣好的,就能活得久一點,哪裡想到小女孩居然在引導他們自相殘殺!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後悔踏足這座娃娃島,這裡是噩夢的開端。
……
陸江飛是第一個走出去的,他把那個叫徐宏的男子踹到在地,滾在一片屍骨上的女人瘋了似的爬了出來,她躲到一邊,躲得遠遠的,用不認識又驚懼的眼神看著徐宏,一邊拚命的擦著手上的泥土,她還能聞到泥土裡的腥臭,也能感覺到手按在骨頭上毛骨悚然的感覺,當然更讓她絕望的,是她以為深愛的男友要讓她去死。
徐宏一看計謀失敗,腥紅的眼睛瞪著陸江飛,那眼底濃濃的惡意,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陸江飛說:“你知道你現在在乾什麼嗎,你在殺人,就算逃出去了,你也逃不了一死。你彆忘了,法律還會追究你。”
徐宏一愣,驚道:“我是被逼的,對,我這都是被逼的,我這是自衛,我罪不至死!”
陸江飛其實能夠理解徐宏,人在害怕的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就像他,如果被找到的人是他,他可能也無法坦然的麵對生死,但他也無法親眼看著一場謀殺在自己眼前進行而一句話也不說,那他就成了這場事故的幫凶,“你這是謀殺,你自衛的對象不該是你的女朋友,而是……你應該明白。”
徐宏嗬嗬笑了:“明白,我當然明白,既然你這麼偉大,那你怎麼不替我們去死?”
陸江飛垂下腦袋,看著一旁沉默站著的原路和宋偉等人,他走了回去,找了塊石頭坐下。他捂著臉,同樣痛苦又絕望。
原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陸江飛苦笑道:“我該聽馬奧的話,不該來的,也該勸你們也彆來。”
田朗一屁股坐在地上:“彆說了,如果不是自己親身遇到了這種事情,無論你們誰和我說這世上有……鬼,我都是不會信的。”
宋偉道:“是啊,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了,誰會信這世上有鬼?隻能說我們倒黴吧。”
原路垂著腦袋:“我記得我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媽還在勸我不要來,我還嫌她話多管得寬,我好後悔沒聽她的話……”
其實他們膽子都挺大,去過不少鬨鬼的地方,就是柯敏敏和餘燕丹這兩個女孩子的膽子也不小,作為恐怖直播的主播,應該說就沒有膽子小的,可這僅僅一夜,就將他們嚇破了膽,恨不得時間重來,他們一定不會選擇再來這座島!
可惜現在後悔也晚了。
小女孩還沒回來,徐宏猶如困獸一樣坐在一棵樹下,他想找陸江飛報仇,可陸江飛身邊有五個人,而且一看就是互相認識的,他去了也討不了好,而另外一個女人從遊戲開始後就不見了蹤影,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藏在了哪裡,這也是他為什麼找自己女朋幫忙的原因所在。
而此刻,就連徐宏的女友也藏到了陸江飛等人身後,她倒是聰明,沒有貼著上去,卻也緊緊把自己縮到陸江飛身邊。
徐宏不想再坐以待斃,他不想死,他看了那邊的陸江飛等人,站起身,朝著他女友走了過去,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寶貝,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已經想好了,等會兒我自己去死,我是鬼迷心竅才會那樣對你,你就原諒我這一次把。”
女孩子嗚嗚大哭起來,“滾開!滾!”
徐宏在一旁說了好一會兒,聲音越來越小,故意避著陸江飛等人道:“你以為那個男人會救你嗎?等真正出了事兒,他也會放棄你的,寶貝,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要相信我。”
“不,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我讓你滾,沒聽見嗎?”
徐宏被吼著走到一旁,他的眼神愈發陰鬱。
……
約莫十分鐘後,小女孩回來了,她抱著洋娃娃,看見徐宏的時候笑盈盈的問他:“有沒有找到願意幫助你的好朋友啊?”
徐宏嚇得一個字也不敢說,渾身都在抖。
陸江飛和原路等人坐在原地沒有說話,他們誰也不敢說話。
他突然衝過去,跪在她女友身前抓著她的手說:“是她,她愛我,願意為我付出生命,她願意幫我!!”
