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郎豔獨絕(1 / 2)

嬌癮 令棲 17597 字 9個月前

生日宴上的賓客反應過來不對勁時, 沈姒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完全把人撂下確實不像話,沈姒交代了安排一切流程的負責人,讓他繼續好吃好喝地供著這群人, 去留隨意。但是沒有主角的生日宴實在怪異,會場上的人交流了視線, 沒人挑到明麵上, 但私底下的議論和猜測已暗流湧動。

“什麼情況啊, 出事了嗎?哪有人生日宴把所有人扔下來的啊?”

“會不會是因為最近的傳言啊……”

“少說兩句, 彆上趕著招惹人家,你還真不怕禍從口出啊。”

先前在洗手間議論過一波的兩個女人對視了一眼,隱隱不安,陪著乾笑了聲, 心虛地轉移了話題, “對啊,說不定是處理什麼事情,我們再等等吧。”

天色將沉未沉,青灰色的雲團垂得很低,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沈姒的手機裡未接和未讀的消息已經成災,大量的電話和消息湧過來, 密密麻麻的全是紅點,探究的、關心的、看戲的, 詢問的人各懷心事。

估計這會兒齊晟該知道了, 不過沈姒把跟他的所有聯係方式都刪了。

他什麼反應, 跟她沒關係了。

沈姒不在乎大部分人怎麼想,懶得理會, 隻接了周子衿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姒姒, 你沒事吧?”周子衿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裡擠出來,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走掉了?”

“去機場。”沈姒言簡意賅。

她垂了下眼瞼,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緒,“心情不好,我想找個地方散散心。”

周子衿有點懵,“啊”了一聲,“這麼突然啊,不是,你怎麼會想到——”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答應過來,磕磕巴巴地問道,“姒姒,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原來你們都知道啊。”沈姒很輕地笑了一聲,說不出什麼意味。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姒姒,”周子衿怕她誤會,也急了,話都說得語無倫次了,“我真的,今天是你生日,我真的怕你難受,而且我沒確認……”

“我明白。”沈姒打斷她,語氣很平靜,“又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

她今天稍微捋捋就想明白了:

昨晚周子衿猶豫著不敢問,還旁敲側擊地試探過她的心情。周子衿大半夜給自己發消息,發了又撤回,琢磨半天敲不出消息,估計就是怕自己難過。

本來就不關周子衿的事兒,她還不至於因為自己的感情問題遷怒彆人。

可笑她昨晚為了一份屬於彆人的戒指設計圖,期待和雀躍昏了頭。

“那你現在,現在還好嗎?”周子衿突然不知道問什麼了,想哄她,又覺得束手無策,“姒姒,你……你先彆難受,這還是沒準兒的事,隻是外麵那麼傳,反正,反正你可彆哭啊。”

“我哭什麼?”沈姒扯了下唇角,“怎麼說呢,你就當我癡心妄想之後,終於幡然醒悟了吧。

“你彆這樣說,你在我心裡就是最好的,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

周子衿小心翼翼地出主意,“會不會是誤會啊?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說不定就是他們瞎傳的。”

電話?

從昨晚到現在,她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她小心翼翼維持的自尊和不願打破的假象,被那通電話毀得一乾二淨。

沈姒不願提及,也不願再想,“沒必要了,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

“我想跟他分手了。”沈姒淡淡道。

通話另一端陷入了沉默。

沈姒麵上的笑意很輕地浮了一下,她看著後視鏡裡的自己,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有些東西強求不來,我們本來就不合適,主動離開至少不會太難看。”

周子衿太了解她的脾氣,決定了一件事誰也勸不動,但總覺得可惜,本想再勸勸,又聽到沈姒疲倦的聲音。

“我累了,青青,我真的不想這樣。”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大約在感情的你來我往中,一切都是有時限的。

曾經糾纏如毒蛇,執著如豔鬼。

可激烈得快的,也平和得快,甚至於也頹廢得快。

剛認識齊晟時,她什麼心思都顯在麵上,想要的說得乾脆,不喜歡的就撒個嬌,最大不了掉兩滴眼淚,反正他對她吃軟不吃硬,幾乎千依百順。

可她現在,越來越不願意通過這樣的方式,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了。

尤其是愛。

“姒姒。”周子衿喉頭一哽。

“我不生氣,我也不恨他,”沈姒聲音異常地冷靜,沒什麼起伏,“戀愛時的情話又不是白頭的誓言,是我太較真了。這三年他沒什麼對不起我,他隻是沒那麼愛我,他也沒理由必須愛我。”

