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癮如火(1 / 2)

嬌癮 令棲 14052 字 9個月前

困意在一瞬間散了個乾淨。

沈姒下意識地再問一遍“你說什麼”, 不是沒聽清,隻是難以相信。

“老板在雪崩區域失聯了。”

總助的聲音聽著平靜,但過快的語速已經泄露了他的焦急和忐忑, “波蘭最近天氣異常,因為位置太近, 德國這邊也受了點影響, 我過那段路的時候還沒出什麼問題, 但是半夜突然發生雪崩,老板的車好像正好經過……”

波蘭今年夏季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造成了濕雪下滑,影響了周邊國家和地域, 部分高山地區和附近相鄰地區相繼進入一級雪崩警報。

誰能想到, 壞事就這麼巧趕上。

沈姒聽他說完, 耳邊一陣尖銳的嗡鳴,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沈小姐, 沈小姐?”

沈姒攥緊了手機,纖細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繃起了, 她才鬆了點手勁兒,“我最後一次聯係他是五個小時前,他什麼時候斷聯的?”

她的手在抖, 聲音也在抖。

“快三個小時了, ”總助內心掙紮了下,知道沈姒在齊晟心裡的份量, 跟她說話還算痛快,“救援很早就到位了,隻是目前還沒有進展。”

沒有進展。

這四個字聽得人心裡咯噔了下。

總助站在封鎖線外,用流暢的德語跟一個警官溝通了幾句, 轉而又跟沈姒交代道,“不好意思沈小姐,我還得跟國外的警察交涉,您先不要著急,一有消息我會通知您。”

他頓了下,“這件事影響有點大,目前知道的人不多,您——”

“我知道,”沈姒知道他什麼意思,“我不會跟人說。”

這事影響太大,隻有幾個必須知道的人知道。

總助也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和僅剩的僥幸心理在賭。雪崩後信號斷掉了,找不到齊晟,但萬一有信號,他老板說不定會先聯係沈姒。

“那邊回複說,派人查詢了三公子的信號移動定位,最後時間確實斷在雪崩區了,現在搜尋不到了。”

來人看著被大雪掩埋的路段,麵色為難,“老爺子最近在第四區醫院修養,這事兒恐怕不太好彙報。”

“不好彙報也得彙報,”總助苦笑了下,覺得自己人生到頭了,“你以為救援為什麼來得這麼快?因為已經驚著老爺子了。消息根本壓不住,再說我哪兒敢在老爺子麵前壓消息?”

氣氛陡然凝肅。

今天這事除非齊晟安然無恙,否則他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短時間內倒不會影響公司運轉,畢竟藍核和華晟的其他高層也不是吃素的。但可能損失的錢和股票跟齊家三公子的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沒想好怎麼跟齊家那邊交代:

如果彙報早了,驚著老爺子休養,最後虛驚一場,是他的過錯;如果彙報遲了,耽擱了最佳救援時間,齊晟出危險,他真擔不起這個責任。

總助現在恨不得是自己遇上雪崩,他死了也比在這兒著急絕望強。

“國內那邊回消息了,馬上會再派人過來,主持大局,”對麵的人看了眼手機信息,一樣頭疼,“二公子在西南軍區軍演,恐怕不能立即收到消息;大公子剛剛在滬上就任,底下多少雙眼睛看著,不太好直接撂挑子回來,交接完明天可能會到,不過各方麵已經施壓了。人再回不來,你我怕是要——”

總助正焦頭爛額地聽他說,瞥見遠處駛來的一輛車,眉心突突起跳:

“彆說了,國內的人已經到了。”

-

燕京外麵還在下雨。

今晚這場驟雨來得很急,卻遲遲不肯停歇。落地窗外雨勢未減,黑沉沉的天色壓得很低,和漆黑的夜幕融為一體,看著快要坍塌下來。一道明亮的閃電後,轟隆隆的雷鳴聲滾過。

沈姒匆匆換了衣服起身,一開門,對上客廳裡的一雙視線。

“雷聲太大了,我睡不著了就起來喝個水,”周子衿遲疑了幾秒,還是老老實實交代了,自己已經不小心聽到,“你是不是要去機場?我陪你吧。”

沈姒頓了一下,說了句“好”。

她剛剛過於著急,幾乎忘了家裡還有另一個人存在了。婚後因為工作原因,周子衿老公經常出差,她自己一個人無聊,經常跟她住在一塊。

其實她現在心裡實在不安,多一個人同行,對她來說也是好的。

大雨滂沱,雨點砸得人心煩意亂。

候機廳內燈火通明,數字屏幕滾動,刷新了航班延遲的消息。

後半夜的時段,再加上飛機停運,首都國際機場內很安靜。隻有寥寥幾個著急趕航班的人,在跟機場的工作人員進行溝通,但最後斟酌了下天氣是不可抗力因素,隻能失望而返。

周子衿也是徒勞而返的人之一。

“確實訂不到機票了,先前訂後半夜航班的乘客,也被通知延遲了。”

她觀察了下沈姒的麵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姒姒,其實你現在就算能趕過去,也得等在封鎖線外,何況現在天氣情況嚴峻,飛機真的不能起飛。”

沈姒沒有說話。

出事之後,沈姒沒有悲痛欲絕失魂落魄,沒有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沒有泣不成聲聲嘶力竭……她不哭也不鬨,整個人看上去很平靜。