他的女友瘋狂掙紮,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隻能拚命喊道:“我沒有,我不願意,不是的!你這個畜生趕緊放開我,放開我啊!我和你已經分手了,我不愛你!”
徐宏怕她的反抗引來小女孩的質疑,他又急又怒,猛地一巴掌拍她臉上,女人被兜頭一巴掌拍得頭冒金星,加之精神本就不好,受驚過度又一夜未眠,竟然直接暈了過去。徐宏趕緊道:“是她、是她!她願意幫我!”
小女孩嘻嘻笑了:“那行吧,看來你這個朋友還不錯,今天就由她去澆花。”
陸江飛和原路等人震驚的看向小女孩,就見小女孩懷裡的布娃娃跳了下來,一腳將女人踢向了那片人骨花園,她柔軟的腹部穿過一支木樁,鮮血淋漓。
徐宏瞪大雙眼,呆呆的看著睜大雙眼掛在樹樁上的女人,他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握緊了拳頭。
柯敏敏和餘燕丹再也克製不住尖叫起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陸江飛和原路、田朗等人更是冷汗直冒,他們以為隻要女子當麵拒絕了,那麼徐宏肯定束手無策,小女孩肯定也不會聽,哪知……哪知會這樣?
陸江飛握緊拳頭,哆嗦道:“為什麼?她都說了不願意了,為什麼還要讓她去澆花?”
原路也說:“明明是那個男人被捉住,為什麼要讓彆人替他受懲罰?他陰險歹毒,連子自己的朋友都能出賣,這種人……這種人!”
小女孩偏過腦袋,理所當然的說:“最後她不是沒有拒絕了嗎?她既然沒有說不,當然由她去澆花啦。”
他們震驚的看著小女孩,小女孩深深的吸了口氣,血液的味道讓她十分開心:“你們看我的花園是不是又變漂亮了?不錯,我們現在來玩丟手絹吧,你們誰要是被我的娃娃抓到了,誰就要去幫我澆花。”
布娃娃站在眾人麵前,他麵無表情,瞪大的眼睛不會眨卻會動,大大的眼睛占了他半張臉頰,咕嚕嚕的轉著,看起來破破爛爛,手裡還拿著一塊不知從哪裡找到的舊手絹。
陸江飛和原路、田朗等人瞪大眼睛,目露驚恐,冷汗澄澄。
一陣寒風吹過,風裡似乎都傳來了娃娃們的輕笑,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丟,丟,丟手絹,
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麵,
大家不要告訴他,
快點快點捉住他,
快點快點捉住他,
快點快點捉住他。
抓住了,是誰呀?
……
第三個遊戲是丟沙包,兩個布娃娃的手裡拿著不知是誰的頭骨往他們身手丟,一旦被丟中,就要去澆水。
第四個遊戲是123木頭人。
第五個遊戲是拍肩膀。
……
陸江飛是在拍肩膀的時候被拍到的,拍肩膀遊戲很簡單,就是想辦法護住自己的肩膀,不要被娃娃給拍了,一旦被拍了肩膀,那他就成了鬼,鬼就意味著他已經死了。
那時他已經很虛弱了,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飯了沒喝水了,上山那會兒也是輕裝簡便,根本沒帶什麼食物和水,他們這麼多人,唯一能吃東西的時候,就是在小女孩的遊戲結束後——一旦遊戲結束,小女孩就會離開,他們可以在這裡自由行動,隻是會頂著無數雙眼睛——想辦法去喝些露水,或者是吃點兒樹葉樹根,有時候運氣好,枯樹枝上找到幾朵能吃的木耳和菌類……
就是這些,也不過是保證他們不渴死餓死而已,體力和精力都在大量流失。
更何況,他們還又死了三個人,一個是在丟手絹時被布娃娃抓中的徐宏,徐宏才把女朋友推出去做了擋箭牌,卻沒想轉眼就死了,他死的時候似乎十分不敢置信,臉上儘是絕望和驚恐,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一個是最初和男友吵架的那位女子,她被人頭沙包打中,被娃娃踢進了人骨花園;另外一個是餘燕丹,玩123木頭人遊戲的時候,她因為體力不濟,摔倒時被抓了個正著……
看著一個個死去的人,陸江飛他們無比清楚的認識到,這是一個真正要人命的遊戲。
也是這個時候,陸江飛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小女孩隻是說要我們的血去澆花,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下一輪遊戲無論是誰被捉住,我們都幫他往’花園’裡放血的話,這樣能不死人嗎?”
