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銘浩和蘇若淑都沒有想到他們會被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嘲諷沒文化,他們可是向來以大學生女學生有文化這些自居。
“你……”崔銘浩看著喬微扶著聞氏離開的背影,控製不住心中的怒火,指著喬微道:“你讀了那麼多書,連人倫綱常都不知,身為子女當眾駁斥父親,乃是大不孝!”
喬微看著旁邊的聞氏聽到這話似乎有些緊張,她轉身淡淡地看了眼崔銘浩冷聲道:“老爺一向標榜自己是個新派人,思想進步,我還以為你不知道人倫綱常呢。若說人倫綱常,我也要和老爺好好說一說,免得老爺對自己的德行和自己的學問一樣過於自信。”
“有道是父慈子孝,父親慈愛子女才能孝順。自我出生,老爺何曾過問過我的事?何曾教養過我?您都不慈愛,我又怎麼孝順?我就算是孝順也該孝順我母親,是母親養育了我,此時此刻我若是不護著我母親,才是人倫不通的畜生。”喬微說到這看向崔銘浩的目光泛著冷光。
“若說不孝,老爺恐怕也算是其中翹楚。這幾年老太爺和老太太掛念老爺極了,老爺卻是一直負氣不肯回崔家,這又算是什麼?”喬微毫不客氣地將崔銘浩的假麵孔揭穿,有些人總是喜歡道貌岸然地指責彆人,自己卻一件都做不到,雙標成這樣可以說是不要臉了。
“老爺,你為人子不孝,為人夫失責,為人父不慈,我真是不知道您這樣的人怎麼會有臉麵在人前指責我與母親。”喬微繼續道:“我母親最起碼在崔家儘了為人兒媳的孝道,對我做到了為人母的責任,反觀老爺,比我母親差之遠矣!”
聞氏聽到女兒這話眼中的淚水又一次止不住流出來,在崔家,丈夫指責她丟人,公婆指責她拴不住丈夫的心,最後還要將她從妻降妾。她心裡的苦,又有誰知道?
她從來沒有對不起崔家,從來沒有!
這個家裡,真正能理解她,將她一切的付出都看在眼裡的隻有她的女兒!
“至於我?我是大孝之人才是!”喬微麵不改色地道:“古有忠臣不畏死,死諫於朝堂之上,那時的帝王也是有錯卻不知不認。可是真正的忠臣卻敢於直言,這才是大忠。”
“君臣之道於父子之道上一樣適用。我身為孝子,不奉阿諛讒言於父親,忠言雖逆耳但我為了老爺卻敢於直言指責,讓老爺認清錯誤。”
“老爺何以指責我不孝?我該是大孝才對!這世間如我一般敢於直言忠言逆耳的孝子實在是不多了!隻是可歎老爺怕是迷了心竅,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
崔銘浩此時已經被喬微氣得差點就要暈過去了,他眼前一黑,身子止不住往後仰,旁邊的蘇若淑趕緊將崔銘浩扶住,她也不曾想來到崔家後最難對付的不是聞氏和聞氏的娘家,而是一個比自己愛女媛媛還小的小丫頭!
口齒伶俐的人,蘇若淑也見過不少,她自己也屬於其中之一,可如喬微這般巧舌如簧,讓人辯無可辨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特彆是喬微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怒斥父親的大不孝之罪三言兩語就讓喬微將自己說成世間最孝順之人,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她也算是見識了。
將崔銘浩扶住後,蘇若淑眼神閃爍了一下,她想要反駁可想想之前喬微嘲諷她的話,就閉了嘴,她不會像崔銘浩一樣自取其辱,她相信她隻要敢張嘴喬微還有比這更險惡的話等著她。這個時候還是好好關心崔銘浩比較好,蘇若淑最明白什麼時候做什麼最討人男人喜歡。
之後,喬微就牽著聞氏的手離開了亭子,她之所以願意和崔銘浩在這裡廢話,主要是為了解開聞氏的一些心結。
回到屋內,沒有跟著喬微和聞氏出去的江媽和劉媽見兩人回來,特彆是聞氏又哭了,趕緊開始讓人打水給聞氏擦臉。
江媽著急地問道:“這是又出什麼事了?”
“江媽媽,你知道老爺給阿微取名字是什麼意思嗎?”聞氏哭著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和自己的奶娘哭訴道。
江媽氣得發抖,劉媽脾氣暴躁,直接就想要衝出去。
“您去哪裡?”喬微歎道。
“奴婢去崔家堂屋去鬨,去老太太那裡去鬨,再不濟奴婢去聞家告訴咱們老太爺老太太……”劉媽說道。
“沒用的。”江媽製止了劉媽,“你去鬨騰隻會給咱們太太小姐丟人。”
“丟人?要丟也是丟她崔家的人!”劉媽不服氣地道:“是他們先寵庶滅嫡的,是他們沒規矩,咱們沒什麼丟人的!”
