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薄光穿透雲層,淡金勾雲邊,波光粼粼,海上日升。
齊晟看著沈姒閉著眼睛嫻熟地按掉了她自己前一晚定好的響鈴——說是要去看海島上的火山景象——不由得覺得好笑,捏了捏她的臉頰。
“你乾嘛啊?”沈姒根本不想醒,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進他懷裡,迷迷糊糊地說道,“彆吵。”
“起來看日出嗎?”齊晟勾起她一縷發絲,繞在手指間把玩。
“日出?”沈姒有點懵,反應了幾秒,起床氣上來,“我看你妹啊齊晟,”
她一巴掌拍在齊晟下巴上,往外推了推,“上次在挪威的遊輪上,因為你極光我都沒看多久,看什麼日出。”
“遊泳、潛水,或者沙灘晨跑。”齊晟輕笑,倒也沒躲,嗓音依舊低醇沉緩,“我陪你騎馬也行。”
“什麼意思?報一堆鍛煉項目,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
沈姒低頭打量了下自己,骨肉勻亭,身段窈窕,幾乎無可挑剔。
昨晚才被他按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整夜,天剛擦亮又被他鬨起來,沈姒心裡壓著火,涼涼地看著他,“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釋齊晟,上一個打擾我睡覺的,墳頭草八米了。”
“陪你鍛煉不好?”齊晟微妙地勾了下唇,“你體力不怎麼樣。”
“……”
沈姒有一萬句mmp要脫口而出。
他絕對是第一個把新婚妻子翻來覆去完,還要叫起來鍛煉身體的。
再說昨晚能怪她體力差嗎?
沈姒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沉默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畜牲嗎齊晟?大早上把我喊起來晨跑,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嗎?”
她抄起手邊的東西砸在了他身上,“昨晚多久你自己沒點數嗎?”
齊晟沒防備她,還真被她磕到實處。
這一下看著不輕。
齊晟輕眯了下眼,抬手扶住下巴,動了動,“膽兒肥了,沈姒?”
“知道就好,誰讓你吵醒我。”沈姒徹底睡不著了,翻身壓在他身上,雙手卡住了他的喉嚨,麵無表情地威脅道,“同歸於儘吧,齊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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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落日餘暉,婚禮進行時。
婚禮機構對照德國的一個教堂,在海島上一比一搭建了個,花費大量時間造雪造冰在海上切割了心形冰川——說實話,毫無意義,赤道附近的陽光很快將“人造冰川”消融了,但漂亮是真漂亮,難以言喻的壯觀。
沈姒其實覺得有點俗氣。
好在婚禮機構還是動了腦子了,冰川之上,是一場花滑表演,《安娜卡列尼娜》的一場。
婚禮流程循序漸進,沒什麼奇特。
不過一整場的白日焰火格外難忘,明光之下的絢爛,十分獨特。
賓客提前一兩天就陸陸續續到達了,工作人員安排客人住宿和行李搬運。來的都是同一輩的年輕人,沒什麼繁瑣的規矩,怎麼好玩怎麼來。
這票人就在紅包雨環節最來勁。
京圈權勢地位頭一份是哪一姓不好說,“財”字齊晟確實占首位。金融圈不能招惹的活閻羅,也是點石成金的財神爺,名下財產估不出數。
隔著一道門,這票人什麼都敢說,趁著婚禮大肆敲竹杠。
“三哥,我覺得一個小小的紅包,裝不下你想娶姒寶迫切的心。”
“附議,幾百塊錢太寒磣,不符合您的身份和氣質,三哥。”
“友情提示,一箱子鈔票不錯。”
“友情提示,不限額黑卡也行。”
沈姒在後麵看得都有點無語,好笑道,“前麵的幾位朋友,你們這麼光明正大地發我婚禮財,合適嗎?”
伴娘團成員在收錢這個問題上達成高度一致,興致盎然。
“請不要替萬惡的資本主義說話,我們是堅定的**接班人,必須縮小貧富差距,實現共同富裕。”
“新娘不要叛變啊,我們可是一夥的,事成之後會分你一份的。”
“……”
拿她老公的錢分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而且這口吻聽著像黑-惡勢力。
伴娘團之一的虞沅清了清嗓子,喊道,“外麵的新郎和伴郎團聽著,裡麵的新娘已經被包圍——挾持了,交出大額紅包,我們考慮釋放新娘。”
靠,真的是黑-惡勢力。
紅包從門縫底下塞進來,很快,就被瓜分了個乾乾淨淨。
“放人,”齊晟嗓音又低又冷,漫不經心道,“我耐心不太好,三——”
大喜的日子,說得都是玩笑話,按理說應該不會把威脅太當真。
但伴娘團成員拆完紅包,對視了眼,“二”和“一”都不用齊晟數,她們就真給放行了。
“威武不能屈啊,你們也太沒骨氣了吧。”沈姒好笑道。
許昭意瞟了眼紅包,輕嘖了下,“寶,我看不是威武能不能屈的事兒,而是富貴容易淫的問題。”
“我收回剛剛的話,姒寶,你老公就是資本主義的良心。”
“對不起,你老公給的太多了。我投敵了,我翻牌了。”
周子衿也拆掉了一隻,沒忍住“我靠”了聲,“沒發當伴娘吃虧了,竟然有人把鑽石當紅包發。”
沈姒聽完,還沒來得及算齊晟花掉了多少錢,身下忽然一輕。
齊晟將沈姒打橫抱起,極具侵略性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來。利落的額發半遮住他漆黑狹長的眼,鼻梁硬挺,五官硬朗又沉鬱,薄情和多情的感覺矛盾地堆砌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還真長了張讓小姑娘淪陷的臉。
“欸,”沈姒勾住了他的脖頸,低低地輕呼了聲,“這麼急?”
