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
佟庶妃坐在椅子上,盯著放在桌子上一塊用上好白玉雕刻而成的鳳紋玉佩,微微出神。
這其實是一對龍鳳玉佩,是當時玄燁表哥剛剛登基,姑姑被遵奉為聖母皇太後時,特意命京城中有名的玉器大師雕刻的,寓意著,自己以後能成為表哥的皇後,夫妻恩愛,龍鳳呈祥,當場就將其中的一塊鳳紋佩交給了自己。
自此後,她從七歲那一年,就將整顆心落在了表哥身上,一直心心念念著能夠成為與他並肩站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的結發夫妻。
但是為什麼,她才進宮一個月,就發現表哥變了呢?
她當時把小太子抱到她床上,脫掉他的外套,隻是希望他能在她的床上打打滾兒,短短睡一會兒,沾沾小孩子的喜氣,讓自己早日為他誕下麟兒。
她如今都二十歲出頭了,都成為京城中有名的老姑娘了,他難道都不期盼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嗎?明明他們兩個才是最親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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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本就好動,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啊?
胤礽隻是不小心撞到床柱上了而已,他為什麼就要那般生氣地朝自己發火呢?
還撤掉自己的綠頭牌、禁自己的足、埋怨自己不給他解釋。
她身為一個女子,如何好意思當著那麼多的奴才們的麵,說想要給他儘快誕下皇子,這種不害臊的話。
明明他們幼時玩的那麼好的,為什麼現在他心裡住了那麼多人,對那些出身低微的女人,都是嗬護備至的。
還把一個氣質和穿衣風格與她極為相似的官女子,安排在自己宮裡,誠心要給自己添堵是嗎?
赫舍裡氏都已經走了兩年,她的兒子對他就那麼重要嗎?讓他舍得月月往鞏華城跑,就那麼心心念念地忘不掉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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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著小宮女們,擺好膳食後。
穗嬤嬤就來到內室,看著用纖細白皙的手指,一遍一遍出神摩挲著,放在桌麵錦盒中鳳紋玉佩的主子。
心裡麵也是在歎氣,她早就告訴過自己的主子,千萬彆愛上一個帝王。
帝王的心很大,大到能夠裝下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帝王的心又很小,小到裝不下一個能夠讓他付出真心的女人。
小主身為皇上的嫡親表妹,身上留著和皇上有近一半兒相似的血,如果隻是把他當成一個帝王來看待,無論這後宮中有多少女人,自己小主在皇上心裡的地位,都是獨一份的啊,誰也越不過去她,但是小主就是偏偏看不明白這一點兒,希冀著能夠真心換真心,但是帝王有真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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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平心而論,這次確實是小主莽撞了,如果小主不是存了一絲想要試探小太子在皇上心裡地位的私心。
於是,就那般直接地揮退儲君身邊跟著的所有人,想要強製性按照對待一般小孩兒那樣,來對待太子。
但卻沒想到,太子如今還不到兩歲,就能那般伶俐地將發生的事情給清楚的敘述出來了。
唉,一步錯步步錯,當著這麼多奴才們的麵,小主真是輸的裡子和麵子都沒了。
倘如那時,直接大大方方地讓皇上揮退眾人,坦率地說想讓太子殿下,去床上滾一滾,睡一睡,沾沾儲君的喜氣,早日為皇上誕下聰慧能乾的龍子,皇上如今兒子那麼少,心中必定會歡喜非常啊!
緣何會鬨成這般,主子竟然還敢直接頂撞皇上,拒絕回答皇上的問題,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讓皇上下不來台,可不就把人給氣狠了嗎?
這二月末過了,三月中旬就是皇上的萬壽節了,而皇上如今讓小主禁足一個月,難不成是讓她連宮宴都不讓參加了嗎?
穗嬤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畢竟是從小就在一起玩兒的嫡親表兄妹,皇上怎麼會突然對小主這麼無情,而且當初她還聽家裡的老爺說,這承乾宮的一應裝飾擺件都是貴妃品級的。
小主年輕,不知道這些,但是她當年可是侍奉在孝康章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對這宮裡的規矩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不同品級的宮妃,能夠用什麼樣的裝飾擺件,她是最清楚不過了,如今這承乾宮正殿所有的東西,可都是普通妃級的待遇啊。
而且她那乾女兒穗藍,前幾天也未見跟在太子身邊。
想起這些,穗嬤嬤突然一愣,她好像好幾個月都沒有收到穗藍的消息了。
難不成那丫頭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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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裡,康熙正在批閱著手中的折子,唯有梁九功一人侍奉在側。
而後,一陣輕輕的門簾聲響起,梁九功抬起頭,瞥了一眼,見來人,是魏珠。
康熙也從繁多的奏折中暫時脫離出來,點頭示意魏珠說話。
梁九功是康熙明麵上的太監總管,而魏珠如今則是負責和暗衛對接,傳遞後宮中的消息。
相當於,是他放在後宮中的一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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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主子的話,一刻鐘前看壓在慎刑司的大宮女穗藍,交代完後事,趁著看管之人不注意,就撞牆,撞牆自儘了。”
魏珠快速說完,就趕緊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的聲音天然地比梁九功低沉許多,配上他一臉冷肅的樣子,倒是極適合替皇上處理這些暗中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