可就是眼下的平靜,更讓人不安。

周子衿見她不說話,心裡跟著發慌,生怕沈姒情緒不對,“你不要著急,姒姒,我剛剛用你手機問過齊晟的人了,齊家的人已經接手了,大使館那邊也聯係當地軍警救援了。”

“我知道。”

沈姒張了張唇,嗓子裡像咽了一塊碎玻璃,每說一個字都艱難。

齊晟這樣的身份地位,各方關注,就算在國外,當地也不可能不管不問的。會有人第一時間彙報,第一時間救援,她過去也幫不上忙。可是收不到他平安的消息,每等一秒她都煎熬。

周子衿見她能聽進去,繼續安撫道,“國外的人每半小時會彙報進展,隻要一有消息,一定會趕在第一時間通知國內的。你現在放平心態,雪崩這件事也不是你能控製的——”

“是我。”

沈姒半垂著視線,撥開她的手,突然很輕地說了一句:

“是我讓他提前回來的。”

周子衿怔了下,看向她,沒反應過來,“姒姒,你說什麼?”

“是我讓他提前回來的。”

沈姒低聲重複了一遍,毫無征兆地,眼淚“吧嗒”一下掉了下來,“是我昨天說想他,催著他趕緊回來,是因為我任性,說他在外待了太久,他才會半夜讓人改簽的,他才會遇到雪崩的……他本來不會出事的,如果不是因為我多嘴,是我太任性……”

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周子衿有點手足無措,“姒姒,你——”

“我沒想害他,青青,我真的沒想過會出事,我隻是、隻是想他了,”沈姒捂著臉低下頭,垂落的長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我不知道會出事,我沒想過會遇到雪崩,如果不是我給他發消息,讓他改了行程,就沒有這些事了。”

她的聲音哽咽得厲害,眼淚從指縫裡漫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因為我?”

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似乎在此刻徹底崩掉了。

“我跟他鬨脾氣,我介意他要和彆人訂婚,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他,青青,我不想,”

沈姒哭得有些缺氧,話都說到語無倫次,“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要老天跟我開這種玩笑?為什麼每次都要在我最安定的時候剝奪我的一切?我隻想跟他好好在一起……”

她拿他當戀人,也拿他當家人。

一開始她隻是想尋求一個活下去的意義,八-九年前一場車禍讓她的人生墜入穀底,除了複仇,她需要一個讓自己能感到真切活著的存在。

他就是她那段時間的人生意義。

戲台上的初見她心跳加速、難以忘懷,所以南城重逢後,儘管目的不純粹,但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是付出過真心的,她自己知道,那三年,她真的付出了真心。就是因為太愛,她才這麼在意他的態度,才會鬨著離開。

可現在,什麼都沒了。

“是不是因為我,他們才這麼倒黴?是不是沒有我就會好一點?”

沈姒蹲在地上,哭到有點喘不上氣,一陣陣咳嗽和乾嘔,“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離他遠遠的都行,能不能不要一次又一次剝奪我在意的東西?”

動靜鬨得有些大,引得幾個工作人員注視,小聲議論,但沒人好意思上前。

“姒姒,你彆哭。”周子衿看著她,想安撫卻一個字都想不出,隻能無助地拍了拍她的後背,“還沒有出結果,三哥肯定不會有事的,他要是知道你這麼難受,肯定心疼的。”

機場還是安安靜靜的,隻有撲麵而來的冷氣,灌的人手腳發涼。

“我沒有彆的在意的人了,”沈姒渾身都在抖,止不住的抖,“沒有了,如果他不在,我什麼也沒有了。”

很久以前那種噩夢一樣的應激反應似乎被喚醒了。

沈姒大腦一陣暈眩,耳邊是停不下來的嗡鳴,就像多年前看到養父母倒在血泊裡時一樣,反胃的感覺在上湧。

這些年不過境遇如何,她都告訴自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不能過於強求。可為什麼,偏偏要在她最安定的時候,剝奪她最在意的人?

每一次都這樣,每一次。

大約是聽到後猜測了個七七八八,出於同情,有個工作人員走過來,“您好,你們還在等航班嗎?雨差不多停了,我問過了,航班在一小時後恢複正常。”

沈姒咬了下唇,壓住了情緒和聲音。

她擦了擦眼淚,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快步走了過去。

“我要買最快的機票,去德國。”

周子衿站在她身後,微歎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

六小時的航班,漫長到煎熬難安。

現在飛機上有網絡,能進行簡單的通訊,除了起飛和降落時間,基本不影響聯係。但天氣太惡劣,登機後空姐就要求全部人員關機了。

沈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

渾渾噩噩的一段路程。她閉著眼睛,不想讓周子衿擔心,也不想引來其他人矚目,怕自己情緒失控,她隻想把這六個小時睡過去。可再怎麼強迫自己,她困意全無,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

她側頭看向飛機舷窗外的風景。

機翼穿過漆黑的夜幕,穿過薄薄的雲層,下方不知哪個城市,有零星的燈火,溫馨地閃爍。

城市在慢慢蘇醒。

有人在夜裡相擁,有人把酒言歡,有人早起迎接新的一天。

沈姒閉了下眼睛,心臟的位置像是被洞穿了,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會扯著它疼,腦海裡一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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