陸江飛的提議並沒有被接受,原路道:“我們的血根本不夠放,如果每個人都放血的話,我們又能堅持不了多久?”
柯敏敏還沉浸在同伴死去的恐懼裡,她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說:“我不想活了,太可怕了,我甚至想著早死早超生……免得日日恐懼,還要吃泥巴吃草!嗚嗚嗚燕丹死了,我親眼看著她死在我麵前,我也不想活了,真的,我想死了就一了百了!”
田朗勸道:“敏敏,我們都堅持到今天了,你不要說泄氣話,我們都能活著出去的……”
柯敏敏徹底崩潰了:“活著出去?怎麼可能!這麼幾天了,你聽到有人來救我們嗎?你找到走出去的路了嗎?這四麵都是樹,樹上都是娃娃,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那個小女孩的眼皮子地下,我們根本逃不出去!”
原路沉默著,躲在一旁的田朗突然道:“我讚同陸江飛的提議,我們這還剩五個人,最多隻能玩五輪遊戲,就得全部都死在這裡。但是如果下一輪遊戲我們之中誰被捉住的話,讓他獻多餘我們一倍的血,餘下的我們可以放一些,這樣沒準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原路看了田朗一眼:“如果我們都失血的話,還有精力玩遊戲嗎?”
陸江飛無奈笑了笑,其實遊戲進行到最後,就隻會剩下一個人還活著,可當隻有一個人玩遊戲的時候,那也就意味著沒有選擇了,那個人也就必須死。
但如果所有人都在的話,隻要他們多堅持一會兒,存活的機會反而更大。
同時,這樣也就意味著要讓通關者和失敗者一起承擔風險,通關者明明不用受傷,如今卻偏偏要流血受傷,這確實是一個讓人喜歡的選擇題。
因為意見發生分歧,第六次遊戲就已經開始了。
陸江飛被拍中了肩膀,小女孩飄在半空中哈哈大笑,“你被選中成為我新一任的花農了,你還需要你朋友的幫助嗎?我也好奇你的朋友願不願意幫助你,你快去求他們來幫你。”
陸江飛舔了下乾澀的唇,道:“我們陪你玩遊戲,隻是被抓住的那個人比彆人放多一倍的血,這樣可以嗎?”
小女孩銅鈴般的笑了出來,她聲音很刺耳,就連周圍樹上掛的娃娃也嘻嘻嘻的笑著,仿佛在看一個垂死掙紮的小醜。
“好啊,你問問,看有沒有好朋友願意和你陪你一起流血。”
陸江飛苦澀道:“不用了,下一輪吧,看他們自己的意願,到底是一起,還是分開。”
陸江飛想到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可能就是他的父母了,這些天他失蹤的事情隻怕已經傳開了,他們也都知道了吧,他還沒有孝敬他們,就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怪隻怪他太想當然了,對於未知的東西應該心存敬畏,如果他不是那麼自大、那麼盲目驕傲,就不會踏足娃娃島,並且還在晚上出行,如果他聽了馬奧的話,也就不會有今天。
這個時候,他猛然想起馬奧出發的時候似乎給了他五六七八個符,他當時沒當回事,就想隨手給扔了,還是馬奧硬給他塞到了羽絨服裡麵的兜裡,他沒辦法,想著找個出來再扔,後來他給忘了,所以現在平安符還在他兜裡……
原路、田朗、宋偉都露出震驚的神色來,柯敏敏已經哭了起來,因為缺水,她現在已經連眼淚都哭不出來了,隻能沙啞著乾澀的嗓子喊道“不要啊”、喊著“救命”。
小女孩最喜歡的就是他們絕望又可憐的模樣,這個模樣能讓她快了,布娃娃走到陸江飛麵前,他依然沒什麼表情,隻是那雙本來該是假的的眼珠愈發靈動起來,看起來當真像是人的眼睛一般……
他走到了他麵前,輕而易舉就能將他踢進人骨花園裡,陸江飛突然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把符紙來,他將手裡那一把符舉在麵前說:“你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