她輕嘲,“我就是不想再這麼在意一個人了,真的太累了。”

平心而論,齊晟這些年沒薄待過她。

她的手段和能力是他教的,身家和地位是他給的,她搞垮了何家還能全身而退,她不是不清楚因為誰。

隻是人心大概是最難滿足的東西,明明最開始,她想要的隻是他的權勢,大仇得報時就該收手了。可在一次次親近相處中,她開始貪戀那點溫情,自己剖白心事的同時,開始妄想他的回應。

可她很難再向前一步了。

煊赫的家世讓齊晟一路順風順水到今天,從來都是彆人賠著笑臉捧著他,他又是個有手段的主兒,手攬生殺大權慣了,自然不會主動遷就彆人。

她在作繭自縛,她一步一步將自己囿於牢籠,因為愛他變得不像自己。

不如到此為止。

周子衿知道自己沒辦法插手兩人的事兒,就是擔心她的狀態,沉默了很久,微歎道,“姒姒,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但你千萬彆——”

“我知道,我沒什麼事兒,”沈姒笑笑,“落地後我給你打電話。”

車子已經停在了機場附近。

疏闊的天色已陰雲沉沉,朝來寒雨晚來風,機場附近的人潮瞬間就被衝散了,所有人著急找地方避雨,從喧鬨嘈雜到冷清,就在那麼短短的半分鐘裡。

秋初的第一場雨,讓她趕上了。

南城相遇那一晚,齊晟帶她回家,也下了這樣一場雨。下車時,她遲疑要不要跟上他,他撐過傘,一把攬過她的肩膀,擁著她走過雨幕。

人生當真荒誕如戲,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

嘭——

沈姒手中的黑傘一轉,撐開傘骨的聲音清脆,她走進雨幕裡。

-

沈姒訂了張最快出國的機票,目的地是奧地利的哈爾施塔特鎮。離開學還有十天左右,她可以挨著幾個國家轉一轉,倒沒在隱藏行程上下功夫。

她十分了解齊晟,他如果想查一件事,誰也瞞不住,沒必要做無用功。

沈姒就是沒想到周子衿跟著來了。

秋日的哈爾施塔特鎮層林儘染,兩人漫遊冰洞的時候,小船搖曳,沈姒安安靜靜地小蘋果,聽周子衿戲精上身嘀嘀叭叭地開始了一番演講。

“我就是不放心你嘛,工作在我們姒姒麵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周子衿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臟,真情實感地為自己感動,“有沒有被我的姐妹情打動到?”

“不放心什麼?”沈姒纖眉一挑,水果刀在手心一轉,尖銳的鋒刃抵在了自己脖頸處,“怕我想不開?”

周子衿被她嚇了一跳,差點從船上翻下去,“你彆衝動。”

“你想什麼呢?”沈姒輕笑了聲,“我又不傻,怎麼會往自己身上劃?”

她半垂著視線,指尖貼著鈍刃一寸寸摩-挲而過,眼尾漸濃的顏色十分妖冶,“我隻會一刀一刀往彆人身上刮。”

周子衿看著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沈姒對她的心思門清兒,“是不是想問,他有沒有聯係我?沒有。”

她想了下,眨了眨眼,“不過我也把他拉黑了,真到此結束了。”

周子衿最怕她難過,安慰道,“他找不到你肯定會著急的,就算打不通電話,也能直接過來吧。”

“他不會的。”沈姒輕笑出聲。

齊晟絕不會追過來的。

就像養了一隻寵物。

平時它討主人歡心,主人好吃好喝地供著,如果哪天它反撓了主人一下,或者忽然鬨脾氣,主人也許會順順它的毛,但不會再付出更多耐心了。

誰會在意一隻寵物的死活?

他那麼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為她低頭,又怎麼可能放下身段解釋,大老遠兒趕過來哄她開心?

