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奴婢看這時間也基本上夠一個時辰了,烏雅姑娘趕緊起身吧。”
一個老嬤嬤從假山下的一個石凳上慢慢起身,朝著跪在她對麵臉色發白、一幅搖搖欲墜樣子的烏雅氏說道。
這老奴的語氣很平和,但是烏雅氏卻偏偏能從中聽出來這裡麵包含著的濃濃鄙夷。
“是,麻煩嬤嬤給庶妃傳句話,奴婢烏雅氏必定謹記今日馬佳小主的教導。”
“老奴明白了,定會將姑娘的話轉告給庶妃娘娘的,奴婢先行一步。”
話音剛落,老嬤嬤就看也沒再看烏雅氏一眼,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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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鵝卵石道上跪了這麼久的烏雅氏,雙手撐著地麵想要緩緩起身,但是剛剛站起來又“撲通”一下摔到了地上,連右手的掌心都被擦出來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她又咬咬牙再次搖搖晃晃地嘗試著站起來,這次成功了就一瘸一拐地往東邊的承乾宮走去。
腦海中不斷地一遍遍重複著先前那鐘粹宮的馬佳氏帶給她的屈辱,烏雅氏就忍不住地氣得渾身發抖,雙手拳頭緊握,那修剪地極其漂亮的尖尖手指甲也險些再次給手心戳出來新的傷口。
一路扶著宮牆走到承乾宮裡,看到這前院來來往往路過的奴才們,不是對自己視而不見,就是眼神中隱藏著鄙夷。
她不由地將頭低下隱藏住眼神中那透露出來的駭人神色:“這些佟賤人養的卑賤狗腿子們,早晚有一天哀家會一個不剩的給你們活剮了。”
心中怒火中燒,但是外表的烏雅氏卻用貝齒緊咬著自己的下唇,做出一幅自己非常疼痛但是仍舊能夠堅強忍受的破碎柔弱美人作態。
因為她知道自己目前還太過弱小,唯一能夠保護自己的就是皇上了。
而這宮裡可是處處有皇上眼線的,自己表現地越慘,皇上才會對自己越憐愛的。
因此烏雅氏即便步子走得極慢,但是卻十分注意如何展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麵,終於挪到自己所居住的偏殿裡了。
膝蓋太疼,她險些抬不起腿來,就對著一個路過的小宮女喊道:“你過來扶我一下。”
“呦,奴婢當是誰呢,這不是烏雅官女子嗎?真是對不起您哦,奴婢得趕忙去給佟庶妃提膳呢。”
“哦?我倒是不知了,佟庶妃那般知禮端莊的主子身邊竟然養了這麼一條不顧尊卑的瘋狗?”
“你再敢亂說,我就撕爛你的嘴,這整個紫禁城裡誰不知道你處處模仿佟庶妃啊,一個卑賤的包衣奴才罷了,即便氣質和我們小主再像,你也是個贗品。”
“嗬!不管贗品還是真品,皇上喜歡才是最好的,難道不是嗎?”
“我告訴你,我即便如今還是一個宮女,但我也是伺候過皇上的宮女,是皇上的女人,怎麼也輪不到你這隻連號都排不上的瘋狗衝著我亂吠。”
如果是平時烏雅氏還能夠好好地控製自己,但是今天的她實在是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忍不住用極其冰冷的語氣對著佟庶妃身邊的小宮女怒喝道。
小宮女一時之間被她身上爆發出來的上位者氣勢給嚇得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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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雅氏也沒理睬她,而是直接轉過身子忍著膝蓋上的疼痛,慢慢跨過門檻,進入室內後又“啪”地一聲將門給關閉。
然後一步一步挪到椅子上坐下,小心地卷起褲腿,看到自己白皙的膝蓋已經變得青青紫紫紅腫的老高了。
第一時間不是想著立馬從旁邊矮櫃的抽屜裡翻出來有效的傷藥給自己上藥,而是緊緊咬著牙關,又用右手食指狠狠地按在紅腫的傷口上,直到按出來血絲才停手。
這是傷上加傷,痛得她眼睛含淚,想要直接伸出胳膊將右手邊桌子上的茶壺杯盞全都給掃落,但是衣袖剛剛碰到茶壺,又想起來自己如今還不是那個受寵的德妃和尊貴的聖母皇太後。
倘若把這些都給摔了,這些奴才們可是不會殷勤地立馬給自己補上新的。
想到這些,烏雅氏又憋屈地將手給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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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不知道這輩子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上輩子明明沒有傳出來什麼歹人用鹽暗害那三個小主子的事情,瑪法烏雅額森更是沒有因此獲罪,而是好好地一直活到了壽終正寢。
但如今自己的瑪法卻是直接因為這件事情,被皇上給砍了腦袋。
阿瑪烏雅威武的能力遠遠比不上瑪法,瑪法剛死,家族裡在內務府的勢力就被其他那些貪婪的包衣世家給蠶食了好大一大口。
自己這個好好的官女子,也成為了罪人之後,害得皇上連個庶妃的位份都不能給自己。
上輩子的自己能那麼一路順風順水地走下去,就是因為瑪法暗中用家族裡不起眼的內務府包衣勢力給自己鋪好了路,再等到自己因為產下那逆子,緊跟著就懷上自己的小六有妊娠之功才被皇上在康熙十八年裡單獨冊封為德嬪,享受無限榮光,那個時候瑪法就又趁機整合了其他幾家的包衣資源在暗中將自己的錦繡之路給擴得更寬了。
但是自己這輩子沒有瑪法卻過得如此艱難,連個卑賤的奴婢都敢對著自己嗆聲……
想到這些,烏雅氏的內心就一陣陣地不平衡。