“後悔請這幫人來了,”齊晟嗓音低冷而寡淡,莫名有一種倦懶的感覺,“浪費我跟你相處的時間。”
他還真嫌這票人多餘。
“彆發呆了,遊戲還開始沒玩,新郎快把新娘搶走了。”
從情書到東南西北,到夫妻問答,再到心有靈犀,還有什麼真真假假猜唇印,藏水晶鞋,甜蜜交流奶糖吻,玩完一直折騰到雪地去。
盛夏時段,赤道海域的室內雪地。
迪拜有室內雪地電影院,齊晟直接在海島上給沈姒造了個雪地城堡。
腳下踩的,都是真雪。
香檳酒塔附近的圓桌上還放著彩彈槍,許昭意被梁靖川撩了兩句,耳根一陣發麻,直接拿著彩彈槍朝梁靖川來了下,“我看你就是逼我在大喜的日子抽你,梁靖川。”
梁靖川笑著說了句“這麼不經逗”,閃避得太快,彩彈直朝齊晟而去。
啪——
顏料在齊晟的西裝上綻開。
齊晟掀了掀眼皮。
他倒是一個字都沒說,昏暗的光線下,甚至看不清情緒。但那種陰惻惻的感覺,冷到了骨子裡。
“三哥,我不是故意的……”許昭意後退了半步,打錯人到底心虛。
齊晟抬了下手,有人將槍遞過來。
許昭意“我靠”了下,“姐妹,你老公要在大喜的日子殺人了。”
“雖然我不是重色輕友的人,但今天我婚禮,”沈姒輕抿了口香檳,勾唇,“沒有姐妹,隻有夫妻。”
“彆碰我的人。”梁靖川挑了下眉,眼疾手快地將許昭意攬進懷裡,“不然對沈姒不客氣了吧。”
彩色子彈擦了過去。
顧淮之同樣眼疾手快地扯了下自家妹妹顧嬈——
然後顧嬈非常無辜地當了自己親哥的“擋彈牌”,晚禮裙上掛了彩。
“顧淮之你要不要臉?我回家就跟爸媽告狀,你竟然幫著外人欺負自個兒親妹妹!”顧嬈炸了。
“看到沒有,嬈嬈,親哥哥靠不住。”沈良州勾著顧嬈地腰身攬進懷裡。
“沈良州我給你三秒鐘,把你的手從我妹妹身上拿開。”顧淮之蹙眉。
這邊雞飛蛋打,另一邊也亂套了。
沈姒本來端著一杯巴黎之花,在雪地裡遺世獨立,歲月靜好,結果還是不行被誤傷,來自高中學妹虞沅的一記彩彈,不偏不倚命中她晚禮裙。
幸虧不是主婚紗,不然她忍不了。
“啊哦,”虞沅拖長了尾音,非常無辜地攤了下手,“姐妹,我說我打偏了,你能原諒我嗎?”
“沒關係,我這人不記仇。”沈姒微微一笑,“我有仇當場就報了。”
她奪過齊晟手裡的彩彈槍,加入戰場。
傅少則是一群人裡最冤的。
他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古堡內就變成戰場了。沈姒誤傷了齊晟,抬手一連串的“我不是故意的”,齊晟沒舍得對她動手,對著傅少則一記。
“我靠,重色輕友!”
傅少則覺得這飛來橫禍不能忍,朝薑妍喊了句,“薑妍,來!”
薑妍朝他就是一槍。
“我是讓你給我遞槍,不是讓你打我!”傅少則整個人要炸了。
一連被打兩槍,一發來自兄弟,一發來自枕邊人,竇娥冤都沒他冤。
他對薑妍也沒客氣,同樣一槍。
“我3000多萬的晚禮裙,我跟你拚了傅少則!”薑妍噝地一聲。
傅少則抬手擋了擋,挨了對方好幾下後,終於失去耐心,手肘一勾,將薑妍死死鉗製在懷裡,“你今天是不是欠教育,嗯?”
他冷笑,“不講道理是不是?你晚禮裙花的是我的錢!”
一旁徐宴禮淡定地撐開一把黑傘,朝旁邊的女人招招手,“來,晚晚,過來躲躲。”
顏料子彈、可樂紅酒、彩帶噴霧、雪球……海島的古堡前多方混戰,正在內訌的和一致對外的,將各種能用的不能用的都帶入“戰場”。
沈姒拍了拍肩膀上的雪粒,回過頭來,纖細的手指勾了下齊晟的領口,“外套借我。”
頭頂壓下一點重量。
沈姒攏著外套一裹,不意間對上齊晟漆黑的視線。
一、二、三——
齊晟忽然朝她傾身,一手掌控著她的後腦,掠奪了她全部的呼吸和心跳。
難以形容是這樣的感覺,山海、日落、玫瑰、冰雪,這俗世,集滿了溫柔和浪漫。像南風吹過一場夢,世界都遠了。
今夜是一個奇跡夜。
一如四九城婚宴的那一夜,**一刻,彩鸞對箅。他朝她而來,她卻扇遮麵,恍惚有種穿越了時間,幾世相識相守的錯覺。即便曾經分彆山高水遠,冬藏夏來見。
紅線係雙璧,珠聯共三生。
你是我一生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