三年來她跟他鬨過的脾氣著實不少,也不是沒離家出走過。他有耐心的時候還會哄哄她,不過絕大多數情況,都是她一個人折騰夠了,先讓步。

他這次也一定覺得她在耍脾氣,冷上兩天,沒勁兒了就自己乖乖回來了。

一切也正如沈姒料想的差不多。

齊晟這幾天一直處在低氣壓狀態,渾身就帶著一股勁兒,殺伐氣濃重,看著挺不耐煩,隨時要爆發一樣。他什麼都處理完了,就是沒主動聯係她。

——“沈小姐突然不見了。”

這話一傳到他耳邊,他就知道這事兒有貓膩,離京返滬前就讓人著手查了。

藍核的秘書團隊業務能力驚人,在各個方麵,尤其是總助,調了全部監控,挨著排查完,拿捏了幾條把柄,在齊晟下飛機前就把事兒掰扯清楚了。

“您回來之前,有兩個人議論了幾句您和陶小姐的婚事,被沈小姐聽到了,”總助緊繃著一根弦,觀察著他的臉色,繼續道,“沈小姐恐怕是誤會了。”

“我還沒訂婚。”齊晟很不耐煩,咬字清晰地蹦出一句,“那兩個嘴碎的是誰?”

“方盛集團的小於總帶來的人,他一直想找個機會,讓沈小姐牽橋搭線,”總助簡單地說明了下,“就是帶來的女伴不懂事,跟同伴酸了幾句。”

齊晟掀了掀眼皮,眸色漆黑、冰冷,“他們好過,你的日子就不用好過了。”

“是,我這就去處理。”總助一瞬間領會齊晟的意思。

其實他被遷怒得有點冤,但以他的經驗來看,如果不想辦法把沈姒哄回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老板都這個狀態,那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了。

所以他一改公事公辦的態度,殷勤出主意,“可是沈小姐不知道,她肯定很難過很委屈,您要不要跟她解釋一下?”

齊晟沒有說話,眉眼間攢動著的都是濃濃的戾氣,陰刻到骨子裡。

這幾天處在多事之秋,除了沈姒的事兒,他那幾個叔伯最近沒少折騰,齊家沒有一個心慈手軟的人物,燕京那邊又出了點事兒,不痛快的都堆一塊了。

他的脾氣快到頭了。

良久,總助在他麵前站得發麻,有點摸不透他什麼意思了。他遲疑自己該不該走時,才聽到齊晟開口。

“這些年我對她不好嗎?”

齊晟忽然問了句,低啞的嗓音微冷帶沉,帶著點倦怠感。

“當然不是。”總助怎麼敢順著他的話胡說八道,想都沒想直接否認。

“很好,”齊晟語氣沉冷而平淡地評價了句,“那就是她沒良心。”

這他媽就是道送命題,還突然變成了“選擇送命題”。

哪有下屬給老板提意見的?就是老板娘也不能隨便給他議論啊。

總助眼觀鼻鼻觀心,識趣地轉移了話茬,“女孩子都是很嬌貴的,平時很容易沒有安全感,都得哄的。沈小姐可能就是想你哄哄她,不一定是真生氣。”

齊晟沒搭腔,五官冷峻又淩厲,眉睫如漆,目光陰沉如刀割,又冷又利。他拇指一下一下撥動著腕間的佛珠,緩慢摩-挲過上麵的梵文紋路。

隔了兩分鐘,他還是聽了建議發消息,不過就打了幾個字:

[回來吧,我可以跟你解釋。]

求和的意思藏在他慣有的冷漠裡。

總助在旁邊偷瞟了一眼,想幫老板修改的心蠢蠢欲動,他心說“這他媽也不叫服軟示弱,更不像哄小姑娘啊,這強硬的語氣跟下達命令沒什麼區彆啊”。

但他沒敢。

總助已經在心裡腦補了“老板被老板娘拒絕的一千種可能性”,然而齊晟的消息壓根沒發出去,一個醒目的紅色感歎號後,緊跟著一句刺眼的:

[您還不是他(她)的好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

沈姒把他刪了。

齊晟微蹙了下眉,眼底的情緒很重,冷著臉繼續試了試短信、電話、其他聊天工具甚至支付工具等十餘個軟件。

無一例外,全被沈姒拉黑了。

她到底在鬨什麼?

他不是沒訂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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