江媽還想要再說什麼,喬微倒是笑了笑道:“我和母親確實沒什麼丟人的,不受崔家喜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什麼讓人笑話的。不過崔家現在被我那麼一鬨估計氣瘋了,他們沒法動我和母親,但會把氣撒在下人身上,這個時候沒必要去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劉媽聽後笑了,“咱們小姐這是心疼奴婢呢。”以前她們小姐也好但還小不會體貼人,但這兩天看顯然是長大了。
喬微笑了笑沒說什麼,她會一直護著聞氏,包括江媽和劉媽這些對原主好的人。
隨後喬微又對還在哭著的聞氏道:“您彆生氣,我不是跟您說了嗎?‘微’這個字不是老爺口中的那個意思,相反他和蘇若淑給崔媛媛取的名字,寓意也不好,您不要生氣。”
可這話並不能阻止聞氏的憤怒,她雖然好哄,但也知道是非,知道什麼是本意什麼是歪打正著。
“他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不懷好意,就是沒盼著你好。”聞氏平日裡怯弱的臉上也染上了紅色,柔順的眼中帶著怒火,“你說的好的寓意是他歪打正著,他就沒想過那些寓意。他不配當父親!”她父親對她再忽視,也不至於不盼著她好。
喬微聽到這話笑了,能讓聞氏這樣一個被禮教束縛,以夫為天的女子,說出這樣一番話,可見真是氣急了。果然能讓一個被封建迫害的母親為之憤怒的隻有她的孩子了。
“您說得對他確實不配當我的父親。”喬微緊接著重複了聞氏的話表示讚同。
聞氏心中憋的委屈還沒發完,她又接著道:“還有崔家,他們肯定都知道老爺取這個字的意思,卻不阻攔也不告訴我,這是全家合起火來都欺負我們娘倆呢!”她沒讀過書,但也知道什麼是拿人當猴耍,崔家就是拿她和女兒當猴呢。
看著聞氏的怒火全都爆發了出來,喬微滿意地笑了笑。看來崔銘浩果真是讓聞氏怒了,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有道是物極必反,聞氏現在就是個例子,被崔家欺壓太過,終於心中有了怒氣。
之前的聞氏是害怕和傷心,如今的聞氏有了怒氣,雖然還在哭著,但也不是完全的逆來順受了。
“他不配做我父親,也不配當您丈夫。”喬微將倒好的茶遞給聞氏,讓她喝口水緩一下剛才哭泣的嗓子,然後道,“所以您還要帶著我在崔家過下去嗎?”
“離婚?”聞氏也聽出女兒又想說離婚的事,“你確定聞家能幫我們嗎?”
從原本的不抱期望到現在的期待,聞氏的轉變已經很大了。
“我已經寫好了請帖,約三舅明日在歸鶴樓給三舅接風洗塵。”喬微說道:“一會兒我讓江媽給三舅送去。”
“你三舅舅回家了?”聞氏驚喜地問道。
“算算時間應該回來了。”喬微點頭道。
聞氏又高興又有些遲疑,“崔家會讓我們出去嗎?”
“明日就說我們去銀樓打首飾再去買衣服,崔家會同意的。”喬微道:“他們現在正愁怎麼和您還有聞家開口這降妻為妾的事,所以對我們的一些小要求會很容忍。”這也是為什麼她敢將崔銘浩氣暈也有恃無恐的原因,崔家自知理虧,但依照現在的情況崔家在實力上又不比聞家好哪裡去,所以此時應該很愁如何與聞家說此事吧。
舊社會用的七出之條,聞氏一個都沒有犯,就算沒有生兒子,可也有喬微這個女兒,再加上崔銘浩又不回崔家,所以崔家想要降妻為妾很難,最起碼要堵住聞家的嘴。
如果和聞家提及此事,聞家肯定是要見女兒和外孫女的,這個時候聞氏和喬微如果被崔銘浩氣得動了家法打傷,那聞家就會更有理由鬨騰。
崔家現在是背靠霍家,但和霍家的交情又實在是不多,蘇若淑和霍夫人的交情雖有,但也不能事事麻煩霍夫人,特彆是這種和原配爭正妻名分的事更不能麻煩霍夫人。要知道霍夫人自己就是霍輝的原配,怎麼可能在這件事上幫蘇若淑,就是蘇若淑塑造的愛情再美好都沒用,這是天然立場問題。
再加上如果崔銘浩現在還沒入職就惹出那麼多的麻煩,給霍輝這個頂頭上司還有平成政府的人印象都不好,這個時候崔銘浩是越謹慎越好。
如果崔家真的將事情做絕,聞家那裡就夠他們喝一壺的。聞老太爺雖然思想老舊讓離婚被休的女兒自己吊死在外麵,但前提是出嫁的女兒有錯,可如果聞氏無緣無故地死了或是直接被降妻為妾,這一樣會毀了聞家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